第61章 ☆、出兵

“萱兒姐姐,我們要逃到什麽地方?”

“我、我也不知道,總之,先逃出胡夏王宮,再從長計議吧!”

萱兒領着漠郎,往王宮西北方向的深山裏走,她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卻篤定絕不能按淩那王後的旨意,将漠郎帶到王宮以南。

山路崎岖,四下裏沒有半點光亮,漠郎和萱兒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眼見離王宮越來越遠,萱兒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卻在此時,前方草叢裏窸窸窣窣竄出三五個人來,黑衣加身,黑布蒙面,手裏提着明晃晃的大刀片子,當頭的大聲喝道:“哼,賤奴才,膽敢違背主子的旨意!”

萱兒心虛惶恐,漠郎卻将此話想成是萱兒壞了邪羅逼他侍寝的好事,他心中怒起,張開雙臂擋在萱兒身前,厲聲道:

“你們不要為難萱兒姐姐,是我要她帶我逃走的!”

“殿下……”萱兒在漠郎身後顫聲喚他。

漠郎一怔,轉頭疑道:“姐姐,你叫我什麽?”

萱兒愧疚難當,支吾良久說不出話,就在漠郎驚疑的當兒,一個黑衣人疾速上前,一掌打在漠郎頸後,漠郎微弱地呻.吟一聲,便倒了下去。

“啊!住手!”

萱兒見幾個黑衣人将漠郎往一個麻袋裏裝,忙上前阻攔,

“大爺,你們放過我家殿下吧!我會帶他走得遠遠的,絕不會再礙王後殿下的事!你們、你們要帶殿下去哪兒?你們放開……”

“真啰嗦!”

一個黑衣人猛然轉身,手中大刀在萱兒胸前一個橫掃,萱兒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那黑衣人怕這不聽話的奴婢沒死透,還想上前補上一刀,卻在此時,一道白影淩空撲來,伴着一聲低沉的狼嚎,黑衣人被雪狼撲了個跟頭。

小白忍着病痛,落地時腳底虛浮險些栽倒,可仍呲牙低吼,怒目示威。

那黑衣人也是個慫包,見雪狼救人,便提着刀在地上爬,腿軟得站不起來。

身旁同夥忙将他攙起,還死撐着面子勸道:“老、老大,咱們還是快些帶這小子回去交差吧,那、那臭丫頭挨了你一刀,定是活不成了!”

挨了雪狼一爪子的黑衣人又外強中幹地謾罵了幾聲,便随着同夥,扛起裝裹漠郎的麻袋狼狽逃了。

小白急得在喉間連連發出呻.吟一樣的叫聲,本欲上前追趕,奈何病痛在身,跑了幾步便踉跄倒地。

雪狼頗有靈性,深知近旁還有個急需救助的人,便強撐着體力,将萱兒背上身,下山往胡夏王宮走去。

邪羅王本在殿中批閱奏折,雪狼小白忽然闖入,侍衛們知它是只靈獸,又是王上寵愛的漠郎所有,便也未做阻攔。

邪羅王見小白前來本就詫異,見它恹恹又急迫的樣子就更是驚疑。

小白強捱着上前,一口咬住邪羅衣角便将他往外帶,邪羅猜度定是漠郎出了什麽事,便由着小白将他帶進了漠郎寝宮。

可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萱兒,卻未見漠郎身影。

萱兒一見邪羅來了,忙強撐着起身,又被邪羅按回床上。

“王、王上,快救殿下……”

邪羅疑道:“殿下?”

萱兒叫道:“漠郎他就是坤華殿下啊!樓月坤華!”

邪羅大驚,怔了一會兒,才又追問道:“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麽?漠郎……坤華他人呢?”

萱兒哽咽着答道:

“今日,淩那王後将奴婢叫到宮中,說是忌諱殿下的妖郎傳聞,怕他早晚會敗了胡夏國的氣數,便以我夫君阿坦的性命相脅,要奴婢在今晚亥時将殿下帶到王宮南門。

“還說已為我們備好了財物,置好了家業,會将殿下與我帶到一個太平地界兒安然度日。

“殿下他命運多舛,屢次遭人構陷,此番我便只信了王後一半的話,也只從她一半的旨意。

“奴婢猜度,王後她本意不過是要殿下離開王宮,我便将雪狼的吃食裏下了藥,令它害病攔不住我,為防王後傷害殿下,我将殿下帶到北山外暫行藏匿,而不把他交給王後的人。

“可我沒想到,王後她早将我的心思算計到了,北山上埋伏着人,将殿下劫走了。

“我的猜忌是對的,王後她并非只要坤華殿下離開胡夏,她定有別的企圖!否則,她也就不會令那些人……那些人将我滅口!

