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臨別

寧城到圍獵場的時候,圍獵場裏已經坐滿了大臣和诰命貴婦。

偌大的圍獵場中央擺着擂臺,擂臺的正前方三十步處放着禦案,衛臻此刻正坐在禦案後。

寧城剛一進場,就有侍女過來為他帶路,寧城在侍女的帶領下,坐到了衛臻左首的位置,這個位置與右首的劉月憐正好是對着的,劉月憐見寧城來了,先是冷哼了一聲,轉而笑着對衛臻道:“陛下,德妃娘娘雖然身份尊貴,但今個兒是圍獵的大日子,陛下您都早早的來了,德妃這麽姍姍來遲,恐怕不妥吧。”

其實寧城來的也并不算晚,只能說剛剛好罷了,不過衛臻和一衆大臣卻早早的便到了,寧城是最後一個到的,在場的诰命貴婦以寧城為首,寧城理當作為表率,絕不該是最後一個到的,這樣看來确實不妥。

只是一般人不會這麽直接的說出來,怎麽說寧城現在也是寵妃,誰吃飽了沒事兒幹去和寧城過不去呢。可劉月憐是誰,劉太後的親侄女,在後宮裏橫着走的人,和寧城最不對頭,這抓住了寧城的錯處,怎麽會輕易地放過?

寧城因為昨日衛臻的突然離去心中略為不安,這時劉月憐突然發難将矛頭指向寧城,寧城卻是沒有反應過來的。

成妃見這種情況,心中不免着急,她的位置在寧城旁邊,此時忍不住輕輕扯了扯寧城的衣擺:“德妃娘娘……”

寧城沒有回應,将目光落在衛臻身上。

衛臻手裏拿着茶杯,聽劉月憐開口,緩緩放下茶杯,也沒有看寧城,低沉的聲音從上位傳來:“劉妃。”

“憐兒在。”劉月憐低下頭,聲音雖然恭敬,卻壓抑不住帶着幾分驚喜,期待着衛臻在衆人面前訓斥寧城的失禮。

“你為何總是要與德妃過不去呢。”衛臻的聲音不大,只有坐在高臺上的幾人能夠聽到,高臺下的衆臣與诰命貴婦們只能看到皇帝正和得寵的德妃,以及同行的劉妃說着話,卻無法得知他們在說些什麽。

在他們看來,陛下與這幾位妃子似乎相談甚歡呢。

而事實上,劉月憐的臉色卻很不好看,但她還是勉強笑着對衛臻道:“陛下這是何意?憐兒只是,只是覺得德妃娘娘的行為不符禮法罷了,并不是有意針對德妃娘娘,陛下這麽說,可真是折煞憐兒了。”

衛臻輕聲道:“若朕說德妃姍姍來遲,朕不想追究呢。”

劉月憐這下臉上血色頓失:“德妃娘娘身居四妃之首,這次圍獵之行理應作後宮的表率,可德妃倦怠,姍姍來遲,讓陛下在此枯等,顯然是不把這事放在心上,陛下您平時寵着她就算了,現在還如此袒護她,難道真的不顧禮法了嗎?”

“劉妃娘娘這話說的就太過了些,德妃娘娘雖然比陛下來得遲了些,但卻沒誤了時辰,陛下不追究也無傷大雅,哪裏扯得上不顧禮法呢。”成妃柔柔開口,為寧城推脫道。

“成妃你居然……”劉月憐氣急,刷的從位子上站起來,發髻上的金釵因為她過大的動作猛烈地顫抖起來。

“劉妃娘娘還是坐下罷,底下的大臣都看着呢,你這樣像什麽樣子呢。”成妃依舊是那副輕柔的語氣。

高臺下的大臣和诰命貴婦如成妃所說的那樣正往劉月憐這個方向看過來,那些帶着好奇和試探的目光,讓她不甘的坐了回去。

“陛下!當真要偏袒德妃到底?”

衛臻輕輕地看了劉月憐一眼,不帶一絲感情的波動:“德妃無甚過錯,朕從何追究?”

“好,既然陛下一心袒護德妃,憐兒是再怎麽勸谏也沒有用了。”劉月憐幽幽道:“不過,憐兒絕不會看着德妃就這麽亂了禮法,此事回宮之後憐兒定當禀告太後,讓太後做個決斷。”

“劉妃這是要拿太後來壓朕了?”

寧城離衛臻很近,從他的角度能夠清楚的看到衛臻在聽到劉月憐搬出太後的時候,暗暗握緊了拳頭。

“憐兒不敢,只是陛下您實在是有失偏頗罷了。”劉月憐哀怨的道:“憐兒也是沒有辦法,才想着要太後來主持公道。”

衛臻這時反而輕輕地笑了,但是眼睛裏卻沒有笑意:“有失偏頗?劉妃,朕記得早年你随行圍獵場,到場的時間似乎比德妃更晚,甚至有一年連面都不曾露過,那麽朕是不是該治你一個罔顧禮法的罪名?“

“憐兒那是……那是身體不适,跟太後禀告了過得,望陛下明鑒。”劉月憐有些心慌的說:“這和德妃的情況不一樣!”

