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蘇柳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
蘇家也曾大富過,只是後人不争氣,以為靠着家族便能一輩子過着紙醉金迷的生活,一代一代的敗光了前人積累下來的財富和聲望。
到了蘇清賢這一代,蘇家已經沒落的差不多了,只是蘇父好面子,寧可餓着肚子也不肯變賣家中僅有的幾幅名貴字畫。
蘇清賢從一出生,就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貧苦日子,好在蘇母賢惠,靠着幫別人繡枕面衣物獲得的銀錢也能維持生計。蘇清賢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個日子,蘇母房裏的燈都是一夜未熄,為的也不過是早點能将繡品做出來換點銀錢買米吧。
而父親那時,恐怕還在酒館裏賒着賬喝酒,一邊吹噓着往日奢華的生活,一邊感嘆着現實的不公。
這樣的日子雖然苦了點,但總歸是能過下去的。蘇清賢想,等他再長大一點,碼頭的老板能讓他去做工的時候,他一定可以憑自己這雙手給蘇母好的生活。
只是,蘇清賢沒有想到的是變故會來的這麽快,因為常年在昏暗的燈光下做繡品,蘇母看起人漸漸的模糊起來,加上蘇父酗酒越來越厲害,之前做的繡品換來的銀錢已經不夠還債,蘇母只能開始繡更多的東西,終于有一天支撐不住倒下了。
“你娘這雙眼若是再不治療,恐怕今後就看不見了。”請來的老大夫診過脈之後,出了門對蘇清賢道。
蘇父此時并不在家,而妹妹清歡正在自己房裏睡覺,對蘇母的情況是不聞不問。
“大夫,請您一定要治好我娘的眼睛,她,她不能看不見啊。”蘇清賢聽了老大夫的話,立馬跪下,拽着老大夫的衣袖說道。
“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麽呢?”老大夫連忙伸手來扶蘇清賢:“你娘是因為晚上做多了針線活才傷了眼睛,只要喝上幾服藥,別再這樣拼命的做針線活了,日子久了會恢複的。”
“那,那大夫您快開藥吧。”
“不過……”老大夫躊躇着,蘇家的情況在閩南基本沒人是不知道的,老大夫想到蘇清賢的家境,再想到接下來所說的昂貴藥材,也不知該不該開口。
“不過什麽?”蘇清賢追問道。
“這藥要五兩銀子一副,得連續吃六副。大夫我在藥堂幹了這麽多年,還有幾分薄面,藥堂能讓價到四兩一副。”說到這裏,老大夫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小小的蘇清賢身上:“孩子,你拿得出這麽多銀錢嗎?”
蘇清賢聽完老大夫說的,渾身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別說二十四兩,蘇家連二十四文都沒有。
老大夫看蘇清賢不說話,也只能搖搖頭走開了,他雖然同情蘇家小子,可這二十四兩也不是他一個藥堂大夫能拿出來的。
即使十餘年後,蘇清賢這個名字在大雍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為萬人敬仰。可是,這個時候他也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面對母親即将失明的打擊,只能紅着眼眶卻無能為力。
不,不,蘇清賢突然想到藏在蘇父房裏的那幾幅字畫,他曾不止一次的聽到蘇父跟別人吹噓這些字畫,只不過那些人看蘇父穿的破破爛爛,喝杯酒還得賒賬,因此并不相信他。
可是,蘇清賢知道,家裏确實是有這麽幾幅畫的。若這些畫真的像蘇父所說的那樣,那娘親的眼睛……
蘇清賢感覺身子又暖過來了,急忙跑到蘇父房裏去翻字畫,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在床底下的暗格裏找到了那幾幅字畫。
蘇清賢抱着畫,一路跑到了閩南城中心的當鋪。
“老,老板,請您看看我的這些字畫!”蘇清賢将畫一股腦兒的放在櫃臺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靠在櫃臺上的掌櫃懶洋洋的,看是個□□歲的孩子,也不想搭理:“一邊兒去,一邊兒去,我們這裏不是玩的地方。”
