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小沐笙本來一直乖覺的呆在主人身邊的, 可是當他看到秦無眠的眼神在血玉珊瑚上停頓的時候,瞬間就知道不好了。
他的腦子還來不及想太多,身體已經極為誠實的向那個地方奔過去了。
蔣天佑周圍的侍衛只想到防止外面的刺客刺殺, 沒有想到要防備裏面的人會沖出去, 就是這一個忽略讓小沐笙脫離了保護圈。
事情果然如小沐笙所料一樣發展, 好在他及時的接住了血玉珊瑚。
只是接着血玉珊瑚以後,并沒有拜托危及, 秦無眠還拿着利刃追擊在他的身後。
原本這個時候他應該也想學之前的那個侍衛一樣, 拼死把血玉珊瑚丢向主人,這樣最少能夠最大可能的保證主人得到血玉珊瑚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在小沐笙從小根深蒂固的奴化教育思想來說和主人的性命相比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麽重要。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 小沐笙聽到了主人的主人的呼喊。
那樣急切的聲音,是從一向淡定的主人口中發出……
小沐笙下意識的就看到主人的方向,瞬間兩人便四目相對了。
小沐笙看到主人眼裏有着很多他看不懂的濃烈情緒還有滿眼的…悲涼哀傷。
小沐笙心口巨震, 不管什麽情況,不管因為什麽人, 他的主人,他心目中的神祗不該露出這樣的神情……
小沐笙的腦海裏面不由浮現出主人講過的話語。
“對小沐笙而言, 誰的話最重要”“自然是主人!”
“遇到危險便躲到我身後, 剩下的事情我會解決……”
“你值得……”
“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你和那些人猶如雲泥之別。”
小少年心裏有個聲音隐隐發芽,或許他該信任自己的主人;
主人說的話都是對的, 主人說自己值得,那麽自己是值得的吧?
或許…自己不應該這麽輕賤自己的性命。
或許就算血玉珊瑚被批碎了也只是藥效大減, 以後未必沒有其他辦法,而自己若是因此死,主人會…很傷心的吧?;
一向身如浮萍, 随波逐流的小少年,第一次堅定的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 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
他不要就這樣什麽努力都不做就放棄自己的生命,他不要就這樣死掉。
他還想日日的守在主人身邊照顧主人,他還有很多事物需要學習。
或許…或許一直努力下去能夠看到美好的未來。
但是這個未來絕對不是在這裏消散。
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放棄生命舍生成仁的時候容易,但是想要求生的時候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
小沐笙盡量保護自己身體要害,一個驢打滾側身滾到一邊。
也不知道是小少年的求生欲爆發換來奇跡,還是因為這段時間學的功夫有有了不俗的成效。
竟然硬生生的讓小沐笙避開了秦無眠的第二次攻擊。
“咦?!”
就連秦無眠都詫異的聲音。
可惜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
小沐笙此時半跪着的姿勢實在不方便快速起身逃跑,更何況後門還有個武功卓絕的秦無眠。
但是小沐笙還是用盡全力向後退,努力的讓自己躲開下一次攻擊範圍。
可惜他的速度遠遠比不上秦無眠的劍,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利刃将要刺向自己。
就在這最危急的時候,一只箭矢直接射向秦無眠劍刃,硬生生的把劍鋒射偏,使得利刃只在小沐笙的左臂上劃出了一道口子。
原來出手之人正是一直守在蔣天佑身邊的錦衣。
只見她手臂劇顫,虎口崩裂,流出涓涓熱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時這是過度使用身體所能夠掌控的力量而造成的後遺症。
這也代表再出現剛剛的情況,錦衣已經沒有辦法再射出那樣威力的箭矢了。
蔣天佑厲聲高喊道:“把血玉珊瑚往反方向丢。”
聽到蔣天佑的話語,周圍的人都到抽一口冷氣,大部分人都驚疑不定。
血玉珊瑚代表了什麽不言而喻,這個時候賢王居然叫那個寵奴丢棄血玉珊瑚?!
是因為血玉珊瑚有詐還是代表這個寵奴在賢王心中的地位比她們預計的還要高得多?