“虧了我将夫君阿坦的銀絲軟甲穿在身上,那一刀沒有劃破皮肉,又虧了小白……有靈性,将我……我搭救回來……”

萱兒一直氣短聲顫,此時更是粗.喘得厲害,邪羅忙查她傷勢,銀絲軟甲在胸前磨損得厲害,明顯是受到利刃劃割。

萱兒未受刀傷,卻被揮刀之力震壞了髒腑,雖無生命之危,卻須得好生将養些時日。

此時,雪狼小白發出微弱的哀嚎,還一個頸兒地用頭蹭邪羅的腿,分明是在乞求邪羅快去搭救主人。

邪羅忙吩咐随行而來的克申好生安置萱兒和雪狼,随即起身向王後宮中走去。

邪羅甩開随護,只身步行前往中宮。

他本就不怒自威,此時眉宇間明顯帶着肅殺之色,這可吓壞了森琪嬷嬷,一路小跑兒奔進淩那寝宮,卻還未來得及通風報信,邪羅便已大步流星闖了進來。

淩那臉上驚恐的神色一閃而過,忙又笑得端莊,故作尋常地施施然起身。

還沒福下身子,便被邪羅王一把攥住手腕,淩那吃痛呻.吟,邪羅王卻将她拉到近前,緊盯着她的眼睛怒喝:

“快說!漠郎在哪兒?”

淩那鮮有機會能與邪羅如此親近,卻是被邪羅桎梏,質問一個男寵的去向,她苦澀一笑,見事已敗露,索性撕破了臉。

淩那冷哼一聲:“王上,萱兒那臭丫頭沒告訴您麽?漠郎他,就是您六年前就想要的坤華啊。”

邪羅将淩那的手腕一擲,淩那向後摔倒在桌子上,邪羅切齒道:

“沒錯,朕已知他就是坤華,他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綁架他?”

淩那好整以暇理好了衣服,譏諷道:

“王上,您不是前些天才答應過漠郎,日後絕不仗着武力豪奪美人麽?那麽,臣妾倒要看看,如若這美人就是漠郎自己,他會不會求您,仗着武力殺伐,去救他呢?”

邪羅狂怒,向前猛撲,掐住淩那脖頸,狠狠道:

“你到底要對漠郎做什麽?!”

淩那窒息得翻白眼,卻仍強撐譏诮的笑,掙紮着說:“出、出兵……攻打……聖京……”

邪羅瞪圓了眼睛,驚詫之際,不覺松開了手勁。

淩那解脫後,伏身在桌子上大喘粗氣。

邪羅試探着道:“你與王缜……你為何要幫王缜?”

淩那調勻了呼吸,繼續猖狂:“你身為一方霸主,定能猜到王缜在你身邊設有細作,但你絕沒想到,那個細作,就是我!”

邪羅怒吼:“你好大的膽子!你做出這樣的事來,就不怕朕滅了你大宛國!”

淩那臉上毫無懼色,反而笑得坦然:“王上,原來在你心裏,我淩那,果然只是大宛送來的質子。”

邪羅怔然,心中不無愧疚,淩那雖是大宛國王為向胡夏示好,上趕着将她送來的,可邪羅感受得到,淩那一直真心待他。

話說回來,正是淩那情真意切,才令邪羅對她稀松了防備。

淩那眼中湧出水霧,嘴角卻噙着一抹獰笑:

“你心裏,從來都沒有我,所以我,就要做出些令你刮目相看的事來!”

邪羅的愧疚被憤怒取代,怒吼道:“所以你就勾結王缜來算計朕!”

“赫連牙邪羅!”

淩那雙眼緊盯,直呼其名,語氣透着威脅,

“你若想要坤華不死,那就出兵十萬,助王缜攻打聖京,不過嘛……哼,”

嘴角挑起,笑得陰森,

“如若十萬大軍出了胡夏,那麽,你的老窩,可就剩不下多少兵力了。”

邪羅驚覺,思忖片刻,忙将淩那睡榻前的妝奁翻倒,果然貴重飾物都已不見,邪羅怒不可遏,回首盯住淩那,目光似能噴出火來。

淩那本能地驚惶後退,卻見邪羅疾撲過來,她驚叫一聲,被邪羅狠狠扭住手臂。

“你早已做好謀略,待朕出兵,大宛就會攻打胡夏,如若萱兒死了,你所做的一切,朕還都蒙在鼓裏,你這個質子,便是打算今夜就潛逃出宮!”

