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貓兒
雖然被封為德妃,成為了四妃之首,寧城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同,依舊過自己的日子,只是越發的沉溺在衛臻的溫柔之中。
不過其餘衆妃并不像寧城那樣想,從瓊花宴之後,紛紛開始和落英殿往來。
想來也是因為如今後位空懸,德賢淑良四妃之中,以寧城的位份最高,後宮裏的妃子無論對寧城抱着的是什麽心思,在這種時候也都需要做出一副示好的姿态。
這些大大小小的妃子上門來祝賀寧城,自然不會空手而來,各式的衣服首飾,新奇的玩意兒是源源不斷的送進了落英殿。
當然這其中并不包括淑妃劉月憐和良妃蘇靜歡。
這兩位妃子似乎是達成了什麽默契似得,任憑外面傳的風言風語,也不肯來落英殿坐上一坐,慢慢的也就坐實了與落英殿為敵的傳言。
與淑妃劉月憐和良妃蘇靜歡的冷淡相反的是成妃的熱情。
說到成妃還有一段故事。
成妃雖然不在四妃之中,但是除卻四妃之外,也就屬她的位份最高了。其實本來以她太子良娣的身份,衛臻登基之後,怎麽也在四妃之列,只是半路殺出來一個劉月憐,成妃不及她的家世背景,只能退居四妃之外。
按理說成妃應該對劉月憐心生怨恨,見面就沒好臉色。可偏偏成妃對劉月憐一直以禮相待,溫和有加,這麽多年下來,也只有她不會受到劉月憐的冷嘲熱諷,當真是奇怪。
寧城對這些舊事并不清楚,只是成妃近日總往落英殿來,碧桃十分忌憚這位好像天生就不會和人鬧紅臉的妃子,覺得成妃跟之前在明國皇宮裏的一位妃子很是相似,是那種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女子,怕她為了争寵對寧城不利,特意去打聽了一番,回來之後又細細的告訴了寧城。
寧城雖然身體是女子,心理上卻是一位男子,成妃每每來到落英殿,寧城除了讓碧桃泡上貢茶,上些精致可口的點心招待她之外,也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位美貌的妃子,總不能拿着繡花針和成妃一起刺繡說笑吧。
所以,往往麗香看到的情形都是自家公主和成妃兩人對坐在榻上,一個不知道如何開口,一個壓根就不想開口,無言的度過一個又一個時辰。
既使是這般的尴尬,成妃還是一如既往的來落英殿,雷打不動,也不知為了什麽。
後來,寧城也不做這些虛禮了,成妃來的時候該做什麽做什麽,就這樣放任成妃待在落英殿,倒也意外的和諧。
這一日,成妃又來了落英殿,寧城最近幾日氣色不錯,辰時起來之後,在碧桃的伺候下用過早膳,就開始練字了。
每日清晨起來練字還是寧城前世在淩越的督促下形成的習慣:寧城的性子說不上好,對淩越之外的人總是不假辭色,很容易得罪人,上大學的時候好幾個富家子弟都看寧城不順眼,只是寧城背景大,他們也不敢真的動手就是了。淩越看到這種情況很是擔憂,為了讓寧城收收性子,便建議他和自己一起去學習書法。
雖然到最後寧城的性子也沒因為學了書法變得溫潤起來,不過卻因此練了一手好字。
而大雍的文字和現代的漢字相差無幾,雖然寧城也有些看不懂的,但是連蒙帶猜的也能對個大半,不過可惜的是,落英殿裏只有些女德女戒之類的書,寧城看着沒什麽興趣,到最後也就用寫字來打發時間了。
只是習慣猶在,故人卻不在了,而寧城也漸漸的将自己的感情從淩越身上轉移到了衛臻身上。
或許別人會覺得寧城太過寡情,可是人總要往前看的不是嗎?
他如今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斷無可能再回到原來的世界,與其自怨自艾,顧影自憐,不如過好眼前才是正經。更何況,若不是因為衛臻和淩越面容相仿,待他又同樣溫柔,寧城斷不會有和衛臻過一生的想法。
雪白的宣紙在桌上鋪開,麗水在一旁研墨,寧城揮筆,寫下一行字:滿目河山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成妃進來的時候,寧城正落下最後一筆。寧城看到成妃過來向她點點頭,之後吩咐麗水将這幅字放到了一旁。
“德妃娘娘的字,倒是和一般妃子略有些不同呢。”成妃之前來的時候并沒有見過寧城寫字,今日頭次看到,忍不住上前拿過那幅字,仔細的瞧了瞧。
她也是久聞明國寧城公主的才名呢。
寧城停下筆:“成妃何出此言?”
