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有靈犀,兩眼對勾

不是吧,又來!

上官伊吹暫不理睬急報,對謝墩雲道“那請吧,趁我沒反悔。”

鯉錦門可不是留閑人的地方。

軻摩鸠跳起來欲要阻止,被他一把摁住肩頭,滿身金飾搖蕩得琳琅作響卻不能動。

謝墩雲收回免死金牌,與戚九一同救下半昏半死的東佛,三人路過時,戚九故意避開軻摩鸠的視線,免得對方認出自己。

可惜軻摩鸠滿心滿眼盯着上官伊吹。

對此,戚九的情緒變化頃刻從緊張拔高為不爽。

尋思着,像軻摩鸠這類仗着近水樓臺先得月的迂腐思想,就直勾勾糾纏旁人的木頭,遲早是要被送去補天的。

于是他的耳朵也變得極其敏銳,竊聽到報信的人對上官伊吹禀告:鹹安聖城的東市廛內出了怪事,疑似築幻師所為。

上官伊吹側首,問,“話說,你還有精神去抓人嗎?”

軻摩鸠對答,“阿官說走,我就有精神。”

戚九聽在耳內,碎碎念道:世風日下,木頭不要臉簡直天下無敵。

不知是不是晃眼錯覺,他冥冥中感覺上官伊吹視線充斥着某種追逐的成分,看了自己又看了軻摩鸠,應該還看了謝墩雲。

大概是看自己更多一點點點。

心裏歡喜雀躍,鑼鼓喧天,不顧東佛哼哼唧唧叫喚,推着人就離開破魔裸塔。

三人重獲自由後,先尋了一處醫館,東佛肩頭傷勢頗重,大夫輕車熟路,先把他四肢捆牢,又使工具鉗着嵌入他肩頭的碎剪,使勁一拔。

血,噗得飛濺如溝鴻。

謝墩雲舉起桌上的藥單,擋住噴來的血漬,戚九邊幹嘔着邊滾入桌子底下。

東佛回魂一般,放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被大夫攥起藥紗直接填住嘴巴。

戚九終于得空,探頭偷問道“謝大哥,有件事能不能求你幫我,我不是說自己失去記憶了嗎?現在我想找回來。”

謝墩雲奇怪:“記憶這種東西又不是蒸鍋裏的肉包,擺在籠屜裏明明白白叫你随便吃。”

“謝大哥,那你可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柴苑裏的無臉木人,今日,我又見到他了,他就死皮賴臉地黏在上官大人身邊,我絕對不會走眼。”

嗯?

謝墩雲分外奇怪,“死皮賴臉粘着花鯉魚的人很多,不知你說哪一個?”

“就是那個敲暈你的家夥!”

謝墩雲摩挲後頸間紅腫的痛處,恍然大悟道“那人服飾奢麗,容貌清俊,若不是偷襲我的手段太過卑鄙,或許我還覺得他是異域來我北周的使者呢。”

勾手揪起戚九亂蓬蓬的一绺長發,“話說,你這頭卷毛也分外出挑,恐怕也來自異域吧?”

若是如此,那軻摩鸠認識戚九的幾率,便是十之有八。

“謝大哥,這不是關鍵!”掃開對方的手,戚九滿眼放出淡茶色的光芒,“那個軻摩鸠完全是個沒臉的木頭人啊!”

你,你們都看不出來嗎?

呵呵,謝墩雲偏又扯起戚九的發尾,一卷一卷,跟葡萄細藤似的新奇有趣,叫人愛不釋手,嘴裏免不了調笑起來。

“可我明顯覺得,小九你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啥意思?”

“就是……”謝墩雲好看的白牙露出八顆,“羨慕嫉妒憤恨的意思。”

難道被發現了?

戚九嘴硬,“絕不能,我就是想再去找那個軻摩鸠一趟,跟他問個究竟,為什麽在柴苑捉住我的衣襟,最後又任我跑掉。”

哈哈,謝墩雲已經忍不住開懷大笑,“小九,你并不是個善于撒謊的壞孩子。”

“試問,你若真心想找軻摩鸠問個明白,為什麽還把臉蛋塗抹得連親媽都認不出來。”

“那你為什麽能認出我來?”戚九反駁。

“因為我不是你媽!”

謝墩雲重重拍了某呆瓜的腦門兒一把,“走吧,他們此刻一定是去了東街市纏,沒錯,我也立起耳朵偷聽個清清楚楚。”

戚九呵呵憨笑。

謝墩雲瞧他毫無心機,不由內疚三分。

但是沒辦法,白家堡的莫名覆滅,是他上輩子裏窮其一生都要破解的秘聞。

如今峰回路轉,歲月逆行,只要是活着,他每喝一口水,每呼一口氣。

直到死亡再次降臨。

也要刨根究底。

戚九見他欲走,趕緊道“可是東佛……”

“你有錢付湯藥費嗎?”

