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龜殼
白朗聽到胡夏撤軍的號角,心中松了口氣,坤華定是沒死,否則邪羅不會饒過王缜。
坤華已被邪羅帶走,邪羅定會将他悉心照顧。
而白朗此時正被林猛背着前往皇宮,身旁只剩寥寥幾十人相護,城外殺伐聲再起,聽一名禁軍報,是蒙千寒的百裏師在與神扈厮殺。
可白朗并未露喜色,他知道這夜王缜又調了些人馬填充神扈,百裏師只會白白犧牲,拖延王缜攻進城來的時間罷了。
于是他下定決心,向林猛道:“林校尉,燒了乾祚宮吧。”
林猛一個顫栗,本欲再出言相勸,卻也深知已無他法。
***
林猛把白朗放在玉階下的一個柱子下面,白朗倚柱粗喘,慌亂之中,王缜那一箭已被他折斷,但箭頭還紮在肉裏,整條右臂都已不能動彈,林猛俯身探查了白朗傷口,悲憫得說不出話來。
白朗的右臂,怕是廢了。
可白朗卻玩世不恭地一笑,粗喘着說:“可惜了……坤華的面具……朕、朕這回……連個睹物思人的念想兒,都、都沒了。”
林猛頓感悲憤,心道這白朗真是混賬,為了男色幾近亡國,還口口聲聲自稱為“朕”!
身後,禁軍已将乾祚宮點了,火苗四竄,不一會兒就舔到了檐梁。
白朗似是聽到林猛心中抱怨,慨然笑道:
“林校尉,你也知道我是個不成器的,那就、那就任我自生自滅吧,快些出城,與蒙将軍會合。”
林猛心中一凜,不成想白朗會說這番話,他一介武夫只知愚忠,國家危難,當然是要誓死守在皇帝近前。
“皇上……”林猛失聲輕喚,卻又極其別扭。
繼而便想通了,白朗深知亡國在即,才會逼老皇帝讓出皇位,自願擔上亡國之君的千古罵名。
想起前不久,白朗率精兵在薊州死戰,彼時林猛便将白朗視作國之希望,誓死追随的君王。
而事到如今,白朗被王缜逼迫陷入兩難,他不過是想救護自己的愛人,這又有什麽錯?
更何況,即使到了今日這般田地,白朗仍在努力挽救大局。
白朗聽林猛喚他便啞然失笑:“是了,朕是皇上,傳國玉玺就在朕的手上,王缜他一進城,就會來找朕的。”
言下之意,你們快些逃走,我白朗一人可将王缜拖住。
“皇上,末将、末将不能将皇上一人留下。”
白朗有些急了:“別犯傻,王缜得不到玉玺就不會殺我,可你們不一樣,若留在我身邊,王缜定會拿你們的命來威脅我!林猛,你可別壞我的事啊!”
白朗故意放出狠話,林猛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身後,乾祚宮已火光通天,城外的殺伐聲也明顯弱了。
白朗更急:“快!去和蒙将軍會合,将我的計謀告會于他,定要勸他不可白白犧牲,先放王缜進城,我……朕自有辦法與他周旋!”
林猛悲憤難當,可深知不得不聽從白朗安排,便在白朗面前跪好,向這位才登基幾個時辰的少年皇帝行了大禮。
随即利索起身,下令手下将一具早已燒焦的屍體扔進乾祚宮中,回首再看了眼白朗,便率衆人自北宮門逃遁。
此時東方已顯了些白,晨曦與火光交融,白朗望向乾祚宮檐廊上的火苗,自嘲地笑了起來。
“娘,孩兒這回,要賣瘋好一陣子了。”
***
林猛出城,正趕上百裏師潰敗撤軍,然他并未在隊伍裏看到蒙千寒,一問才知,百裏師出兵乃是副将發令,蒙千寒此時該是正被那個怪巫師糾纏。
蒙千寒牽着百裏斬一路疾奔,身後金壞壞窮追不舍,蒙千寒直跑出幾裏才猛然發覺,身旁的百裏斬一直緊貼着自己,步調與自己出奇地一致,就像……自己的影子。
忽而想起去年的某夜,當他倆知曉皇帝在“歃血盟”上的算計,蒙千寒曾将百裏斬背在身後,發誓從此再無離別,兩人還打情罵俏,在形影不離上争執一番,都說要做對方的影子。
蒙千寒盯着百裏斬,那張臉仍是百無表情,被蒙千寒盯得久了,空洞的眼睛看了過來,似是在揣摩蒙千寒的心思。
阿斬,我要你回來!我的心思,你讀到了嗎?