“老板,我這畫很值錢的,您就看看吧,我娘還等着用它還錢治病呢。”蘇清賢懇求道。說着把畫向前推了推。
掌櫃本是一臉不耐煩,覺得這小孩兒就是來添亂的,可是蘇清賢的動作卻讓他看到了其中的一幅畫,那是一幅墨梅圖,在梅花之上,趁淡墨未幹之時,用濃墨渲染,使濃墨淡墨相互輝映,繪成整幅梅花圖,更嫌雅致。
掌櫃在當鋪做了幾十年,很容易就看出這幅畫價值不菲,應該能值不少銀子,不過拿着這畫出來賣的是個孩子,掌櫃的心思不免活絡了起來。
或許他能以低價從這孩子手中買來這幅畫……
這樣想着,掌櫃将蘇清賢的畫拿起來,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然後皺着眉頭道:“你這畫讓我收了也不是不行,只不過……”掌櫃的故意停在了這裏。
“只不過什麽!”蘇清賢急急的問。
“只不過嘛,我只能出二兩銀子一副,你這有四幅畫,也就是八兩銀子。”掌櫃摸摸胡子,一臉不想要的樣子道:“若是你嫌低了,那這筆買賣就作罷。只是不知道你娘還等不等得及呢。”
蘇清賢現在十分為難,老大夫說六副藥得二十四兩,家裏拿不出這麽多銀錢,蘇清賢只能偷拿字畫出來變賣,可是這當鋪掌櫃只願意出二兩銀子一副,四副字畫也才八兩,離二十四兩還差得遠呢。
蘇清賢一咬牙:“二兩太低了,四兩,四兩這幾幅畫就都歸你了。”
掌櫃搖搖頭:“二兩,就二兩,多了一分也不收。”
掌櫃就是看蘇清賢急着用錢,才死咬着不肯松口。
蘇清賢捏緊了拳頭:“三兩,掌櫃的,三兩吧,求求您了,我娘真的很需要這筆銀子。”
“現在生意這麽難做,我們當鋪也不能做虧本買賣啊,二兩已經是最高價了。”掌櫃皮笑肉不笑的道,手裏卻緊緊地抓着字畫。
蘇清賢看看掌櫃手上的字畫,他知道這字畫用二兩銀子是絕不可能拿得到手的,只是當鋪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蘇清賢就算再換一家,恐怕價格也不會高多少。
想着家中急需用藥的娘親,蘇清賢有些絕望的道:“那就二兩銀子吧,麻煩掌櫃的兌了現銀給我,我急着去藥堂抓藥。”
“好嘞。”掌櫃的此刻露出一個極燦爛的笑臉,喜滋滋地去拿字據,準備讓蘇清賢簽字畫押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樓梯上,卻走下來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娃娃。
小娃娃蹭蹭蹭地抛下裏,一路跌跌撞撞,跑到蘇清賢身邊,因為沒注意看路,撞到了蘇清賢身上,小娃娃才四歲的樣子,這麽一撞,就跌在了地上。
蘇清賢看到小娃娃跌坐在地上,連忙伸出手,将小娃娃抱起來。
“你沒事吧。哪裏摔疼了嗎?”蘇清賢照顧慣了妹妹蘇靜歡,抱起小娃娃來也很順手,更何況這小娃娃着實輕得很。
“哥哥你抱得我好難受啊。”小娃娃皺着眉頭,蘇清賢十分清瘦,身上穿的料子也粗糙,這樣貼身抱着小娃娃,讓小娃娃略有些不舒服。
“那我把你放下來吧。”蘇清賢聽小娃娃這麽一說,就要松開他。
小娃娃卻摟住蘇清賢的脖子:“可是哥哥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啊,就這樣抱着寶寶吧。”
蘇清賢一邊抱着小娃娃,一邊等掌櫃的拿字據回來。
掌櫃還沒回來,樓梯上追下來一位穿着道袍的年輕道士:“蓮生,蓮生,是師兄錯了,你別生氣了,小心磕着。”
“師兄賠我的小木劍!”小娃娃看到年輕的道士,氣鼓鼓的說。
“好好好,師兄等會就給你重新買一柄小木劍,現在随師兄上去吧,看完了賬本待會還要回師門呢。”年輕修士哄道。
“不,我要和這個哥哥一起!”小娃娃記恨師兄弄壞了小木劍的事情,一時之間不想跟他回去。
年輕道士苦着臉:“師兄不是說待會再給你買一個嘛,蓮生,跟師兄上去吧。”
“不要,不要,不要!”小娃娃拼命搖頭。
掌櫃拿了字據回來,卻看到自家的少東家和少東家師門的小師弟都在櫃臺前,心中不免打起鼓來。
這少東家最不喜歡的就是當鋪死命壓價了,這要是讓他發現了,恐怕沒好果子吃啊,掌櫃此刻猶豫着該不該上前。
蘇清賢因為着急用銀子,一直在看掌櫃有沒有回來,掌櫃剛一露頭,就被蘇清賢瞧見了。
蘇清賢抱着小娃娃上前,問道:“現在能夠簽字畫押了嗎?”