戚九摸摸口袋,搖頭。

“那就把他抵押在這兒,反正他那副模樣也賣不到小倌裏,頂多給人家當牛做馬。”

這樣做不好吧!

謝墩雲繼續道“但你不一樣,北周貿易盛隆,商通四海,常有異族人被買來,萬一你被/賣/到哪個不幹淨的地方,伺候些不知饑飽的男男女女……”

戚九已經在跑了。

“我說的是飯樓,啊,臭小子。”

謝墩雲左右一窺,醫館裏的人似乎都沒有注意,趕緊弓腰,一個箭步竄了出門。

兩人直跑出了二裏地,才停下腳步。

舔着臉跟人讨了兩碗茶水,一人一碗喝了先充饑,再往東邊的市廛趕去。

此刻市廛大亂。

天上飛的,地上攀的,全是梭蛇,每條均足有丈米長短,通體油綠膩黃,滾圓的軀體間長着三對羽翅,乘風翺翔,周圍的木質樓臺紛紛被沖撞至四分五裂。

鯉錦門的武侍身着黑底銀鱗的護身薄甲,與上百條異獸相纏相擊,無辜的人群早已趨遠,唯剩武侍們嚴防死守。

慘狀遍地。

圜眼四下,熱鬧的市廛不符往昔,高樓華閣被梭蛇長尾道道繃擊,曳得滿地都是殘垣斷壁。

上官伊吹領着軻摩鸠,一直矗立危樓之巅布置全局。

軻摩鸠操控意念,自右掌透出三眼輪環的幻印,光芒耀如赤日熘金,針針刺天入地,自整個市廛的四方編織出一籠巨大的幻結,控制住上百條梭蛇沖入鹹安聖城。

本是鬥獸之困的簡單戰役,熟知被擊斃的梭蛇墜地後,傷口又重新複元,在幻結裏耀武揚威,風頭更甚當前。

此事蹊跷至極。

軻摩鸠不斷加固防禦的堅實程度,語氣裏明顯透出擔憂,“古怪真古怪,若是低階層的築幻師所為,所幻之物定然沖不出我親手布置的防護。”

“但是這些幻物打不散,消不盡,說明對手的本身還是很有能力的。”

“北周嚴禁未登冊的築幻師肆意築幻,若經發現一律問斬,這個傻子敢在天子王城裏造作,真是自尋荼毒。”

嗯。

上官伊吹冷眼縱觀全部戰局,淡淡吐露道“我替女帝驅殺築幻師十數載,确實也未見過如此相互悖逆的詭谲想象。”

“不過……”

他的話風峰回路轉。

“經我觀察,反覺得這個隐藏的築幻師并不是有意要制造這場混亂,而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無意識達成的。”

“你瞧,”上官伊吹縱手一指,“這些梭蛇毫無目的地橫沖直闖,雜亂無章的像是蒙頭白癡,如若這個隐藏的築幻師足夠聰明的話,應該将全部梭蛇盤纏扭結一體,襲擊某一處目标,必将一舉攻克,何需與鯉錦門苦苦糾纏,暴/露自己。”

軻摩鸠細細再看,果真如此。

上官伊吹又補充,“如今你我僅需攜手,找出這個藏在市廛裏的家夥,那麽一切鬧劇頃刻消散。”

“找這個并不好做吧?”

上官伊吹輕笑,身間魚紋錦袍随風搖展,感覺活泛一般。

“很好找,此地是鹹安聖城魚目混雜的最大市廛,各路商販聚集此處。”

“你可想,什麽樣的人時常與走蛇飛禽為伍,方會築就此幻”

軻摩鸠撓撓頭皮,“我來自烨摩羅國,資歷尚淺,對北周的民俗風情并不十分熟知。”

“若是叫我猜,大約就是耍蛇的藝人,或是叫賣飼禽的小販……”

他還沒有說完,已被對方頻頻搖頭的姿勢否決。

“身為築幻師,除了自身具備一定的天賦,更多的亦是對念力智力與氣力的修煉,軻摩鸠,你自己也是位高品階的築幻師,試想,無論是藝人或小販,能否有資格去與你們這般天之驕子相抗衡”

“那……”

上官伊吹也不再賣關子,直言不諱道“其實我也很好奇對手是何方神聖。”

“不過,我還要先等一個重要的人來,這個人很奇妙,唯有他不會被眼前的幻象所蒙蔽,獨具慧眼,這對我們極有幫助。”

“而且,若是他真想再見我一面,不多久便會出現。”

軻摩鸠:“阿官,你在說誰這樣的人物,我怎麽從不聽你提及?”

上官伊吹笑意驟濃,烈如熏醉的陳釀,嗆得軻摩鸠觀之紅面,心裏滿滿妒忌。

誰也不曾令他笑靥如花。

誰也不曾。

上官伊吹縱目遠眺,:“別問,走着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