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能躲他遠點,就盡量躲遠點……
高遠洋大步走過來,給時星河撐上傘。
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溫越那邊,她正賣力地揮舞着小鏟子,手在沙子裏不停地摸索。
“她不會在這裏挖一晚上吧?”高遠洋其實已經安排了人過來了,只是現在還在路上。他因為誤會了溫越,心裏多少有點歉疚,不由幫她說起好話來:“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都在這裏找了這麽久了,不如讓她回去算了,不能耽擱你們明天拍戲啊。”
溫越那邊突然停了手上的動作,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時星河眼神示意了一下高遠洋。
高遠洋立馬會意,走到溫越那邊,臉上挂着微笑,語氣友好:“時間也不早了,你們還是快回去吧,這裏我們已經請了人來找。”
溫越扒拉了一下黏在臉側的濕發,站起身來,卻是先看向時星河。
高遠洋是時星河的經紀人,他必然是在傳達時星河的意思。
可是,溫越有點不相信。
這一晚上古怪得很!
對她咄咄逼人發了一通脾氣之後的時星河突然變得這麽寬容,這不合理啊!
難道真地被她的音樂感化了?又或者更嚴重的後果等着她?
這才開機沒多久,時星河不會直接要把她給換掉吧……
溫越越想越覺得嚴重,正握着小鏟子猶豫不決,時星河忍無可忍地走過來道:“還不走?想要我送你?”
“使不得,使不得!”溫越連忙擺手,拉着安佳轉身就跑。
時星河突然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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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能來得及,溫越已經“砰”一頭撞樹上了。
剛好這一片是車燈照不太到的區域,光線不算好,她吹了一晚上的冷風,腦子本來就有點暈暈乎乎,一時走急了沒注意,就這樣悲劇了。
時星河臉上的表情很好的诠釋了什麽叫無言以對。
高遠洋看着都疼,扶了扶額。
“阿越!”安佳驚吓地傘都扔了,連忙扶着她。
溫越晃了晃發懵的腦袋,第一反應是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慶幸地長吐一口氣:“還好還好,沒流血,不會破相。”
她身體軟軟往下墜,安佳沒能抱住她,她就這樣一屁股坐地上了。
“……還好嗎?”
“我沒事,緩一緩就好了。”溫越神志不清地手掌撐着地,回答完才反應過來竟然是時星河在問她,整個人瞬間清醒了不少。
她擡起臉,圓溜溜的眼睛看向正單膝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光線暗淡,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她。
溫越立馬就堅強起來,挺直了脊背:“我腦袋挺結實的,沒大礙,多謝關心。”
“不是關心。”時星河站起身來,輕哂道:“我是怕你受傷影響拍戲進度。”
“一定不會的,輕傷不下火線。”溫越一手撐着地,一手借安佳的力正要起身,結果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安佳要扶她,她擺擺手。
時星河蹙眉:“你确定沒事?”
“不是,剛才好像有什麽東西硌到我了。”溫越換成跪趴的姿勢,一手舉着手電筒,一手在方才的地方使勁地扒拉起來。
結果讓她失望了,只是個尋常的貝殼。
時星河接過高遠洋手裏的手電筒對着她,見她氣惱得恨不得把貝殼一口吞掉的模樣,眉尖抽動,沒忍住脫口而出:“扔掉。”
別人的“恨不得”或許是誇張,而她腦回路不正常,說不定真地會塞嘴裏憤憤地咬上兩口。
時星河不想看見這麽降智的場面。
溫越手上的動作果然及時頓住了,不過并不是因為他的話。
她好像又發現了什麽,咻地一下甩掉手中的貝殼,在剛才的地方又用鏟子倒騰兩下,手在沙子裏摸索。
時星河的手電筒轉向她歡呼一聲之後突然舉高的手,看清是什麽後,表情微微一怔。
她的手指勾着一根細細的鏈子,垂下來的末端是一個黃色的眼睛細長的小狐貍的吊墜,在空中輕輕晃蕩着。
“——我找到了!”
這真地比中五百萬還開心!