掌櫃心虛的道:“好了,你簽了就拿了銀子走吧。”
蘇清賢因為要簽字,必須放下小娃娃,小娃娃心裏有點不高興:“哥哥要簽什麽呀,蓮生也想看。”
“小少爺!您還是跟着少東家上去吃點心果子吧。”掌櫃看小娃娃抱住蘇清賢的大腿,一副想爬上來的樣子,心裏緊張起來,生怕待會少東家就過來拿着字據讀給這小少爺聽了。
“不上去!要看哥哥寫的東西!”小娃娃奶聲奶氣的道。
蘇清賢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寫好了字據,正要交給掌櫃,小娃娃扯住他的褲腳:“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哥哥。”
看着小娃娃純真的大眼睛,蘇清賢柔聲道:“這個你看不懂的。”
“蓮生有師兄!”小娃娃不服氣:“師兄念給蓮生聽!”
蘇清賢急着給母親治病,也沒心思和小娃娃多做解釋,将字據交給掌櫃,準備拿了銀子就去藥堂。
小娃娃今日因為被師兄弄壞了心愛的小木劍,心情很是不高興,這時又被蘇清賢拒絕,小小的心靈收到了創傷,開始不依不饒起來,吵着要看字據。
年輕的道士平日裏極是疼寵這小師弟,看他要字據,就讓掌櫃拿了過來。
蘇清賢帶來的字畫此時還在櫃臺上,年輕的道士看字據時,正好看到那幾幅畫,看副副是珍品,不免多看了蘇清賢幾眼。
沒想到這穿的破破爛爛的小子家裏還會有這種字畫呢。
只是當年輕的道士看過字據,臉色馬上不好看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年輕道士怒道。
這幾幅畫少說也值百兩,這掌櫃卻八兩銀子就收了過來,莫不是看這孩子小欺壓于他?
年輕道士一向瞧不慣這種事,沒想到這掌櫃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這麽做,當下變了臉色。
蘇清賢看年輕道士突然發難,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小娃娃這時倒是很高興,這個身上有好聞味道的哥哥現在不走了呢。
掌櫃看事情敗露,只能如實的告知了年輕道士情況,年輕道士明白了始末,好生的罵了掌櫃一頓,又以三十兩的價格買下了蘇清賢的一副字畫。
小娃娃的這一攪合讓蘇清賢籌到了給娘親買藥的錢,蘇清賢十分感激,只是蘇母的病不能耽擱,蘇清賢不敢多留,拿了銀錢就去了藥堂。
小娃娃自然很失望,後來蘇清賢想來感謝小娃娃的時候,小娃娃已經随年輕道士回了師門,在路上年輕道士給小娃娃重新買了小木劍,得到了新玩意兒的小娃娃也将好聞的哥哥抛在了腦後。
只是誰也沒想到的是,多年之後,他們會在閩南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