淩那忍痛吼道:

“對!我助王缜得到坤華,便要趁早逃脫,一是怕你早晚知道是我綁架坤華,二來,大宛國趁你出兵在外前來攻打,我也就不會成為我大宛國的掣肘!”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就因為朕不喜歡你?就因為漠郎他得了朕的寵愛?”

“對!我就是嫉妒!我看不得你冷落我!我要讓你挫敗在我手裏,待我大宛将你降伏,你便是我淩那的奴隸!你再也不能無視我!”

邪羅驚怒交加,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将淩那手臂反剪,解下淩那的一條肩帶,将淩那雙手反綁,又将她狠狠推在地上。

“來人!将王後壓入冷宮,嚴加看守!”

兩個侍衛推門而入,架起淩那便往外走,淩那身子掙紮扭動,嘴上還不停地放出狂言:

“赫連邪羅!你為讨那妖郎歡欣,曾以一手打下的江山為誓,絕不為了美人發動戰勢,

“如今,你偏偏就是要為那個妖郎破誓了!真是天大的諷刺啊!邪羅,你要亡國了!坤華就是禍國妖郎!”

淩那說到此處已近癫狂,侍衛已将她拖出王宮,可她的大笑和狂言仍能清晰傳入邪羅耳中。

“邪羅,你敢不出兵麽?你不出兵,王缜就會将你的坤華折磨至死!世上所有的酷刑都将施加在他身上!王缜所有兵衆,都将有幸享用他的身子!哈哈哈哈,赫連邪羅,快去救他啊!救他,你就破誓了,你就亡國了!哈哈哈哈……”

邪羅緊咬牙關,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克申輕手輕腳地走進,适才淩那的話,他都聽到了,他心中有千百個理由,想要勸說王上絕不能出兵,可他見邪羅凝眉焦灼的神态,已知多說無益。

良久,克申悠長地嘆息一聲,無奈道:“王上,臣這就召令八大将軍,點出十萬……十萬軍力來。”

見邪羅兀自恍惚出神,克申終是忍不住,懇切勸道:

“可如若兵衆得知,出師之原由乃是搭救臭名昭著的禍國妖郎,将士們怎能信服?士氣又從哪裏來?王上此舉,又當令後世如何評說?”

越說越是急迫,克申跪地,涕淚縱橫:

“王上,如若出兵,定會令将士們失望至極,無人再忠心追随王上,貌合神離之軍,又怎能作戰?

“再者,大周皇帝豈會坐以待斃?尚不知他有多少勤王之軍!

“還有那大宛,您雖押制了王後,可誰又能保證,大宛國王不會舍棄女兒,抓住這次機會趁虛而入?

“王上,妖郎禍國之名,難道就是胡夏坐實的麽?”

邪羅垂目沉吟,王者與忠臣之間沉默良久。

卻聽邪羅無奈卻又不容置疑的聲音:“天下人都說他是禍國妖郎,可天下人不知,令他背上禍國惡名的,正是我赫連邪羅啊。”

克申心跳驟劇,片刻後便全身脫力,癱坐在地上。

***

次日,聖旨傳至胡夏國八大将軍營帳,王上號令,兵衆迅速集結,三日內整裝待發,赫連邪羅領兵親征,躍過瀚海,攻打大周,占據中原,揚胡夏聲威!

然,征軍令上再慷慨陳詞,赫連邪羅為男寵出兵的傳聞仍不胫而走,将士中頗有微詞,卻沒人能動搖王上的執意。

***

中原聖京。

乾祚宮裏亂作一團粥,文官哀嚎,武官怒吼,十八裏加急的戰報每隔半個時辰便傳來一封,禦前太監尖着嗓子顫着音地誦讀,挑起聲浪一層高過一層的哀嚎和怒吼。

衆口嘈雜,但大意不過如此:

文官:皇上,大敵當前,我們快遷都往南逃吧!

武官:皇上,大敵當前,衆将士不能白白送死,我們快遷都往南逃吧!

此時已距赫連邪羅親征出兵三月之久。

胡夏十萬強兵,外加獅虎陣列一萬,鷹隼隊五千,狼隊三千,象陣一千,躍過瀚海,直奔中原聖京而來。

沿途守軍大半都已歸順王氏,少有忠于皇家的,也是勤王無力,寡不敵衆。

赫連邪羅一路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

卻在薊州受阻。

太子白朗不知從何處召集到兩萬精銳大軍,并親自督軍,與胡夏強兵血戰,卻也不過是死撐,一個月下來連吃敗仗,兵力已折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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