蒙千寒無聲地乞求,百裏斬仍是毫無反應,卻忽然反抓起蒙千寒的手,領着他向西山跑去。
身後金壞壞邊罵邊追,蒙千寒心中詫異,不知百裏斬要将自己帶去哪裏。
又跑了一刻,前方密林中顯一大塊空地,蒙千寒恍然大悟,百裏斬将他帶到了蘭葳夫人墓室。
——阿斬,我要你回來。
原來百裏斬當真揣摩到了蒙千寒的心意,竟還調動起頭腦中的記憶,他倆曾經在此與胡夏大戰,百裏斬通靈成狼,蒙千寒聲聲呼喚,最後一個親吻,将百裏斬喚了回來。
感動與心痛交加,蒙千寒已然忘了身後的危機,百裏斬已成活屍,可心中僅存的一線生機,竟是源于他對蒙千寒的深情摯意。
可金壞壞很快就跟了過來,蒙千寒顧不得感傷,忙拉着百裏斬逃進墓室。
經過上次大戰,墓室入口已損,雖然擋不住金壞壞,但墓室裏面機關重重,蒙千寒可借此與金壞壞周旋。
果然,金壞壞一進墓室便傻了眼,四周漆黑一片,金壞壞從袖子裏掏出個火折子點了照亮,咬牙切齒地吼道:“師哥,快些把百裏斬交出來,金壞壞可給你個痛快的死法!”
回聲倒是傳得老遠,可沒有人回應。
金壞壞倒也不急,似是投入了一個貓捉老鼠的游戲,興致勃勃地在墓室裏轉悠找尋。
卻在此時,斜次裏閃過一道劍光,金壞壞連忙幾個轉身,卻躲閃不及,斬雲劍在他左臂上劃了一道血口子。
一聲尖厲的慘叫,金壞壞被徹底惹怒了,擡眼看向前方,蒙千寒提劍殺來,金壞壞怒吼一聲,伸出鷹爪般的雙手,迎面撲了過去。
蒙千寒才欲揮劍劈去,卻在此時,金壞壞一甩衣袖,抖開成團粉墨,瞬間撲滿整個墓室,蒙千寒才吸了一口,便感到全身麻痹。
蒙千寒雙腿失力,抽搐着身子蜷縮在地上,金壞壞得意地尖笑,甩出金蟒鞭,抽打在已無力反抗的蒙千寒身上。
鞭打聲和蒙千寒的呻.吟聲響徹空曠的墓室,蒙千寒本能地在地上翻滾,目光卻小心地偷瞄黑暗裏的一個角落,阿斬就站在那裏。
金壞壞為适才的一劍出足了氣,便停下鞭打,問道:“快說,百裏斬在哪裏?”
蒙千寒趴在地上徑自大聲喘息,全然沒把金壞壞放在眼裏。
金壞壞陰森森地一笑,從腰間束帶裏挑出一個罐子,獰笑着将裏面的粉末撒在蒙千寒身上。
“百蟲粉,蟲子們最喜歡。”
粉末滲進傷口裏,蒙千寒疼得抽搐,可比這更殘忍的,是這墓室裏諸多蟲子都傾巢出動,被百蟲粉吸引,紛紛爬向蒙千寒的身體,爬進傷口裏啃咬,蒙千寒連聲慘叫,痛不欲生。
“哼,師哥啊師哥,你要是不告訴金壞壞百裏斬在哪裏,就讓這些小蟲子把你給吃成白骨吧!蟲子雖多,可要把你這大塊頭咬死了,少說也得三四個時辰呢,金壞壞有耐心,金壞壞等你開口。”
蒙千寒惶恐至極,這種慘絕人寰的死法自然駭人,但他更擔心的,是被他藏在暗處的百裏斬會看到他的慘狀。
再一想,百裏斬已成活屍,即使看到了也不會心疼吧。
蒙千寒苦澀一笑,忽而驚怔,身上百蟲啃咬已令他神志迷亂,他情難自控地想着百裏斬,渴望能在痛苦死去的過程中看到百裏斬的臉。
已和他通靈的百裏斬,會不會感受到他的心情?
蒙千寒在心裏叫喊:阿斬,不要出來!快逃!
可是,百裏斬這具行屍走肉,已然自暗影處走了出來。
那一刻,蒙千寒沒來由地相信,百裏斬并不是依照通靈術,而是真的想要救他,才會站在金壞壞面前。
“啊!”金壞壞興奮地尖叫,伸着顫巍巍的雙手走向百裏斬。
“百裏斬好美!百裏斬做金壞壞的娃娃!”
