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位份
劉太後讓王嬷嬷将她那件翠鳥羽織成的長裙拿了出來,挽了一個朝鳳髻,頭上插着一支九顆東珠點綴的金步搖,裹着和長裙一色的披肩,這才上了肩輿,去了今夜設宴的瓊花池。
劉太後是整個後宮最尊貴的女人,來得吃些沒人敢所說一句,但是這些妃子就不同了,雖然都有位份,可是再高能高過太後去嗎?因此早早的就在瓊花池等候,準備給太後一個好印象。
衛臻今日處理完政事,想着張元說的瓊花宴,也沒讓人準備禦辇,讓張元在前面掌了燈,又讓幾個小太監跟在身後,一路走到了瓊花池,好在禦書房離瓊花池也算不上很遠,不到半刻鐘,衛臻一行人便到了瓊花池旁的園子。
巧合的是在園子入口處,遇到了劉太後的步辇。
劉太後一看到衛臻,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道:“皇兒,今日怎麽有空來這邊了?”
衛臻笑道:“聽說母後在瓊花池設宴,朕也來湊個熱鬧。”
劉太後最是了解自己的兒子不過,根本就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主,之前妃子自己舉辦的瓊花宴從沒見他參加,現在卻這樣不動聲色的跑來,事先也不通知一聲,想來應該是為了那位後宮裏的新寵——寧城公主。
心裏雖然這樣想,劉太後口中卻說道:“皇兒日理萬機,平日裏難得休息一下,今日能放下政事來瓊花池欣賞歌舞,與衆妃同樂,也是極好的。”
衛臻負手而立,道:“只要母後不怪朕打擾了你們便好。”
“皇兒說的哪裏的話,母後歡迎還來不及呢。”劉太後道,之後劉太後讓王嬷嬷扶着下了步辇,母子兩人并步進了園子。
寧城來得不早也不遲,正好趕在了劉太後和衛臻的前面,當值的宮人雖然沒見過寧城,但看他是個面生的絕色美人兒,也能猜到他的身份,連忙将他引到了位子上。
寧城剛一坐下,衛臻和劉太後就到了。
和衆多妃子一樣,寧城在兩人過來的時候離座行禮,直到衛臻讓衆人起身,又讓王嬷嬷宣布宴會開始,接着樂聲響起,舞女魚貫入場,和着樂聲翩翩起舞。
寧城才回到座位,各方的目光便如同雨滴一樣,紛紛落在了他身上,或打量,或嫉妒,或豔羨。
“哀家聽說明國的寧城公主,生的是國色天香,且飽讀詩書,是個難得的才女,不知寧城公主現在何處,快過來讓哀家瞧瞧。”一曲歌舞完,坐在高座上的劉太後開口道。
坐在寧城身邊的是成妃,是衛臻剛剛成為太子的時候,劉太後為衛臻特意挑選的太子良娣,家世不錯,性子也十分溫柔,對于寧城也不像其他妃子那樣充滿敵意。
劉太後叫寧城的時候,寧城正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因此這位溫柔的成妃輕輕拉了寧城的衣袖,輕聲提醒道:“公主,太後娘娘在叫你呢。”
寧城回過神來,低聲謝過成妃才離了座位,走到劉太後跟前姿勢優雅的行過禮,然後不卑不亢的垂首站在一旁。
“沒想到這位寧城公主,竟沒穿哀家賜的衣服,倒是沉得住氣。”劉太後在寧城屈膝行禮的時候,對身邊的王嬷嬷說道。
王嬷嬷本來是側身在劉太後身邊跪着伺候的,一直沒有正視過座下的衆妃,聽劉太後這麽一說,朝下看了一眼:寧城穿了一件淡紫色宮裝,衣擺下繡了幾朵月白色的鈴蘭,将一頭青絲绾成了如意髻,斜插着一根碧玉簪子,這樣慢慢的走過來,衣袖生風,風姿天成。
“擡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看看。”劉太後道。
寧城依言慢慢的擡起頭來,劉太後這也是第一次這麽近的看到寧城的面貌,不得不說,這位和親公主生的實在是好,後宮裏能在樣貌上和她匹敵的妃子是寥寥無幾,也難怪衛臻對她念念不忘了好多年。
劉太後心裏一嘆,轉過頭對衛臻說道:“哀家看着是很不錯的,皇兒覺得呢?”