成妃溫婉一笑,解釋道:“女子一般都在養在深閨,平日裏養尊處優,手腕處自然不會有多大力量,寫出來的字自然也就綿軟無力。不過,德妃娘娘的字卻不同,寓剛健于婀娜之中,含勁道于婉媚之內。”
末了,成妃又加上一句:“若不是親眼看到是德妃娘娘寫的,婉墨還以為是男子所書呢。”說完這句,成妃似乎是覺得這話說着有些不妥,帶着歉意向寧城道:“是婉墨失禮了。”
婉墨是成妃的閨名,她在寧城面前一向如此自稱。
寧城聽了神色未動,淡淡說道:“成妃娘娘的見解,也與一般人不同呢。”
成妃看寧城神色冷淡,卻以為他已心生不悅,也不再多說話了。
其實寧城并沒有将成妃所說的話放在心中,反而覺得成妃觀察細微對她另眼相看。
寧城提起筆,筆尖的墨已經幹了,添墨的時候,卻發現麗水已經停住了研墨的動作,呆呆的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麽。
就在此時——
“吱呀——”內殿的殿門被推開了。
“公主,皇上來了。”麗香小聲的說道:“現在,就在外面呢。麗水姐姐讓我來告訴您,趕快換了衣服出去吧。”
衛臻來了,寧城和成妃自然不能待在內殿了,寧城匆匆的換好衣服,就出了內殿。
不過,當寧城和成妃到了外殿,卻看到這位平日裏看起來威嚴十足的皇帝,此時正在逗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奶貓兒。英俊的臉看上去倒也可愛了起來。
“寧城——”
“婉墨——”
“參加皇上。”
寧城半蹲着身子,行了個妃禮,衛臻放下手裏的小奶貓,親自扶了寧城起來,口中柔聲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行這些虛禮了。”
之後,轉過頭對成妃說道:“婉墨也起來吧。”
寧城微微一笑,謝過衛臻:“皇上,今日怎麽有空來落英殿坐坐了。”
衛臻臉上有着柔柔的笑意:“許久沒見,有些想念朕的寧城了。”
寧城別的弱點沒有,但是最受不了衛臻用這樣溫柔的語氣說着“朕的寧城”,每每都會不知所措。
衛臻也極愛寧城這時的神色,每次都不厭其煩的這般逗他,着實惡趣味。
“皇上……”寧城剛要說皇上不是前日才來的落英殿嗎?卻發現那只被衛臻放到一旁的小奶貓兒,突然跳到了他的鞋子上。
寧城的鞋子名為重臺履,履頭高翹,小奶貓兒卧在寧城腳背上,小腦袋擱在履頭上,甩着尾巴,慢慢地打起盹來。
衛臻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不禁笑道:“看來這小貓兒,倒是喜歡你喜歡得緊。”
寧城是動也不敢動,這只小奶貓是衛臻帶過來的,看衛臻的樣子,似乎還很喜歡這只小奶貓兒,現在小奶貓而趴在他鞋子上睡覺,寧城怕自己一動,摔了這只小奶貓兒。
小奶貓兒舒舒服服的趴在寧城鞋子上,對寧城的心思可是半點不知道。衛臻見寧城都繃緊了身子,彎下腰。撈起小奶貓兒,将它遞給了寧城。
“給我的?”寧城接過小奶貓兒,愕然的表情躍然于臉上:“這不是皇上您的貓嗎?”
小奶貓兒被打擾了睡眠很不高興,輕輕的撓了抱着它的寧城。好在它還小,爪子還沒長好,這一撓,也沒撓出個什麽。
“這貓本來就是給你的。”衛臻摸摸小奶貓兒柔軟的白毛,目光落在寧城臉上:“怕你太無聊了。向太後讨了只貓崽,給你解悶。”
這兩人一問一答之間,将一旁的成妃是冷落了個十成十,不過這位成妃娘娘仍舊一副溫婉賢惠的模樣,面含微笑,像是絲毫不在意這些,甚至還善解人意的開口道:“婉墨突然想起約了良妃妹妹賞花,不便久留,望皇上和德妃娘娘見諒,容婉墨告退。”
衛臻自然是點頭應允了,寧城看成妃的身影一點一點的遠去,直到完全消失不見,一絲怪異感油然而生。
若是衛臻和別人這般親熱,寧城想他絕不會露出像成妃這般的微笑的。
她的反應實在不像是個深宮妃子,倒像是已經出家了的道姑一般無欲無求。
不過後來寧城才知道,成妃之所以對衛臻給予他的寵愛無動于衷,不是因為她沒有嫉妒之心,而是因為她所在意的從來就不是衛臻。
既然不愛,又怎麽心生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