金壞壞開始撕扯百裏斬的衣服,蒙千寒大叫一聲“住手!”
金壞壞氣惱,狠狠地瞪了一眼蒙千寒,旋即想出了惡毒的點子,雙手自百裏斬身上移開,從袖子裏拿出一對龜殼,一聲慢兩聲急地敲擊了三遍,最後一聲響過,蒙千寒驚愕地看到,百裏斬一直無神空洞的眼睛,忽而惶恐地圓睜了起來。
金壞壞嘿嘿一笑,得意地施令道:“把衣服脫了。”
“不要!”蒙千寒嘶聲大喊。
可百裏斬卻畏懼得啜泣不止,顫抖着手開始解開衣襟。
金壞壞向蒙千寒挑起眉毛,挑釁道:
“多謝師哥給百裏斬通靈,你一定很得意吧,以為百裏斬與你通靈後便事事都聽你的?
“呸!太小瞧金壞壞的巫術了!百裏斬在極樂十二宮的時候,金壞壞每每給他用刑前,都會像适才那樣敲擊一次龜殼,
“百裏斬漸漸被折磨得心神紊亂,單單記得住這龜殼敲擊,每聽一次就會吓得不行,還會一個勁兒地哭求不要折磨他。”
此時百裏斬已将身上衣服全都脫了,赤.裸站在金壞壞面前,像個孩童一般啜泣,淚水順着臉頰滴落到前胸,可他卻站得筆直,只是一味地哭泣,根本沒有擦淚的意識。
蒙千寒恍然,金壞壞對阿斬殘忍至極,那些受盡折磨的日日夜夜都已深入到意識裏,即使成了活屍,一旦聽到龜殼敲擊,便會想起那些深入骨脊的記憶。
可也僅限于那些記憶,別的意識仍然沒有蘇醒。
百裏斬一直在哭,眼淚似永遠也流不盡,蒙千寒心痛勝過蟲噬,他知道,百裏斬已然陷入那些痛苦回憶不能自拔。
“阿斬!快醒過來!沒事的,師哥在呢!”
蒙千寒聲音哽咽,卻逗得金壞壞失聲大笑。
“哈哈,你只是與百裏斬通靈将他喚醒,可無法阻止他此刻的回憶,金壞壞的折磨才是第一位,有金壞壞的龜殼召喚,師哥的通靈要退居其後啦!”
“不……你放過他……”蒙千寒顫聲懇求,他已知道金壞壞接着要做什麽。
果然,金壞壞再次敲擊龜殼,赤.身.裸.體的百裏斬通身顫抖起來,哭聲更為凄慘。
金壞壞淫.笑着發令:“百裏斬,躺下。”
美豔的男子立刻平躺在岩石上,仍然沒有停止哭泣。
蒙千寒的眼淚噴湧:“不……”
“百裏斬,把腿叉開。”
“不——”蒙千寒掙紮着向百裏斬爬去,“金壞壞,放過他吧!”
百裏斬已然照金壞壞的口令做了,金壞壞興奮地顫抖:“啊……好美!好美!”
繼而取出一條粗大的木栓,栓體上布滿暗紅色的血跡。
蒙千寒恨極,可卻忍着不發作,趁金壞壞專注在百裏斬身上,他便掙紮着向岩石上爬去。
百裏斬忽而開始連聲慘叫,金壞壞笑得瘋狂,蒙千寒心疼得渾身顫抖,卻不敢擡頭,只得循着聲音爬行。
“啊——師哥——”
“哈哈哈哈,百裏斬好柔軟,百裏斬好舒服,百裏斬好可愛!”
百裏斬哭得撕心裂肺,身體在岩石上顫抖,可卻當真像個玩偶,仍老實地躺着。
金壞壞一邊玩弄,一邊在百忙之中騰出手來,每隔一會兒便将龜殼敲擊幾下,他要用敲擊龜殼的聲音控制百裏斬,不讓百裏斬的意識沉睡過去。
卻在又一次拿起龜殼的時候,手被人用力地按住。
間隔相同的敲擊聲并未響起,百裏斬瞬間安靜下來,雙眼空洞地看着穹頂。
金壞壞咬牙切齒,卻怎麽用力也抽不回被蒙千寒壓住的手。
蒙千寒雙眼通紅,忍受着蟲噬之痛,大聲喊道:“阿斬,站起來,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