衛臻端坐在上位,寧城擡着頭,能夠清楚的看到衛臻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和他對視着,眼裏還藏着淺淺的笑意:“母後說的,自然是對的。”
寧城臉色微紅的側過臉。
這時,坐在衛臻下首第一位的妃子柔柔開口道:“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母後只是道聽途說,就這樣誇寧城公主,憐兒和衆姐妹卻是不服的,得讓寧城公主拿出真本事來才好。”
分明是她自己見不得太後誇贊寧城,偏偏要扯上別的妃子。
“哦?憐兒的意思是?”太後微微向前傾身,略有興趣的問道。
這位妃子名為劉月憐,是太後的親侄女,從小被太後當做親生女兒養在身邊,後來做了秀女,在太後的提攜之下,一路做到了淑妃的位置。因為太後本身不管事,所以後宮如今是她與成妃,賢妃三人共同打理的,很有些實權,在其他的妃子面前都是橫着走的。
而太後對她寵愛非常,并沒怪罪她言語上的失禮。
“憐兒想讓公主為太後和皇上演奏一曲。”劉月憐仗着太後的疼寵提議道。
寧城和衛臻同時因為劉月憐的話皺了眉頭。
衛臻想的是,奏曲跳舞是伶人做的事,伶人在這個時代地位很低,很多時候連一個家養奴才都不如,在衛臻看來,劉月憐這種要求,分明是把寧城當做了奴才。寧城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麽能讓她這般糟踐?
而劉月憐恐怕也正是這種意思。
寧城想的卻是,據劉太後所言,寧城公主的才情在大雍也是有名的,不然那位叫憐兒的妃子也不會借此提出這種要求。只是,他在前世學過管理,學過書法,學過武術,偏偏沒碰過樂器,更別說古樂器了,讓他在衆人面前演奏确實有些為難。
“寧城,是否願意為哀家和皇兒彈上一曲呢?”劉太後最終還是放縱着自己侄女的行為。
衆妃聽到劉太後的默認,不禁都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态,想要看寧城如何應對: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被當做奴才一樣戲耍?還是膽大妄為的拒了太後的話,維持自己的公主身份,讓太後對她新生不悅?
衆妃都很清楚,不是每一個女人都那麽好命生到了劉家。劉太後對其他敢忤逆她的妃子是絕不會手軟的。
寧城正想着怎麽推脫的時候,衛臻卻先他一步開口道:“寧城才剛到大雍不久,水土不服,身子還沒養好,母後勿要勉強她了。”
這話一出,劉月憐的臉色一下就黑了:“皇上,寧城公主都來了七八日了,就是再金貴的身子,也沒有水土不服的道理啊,您這樣為她推脫,要衆姐妹怎麽想呢?”
也就是劉月憐膽子大,才敢仗着自己的身份這麽對衛臻說話。
衛臻對這個做了他妃子的表妹也很頭疼,偏偏劉太後又處處護着她。
“憐兒這話,是在質疑朕了?”衛臻放下手中的酒杯,酒杯落在桌上的動作不輕不重,可劉月憐看到衛臻的臉色沉下來了,知道這位皇帝表哥恐怕是不高興了。
劉月憐也不敢真的和衛臻對着幹,撇撇嘴道:“憐兒不敢。”
劉太後這時拍拍衛臻的手,笑道:“憐兒年紀小,說話不知分寸了些,皇兒你多擔待着點,既然皇兒不想讓寧城公主上來演奏,那這事就作罷了吧。”
在衛臻和劉月憐之間和稀泥這種事,劉太後做的是十分熟練。
只是,衛臻的臉色并沒有因此好看多少,劉月憐總是在衆人面前挑戰他身為一個帝王的權威,着實令人生厭,再這樣放縱她下去,以後還不知會如何呢?
?人心本就是偏着長的,教人如何不偏心?在寧城和劉月憐之間,孰輕孰重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劉太後本身就不喜歡寧城,自然向着劉月憐,只是劉月憐在衆妃面前公然落衛臻的面子,讓劉太後也難做了。
該如何安撫她的皇兒呢?劉太後不禁有些頭疼,餘光瞥到安靜站立在一旁的寧城,劉太後思前想後,雖然心中不樂意,但也只能硬着頭皮開口道:“皇兒就不要為方才的事情動怒了,憐兒也只是無心之言罷了。哀家有一件要緊的事想和皇兒商議,不知皇兒……”
衛臻看劉太後都放低了姿态,也不好再擺臉色,只得道:“母後但說無妨。”
劉太後微微一笑:“哀家想的是,今日衆妃和寧城都在,擇日不如撞日就此定了寧城的位份,皇兒你看如何?”
衛臻沉吟了一會兒:“那,依母後的意思……”
衆人只聽她道:“那就封寧城公主,為四妃中的德妃吧,也算是對得起她的才貌了。”
坐在衛臻和劉太後下首的劉月憐和賢妃,一時間都變了臉色。
德賢淑良四妃,德在最先,寧城公主剛一進宮就坐上了這麽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