溫越興高采烈直接舉着手蹦起來,結果動作太猛,陡然一陣暈眩,身子往前栽去。
時星河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溫越的身體直撲他懷裏了,腦袋撞在他的胸口。
把這一幕看在眼裏的高遠洋倒吸一口氣。
除了拍戲必須的情節,時星河平時邊界感特別強,超級不喜歡和人身體觸碰。
他剛才不躲開已經是開啓善良模式了,可是他他他,竟然伸手扶她了一把?
他沒眼花吧?!!
難不成因為覺得誤解她了,有那麽點過意不去,所以才……
安佳緊張得要死,時星河還沒動作,她不管不顧上前一步就把溫越給扯回來。
“對不起不對起。”她已經怕了這位少爺了,替溫越連連道歉,并且開始胡言亂語:“她只是剛才腦子撞壞了,對不起!請你不要跟她計較!”
時星河低頭看了眼自己衣服上被蹭得到處都是的水漬和沙子,眉眼間露出點難以忍受的神情。
溫越回過神,趕緊把墜子用手擦得幹幹淨淨确認沒一點灰塵之後遞還給他,然後找補道:“衣服我會賠你。”
邪了門了,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同樣的錯誤犯兩次。
她是不是跟時星河命裏犯沖啊?
時星河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狐貍吊墜,五指緩緩握緊,收進口袋。聽她說要賠錢,轉過頭對着高遠洋,言簡意赅說:“多少錢,告訴她。”
這個高遠洋自然知道,好整以暇揚聲道:“底衣是K家的,三萬多,外套和褲子都是A家限量款,一個六萬多,一個兩萬多,還好,加起來也就差不多十來萬。”
時星河注意到溫越轉動着黑溜溜的眼珠子,表情在幾秒鐘之內變幻了好幾次。
溫越也想不通,自己剛才是哪裏來的勇氣提出要賠時星河的錢的呢?
看高遠洋那為她慶幸的反應,好像今天的他穿的已經很平價了……
她的常服頂多四位數,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嗎?
溫越咬咬牙道:“行,回頭就轉賬給你。”
她混圈這麽多年,買了車買了房,根本不缺錢,但她總覺得這十萬花得有點冤枉。
可她要把該還的東西都還了,該賠的賠掉,跟他掰扯清楚,免得後患無窮。
她只想安安分分的把這部戲給拍完。
所以她只能認栽。
她痛心疾首的樣子讓時星河內心莫名感到幾分愉悅,挑唇道:“怎麽了?看你不情不願的,不願意賠錢?”
溫越口是心非道:“哪有!我很願意的!”她想了想,拿出手機道:“你的墜子我找到還給你了,不如我們現在就轉賬吧,這樣咱倆就能徹底兩清啦。”
時星河聽了她這話也沒動作,只是情緒不明地凝視着她。
溫越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頭皮隐隐發麻,就算弄髒了他的衣服也不至于吧。
終于,他開口道:“抱歉。”
這一聲猝不及防,溫越和安佳同時受到了驚吓,兩人慌亂地對視一眼。
“你、你這是幹什麽?”什麽世道啊,時星河居然會跟她道歉??
時星河雙手插兜,偏頭避開她詫異的打量,語氣聽起來有些許生硬:“之前是我誤解你了,所以,抱歉,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
他來的路上,已經在網上查了個清楚,總算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看到了當年她被罵的那些評論截圖。
發現了還有許多人跟他一樣,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錯誤的信息上,為此而攻擊她,辱罵她。
他這輩子說抱歉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如果真地是他做錯,他也不會不認。
“哦,你都知道了。”溫越恍然大悟:“難怪……”難怪從剛才就對她态度緩和了許多。
時星河是不可能自己去主動查證的,多半是別人知道了他有這個誤解,才告訴他事實的,是傅晴嗎?