“哦?那麽現在朕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德妃晚來也是朕親口允了的!”衛臻眼底神情莫測,卻帶着不可錯認的厲色:“還是說,劉妃你眼裏只有太後,沒有朕這個皇帝?”

“憐兒……”

“好了,你也不必再說了,等圍獵結束後,自己回宮思過去吧。”衛臻輕飄飄的下了命令,劉月憐還想再說什麽,卻發現衛臻神色之厲,令人生畏,讓她不敢再多說什麽。

這一次,劉太後的算盤又落空了,她原指望着侄女能夠借着上次的教訓,對衛臻溫柔小意些,誰知道劉月憐看到寧城,僅僅壓抑了一天,最後還是忍不住生事,結果又觸到衛臻的逆鱗,落得個思過的下場。

劉太後放縱了劉月憐這麽多年,這性子早就養成了,縱然能安分得了一時,哪能安分得了一世?

衛臻剛剛下了命令,張元從高臺的另一邊上來,走到衛臻身邊,彎身低語道:“陛下,時辰到了,請您上去擊鼓宣布圍獵開始吧。”

衛臻點頭起身,步伐沉穩地向高臺走去,走到一半,衛臻突然停住了腳步。

“陛下?”跟在一旁的張元奇怪的詢問道。

衛臻轉身,向寧城伸出手:“寧城,過來朕身邊。”

劉月憐向寧城發難,衛臻雖然是站在寧城這邊的,可是從始至終他的目光卻不曾落在寧城身上,這讓寧城心中微微苦澀。

可是沒想到的是,衛臻這個時候卻向他伸出手來……

你……

寧城看着衛臻心裏有着很多疑問,可是衛臻看着他的目光那樣溫柔,讓寧城什麽也問不出來,只能站起身來,将手遞給衛臻。

衛臻牽着寧城的手,兩人一起上了擂臺,擂臺中央擺着大鼓,張元屈身奉上鼓槌,衛臻示意寧城和他一起握住鼓槌,随着張元的一聲高喝,寧城随着衛臻的動作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大鼓。

鼓聲結束,衛臻站在擂臺中央,宣布圍獵正式開始,這時已經有專人牽着馬匹進了圍獵場,衛臻今天來的時候穿的便是騎裝,當馬被牽過來的時候,衛臻一個翻身,動作利落的上了馬。

寧城站在馬前,擡頭看着衛臻。

衛臻扯動缰繩,讓馬離寧城更近些:“今日是去外圍打獵,林中野獸頻出,帶着你多有不便,還是留在帳篷裏休息吧,若是悶了,讓成妃陪着你騎馬四處看看,只是別跑的太遠,身邊也不可少了侍衛保護。”

“陛下您什麽時候回來?寧城有幾句話想和陛下說。”

衛臻愣了一下,沒想到寧城會這麽問。衛臻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寧城,寧城這時也擡着頭,目光直直地望着他。

衛臻坐擁後宮佳麗三千,個個貌美如花,可是無論是誰,都及不上眼前之人的一分一毫。

衛臻年幼時出使明國,于宮道上結識明國長公主寧城,自從情根深種,一念九年,可是事實上衛臻對寧城公主的了解也不過是個模糊的影子罷了。

不過當寧城入宮,這個影子一點點地具體了起來,衛臻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是愛着眼前的這個人的,他想好好地守護着這個人。

只是,衛臻突然想起了昨日與寧城的對話。

“陛下今日不是來圍獵的嗎?這樣跟寧城出來恐怕不妥吧。”

“這些大臣平日裏養尊處優,坐了一個多時辰的馬車,早就撐不住了,現在讓他們來圍獵,朕恐怕這群大臣會哭天喊地的求朕饒了他們。”

“大雍,不是以武治國的嗎?不過是坐兩個時辰的馬車,大臣們怎麽會受不住,陛下莫不是為了寧城安心,才這般說的吧。”

“寧城,你把這些想的太簡單了。”

大雍是以武治國不錯,可是除了少數的武将,大多數文臣對衛臻推行的這種政策是很不滿的,就連每年一次的圍獵,這些大臣還要明裏暗裏地給衛臻使絆子。

衛臻表面上說是這些大臣養尊處優,受不了車馬颠簸,實際上是這群大臣在向衛臻表達自己的不滿罷了。

寧城那麽一問,讓衛臻覺得自己被拆穿了,衛臻一直希望他在寧城面前的形象是一個強大的帝王,而不是需要受臣子挾制的皇帝。

說到底還是自尊心在作祟罷了。

不過,衛臻因為自尊心作祟稍稍冷落了寧城,自己心裏也是不好受的,寧城這時候的示好,讓衛臻心中不免柔軟一片。

“朕會盡早趕回來的,寧城,等着朕。”衛臻這麽承諾道。

“那寧城就在這裏等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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