時星河扭過頭,重新望着她。
她就嘀咕了一句,反應很平靜,就好像他誤不誤會,道不道歉是什麽無關緊要的事。
她要是在意的話,在之前對她冷嘲熱諷的時候,就會辯解。
而她只是說了一句:“我也不在乎這些,畢竟你也不是我的誰。”
時星河唇角微動,心裏有點煩,只淡淡道:“我不喜歡虧欠,所以,這次我會給你個交代。”
“什麽虧欠?”溫越摸不着頭腦。
她雖然總是沒心沒肺的,但好歹也是混圈六年多了,見識過太多的殘酷和不公平。
最簡單的就比如當初報道錯誤的那家媒體,它給她造成了那麽大的負/面影響,也沒見它覺得有多對不起你,連個澄清聲明都沒發,人家就是擺明了瞧不起你,不把你當回事。
就更別提時星河這種背景強大的豪門少爺了。
他就算一直冤枉她,甚至把她踢出劇組,她也不能把他怎麽樣。
他能開口道歉已經足夠讓她震驚了。
溫越迷茫道:“你我之間……好像也談不上虧欠吧,”
時星河瞳眸微微冷沉下去,不發一語,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啊!對了,轉賬。”溫越吸了吸鼻子,趕緊打開自己的微信。剛才被一打岔,差點就忘記了。
她腦子暈乎乎,濕衣服貼在身上難受,肚子也疼得不行,她只想快點解決完了回酒店。
時星河眼風微凜地掃了下高遠洋,原本正在發呆的高遠洋立馬直起背,擠出個笑對溫越說:“先別轉,到時候我會把具體賬單發給你,也不能我們随口說多少就是多少,對吧?”
話還沒落音,時星河就狠狠瞪他一眼,高遠洋感到莫名,難道他不是這個意思??
“那行,回頭你發給我。”溫越一秒都不想多留了,挽着安佳的胳膊,轉身就走。
“——姐,姐,姐!我來了!”不遠處,一個背着包的瘦高少年嚎叫着朝着邊猛沖過來,他一鼓作氣跑到了溫越面前,頭發亂亂地支楞着,氣喘籲籲道:“我、我來幫忙了!诶?……你這是回去嗎?”
溫越沒想到他還是跑來了,五指收緊,忍住了想揍人沖動,皮笑肉不笑道:“東西已經找到了,走吧。”
“真找到了??你找了多久??”溫煦沒想到自己來得真是時候,捂臉叫道:“我還特地大晚上包車過來的!”
“我謝謝您!”溫越伸手揮開他,拖着疲憊的步伐走到車邊,上了車,身體軟軟的靠在座位上。
溫煦也擠進去,坐到她旁邊。
他剛才看到時星河了,面無表情的,比這雨夜的海風還要冷清透骨。
“姐,時星河有沒有為難你?”
“沒。”溫越想起什麽,原本都快半阖上的眼睛猛地睜大,質問他道:“你給我說清楚,你究竟是怎麽得罪他了?”之前電話裏着急找吊墜,都沒來及問。
溫煦摸了摸鼻尖,讪讪道:“我還不是為了你。”
溫越微微坐直,伸手錘他一下:“少甩鍋給我。”
“不是,是真的因為你!”溫煦激動道:“我那時候就問了他一句是不是跟你演一對兒,結果他很不屑地說你不配,我一時氣不過就……”
“有什麽好氣的?那我的确是不配啊。”溫越很清醒地承認。
雖然按出道時間算她是前輩,但兩人的咖位根本不在一個檔次,她能演女主角,他能演男主角,但這絕對不會是同一部劇的裏配置。
人家說大實話罷了。
她又哼道:“而且,我還不想跟他演一對兒呢。”當個配角跟他搭戲已經很難了,要是跟他演談情說愛摟摟抱抱的戲份,她怕自己不夠堅強扛不到殺青的那一天。
“他還說随便一句話就能換掉你,拽什麽啊!有錢了不起啊!”
“孩子,你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在這個社會,有錢就是了不起。”時星河的爺爺是影圈大佬,多少影帝影後都是他手下出來的,還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導演制片人都是看着時星河長大的,而他母親是名門千金,父親是時光集團的董事長,顯赫得不能再顯赫的豪門,他從一出生最不缺的就是錢和人脈。
把區區一個她踢出劇組那不是易如反掌。
“哎呀反正咱不搭理他。”溫煦又道:“你以後還是離他遠點的好。”
他平日裏總是輸出一些沒用的屁話,但這句溫越深以為然:“必須的。”
時星河對她道歉了,不代表從此會對她态度一百八十度轉彎。
他對劇中搭檔傅晴都不是很熱絡,更何況她呢。解除了誤會後,本質也只是關系一般的同事罷了。
而且,她一遇上時星河就容易惹禍上身,要命又費錢!
所以還是能躲他遠點,就盡量躲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