小沐笙聽到了這個話,整個人都愣住了。
小少年聽到這話,整個大腦都瞬間變得暈乎乎的。
常年養成的習慣讓他身體已經本能的聽從主人的命令,不過到底沒有把血玉珊瑚往相反的地方丢,而是把血玉珊瑚往侍衛多的地方丢。
畢竟他的反方向侍衛實在是太少了,往那個地方丢,自己安全是安全了。
但是血玉珊瑚無人保護的情況下實在是太有可能被秦無眠毀掉。
蔣天佑和小沐笙在這裏激烈碰撞,但是突然玩這麽一出,可是苦了在後面追殺的暗冥了。
因為和秦無眠還有一段距離,她一時間有些拿不準秦無眠會往那個方向走……
若是提前猜中秦無眠的進攻的防線,更能能夠提前占盡先機。
可是如今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應該不計代價優先截殺秦無眠還是救小沐笙。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秦無眠動了,暗冥也動了。
只見暗冥直接往小沐笙的旁邊跑去,很明顯暗冥在這一場抉擇中選擇了先救小沐笙。
就在衆人猜測秦無眠會二選一,選擇什麽的時候。
誰都沒有想到,秦無眠會直接拿着自己手中長劍,直接向小沐笙的方向投射過去。
之後便搶過旁邊士兵手上的銀槍,直接飛身躍起,擲到場外龔舒羽的身上。
投射到小沐笙身後的長劍被暗冥輕松截下。
很顯然,秦無眠在長劍上并沒有用太大的力氣,不然就算是暗冥,也不可能接的這麽輕松。
但是秦無眠投擲到龔舒羽上面的銀槍就全然不是這麽一回事了。
那個帶着破空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龔舒羽刺過去。
遠在後方的龔舒羽還沒有明白攻擊怎麽就到她這裏來了,就要迎接撲面而來的殺機。
她感受到銀槍帶出的風已經打在了她的臉頰,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可是她的身體卻完全來不及躲避。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巨大的沖力把龔舒羽撞開,等她的身體還沒有從撞擊的疼痛中回過神來時,擡眼便看到自己的母親被銀槍直接帶飛向身後的牆體上,發出劇烈的撞擊聲。。
銀槍大半貫穿牆體,也把城主整個人直接釘立在牆面上。
龔文峰的眼神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兒,看到她的舒羽毫發無損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龔文峰習慣性的想罵女兒幾句話,更想要叮囑這個讓自己不放心的傻女兒一些話語。
可是當她無論再怎麽努力,都發現自己無法再張開嘴,這個時候她才察覺,原來自己已經死了……
龔文峰的腦海裏浮現出最後一個意識。
誰再來保護自己的傻女兒?
整個人就完全的寂滅了。
龔舒羽呆呆的看着阿娘。
那個一邊罵着自己,一邊為自己擋風遮雨的母親。
那個可以讓自己安心當纨绔的母親
那個全世界最有肩膀的母親,最可靠的母親。
可是如今她卻孤零零的挂在牆體上面,甚至連腳尖都無法碰觸到大地。
若是當初她不讓母親那麽操心,若是她不被綁架,若是她能夠懂事一點,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可惜這個世界永遠都沒有如果。
有的人一輩子的長不大,有的人一瞬間便長大了。
子欲養而親不待。
龔舒羽跪坐在龔文峰的腳下,發出泣血般的哀鳴。
不過這樣的哀鳴還算少嗎?
大廳上面死的人還少嗎?
這些躺在地上,再也無法起來的人們,她們哪一位沒有父母丈夫……
只是有些路一旦選了就沒有回頭路,有些事情總得有人來做。
秦無眠投擲完銀槍以後就吐了一口學,整個人無力的跪趟在地上。
原來剛剛投擲銀槍的時候他已經壓榨幹淨自己經脈裏面僅存的內力,為了保證一擊斃命萬無一失,甚至不惜讓自己經脈盡斷。
他恨恨的看着龔文峰的方向,發出陰恻恻的笑聲,神情帶着癫狂不停的說道:
“誰都不能動我的金子”
“誰都不能動我的金子”
“誰都不能動我的金子”
“……”
最後慢慢的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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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前,有一個土地貧瘠的村子,村子裏面的人時長因為土地貧瘠而吃不飽飯。
有一戶姓秦的人家更是如此。
她家的妻主一天好吃懶做,一天指使着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辛勤勞動,頗被村們看不起。
為此,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家裏面已經陸續賣出幾個男孩子了,就為了多買些糧食給這家的妻主和唯一的女兒吃,養得兩人身體很健康,甚至還有些微胖。
至于丈夫和男孩們,一個個瘦的跟個燒火棍一樣。
區別不過是粗一點的燒火棍和細一點的燒火棍罷了。
其中有一個男孩子排行第四,原本這次要賣他的。
可惜他實在太過瘦骨嶙嶙,就連嗓子都比別人尖細一些,半價賣出去都沒有人要。
所以只好把家裏還算粗一點的燒火棍老五賣了出去。
至于過于瘦弱的老四,自然就避免不了一頓毒打,成為母親個姐姐發洩怒火的工具。
她們也成為了老四害怕到骨子裏面的人。
老四以為這輩子最難過的日子就是現在的日子,他萬萬沒有想到更難熬的還在後面……
沒有過多久,賣老五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
阿爹更是因為常年勞作而生了重病,沒多久人也就去。
沒有人能護住的老四,既要幹農活養活自己的姐姐和娘親,又要随時準備被她們拳打腳踢。
就在他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村子裏面來了個富商,說是準備在村子裏面買一些賣身為奴的人回去做活。
以後的日子自然是包吃包住。
這個消息對于如此貧瘠的村子而言,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原本阿爹去世後,夥食就日益下降的秦家母女而言,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兩個人還商量好了,到時候一家三口一起去賣身,活都由老四做。
她們倆母女就能日日吃飽飯了。
只是秦家母女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算是白送,作為添頭,富商也看不上老四。
最後兩個人在吃飽飯和不做事的困難抉擇下,還是選擇了跟着富商走。
只是走的時候又罵罵咧咧的毒打了老四一頓。
小小年紀的老四對于阿娘和姐姐的離去是又開心又害怕。
他偷偷的躲在牆角,看到不過是給了娘親幾粒金色的石頭,就讓窮兇極惡,無法撼動的母親和姐姐瞬間變成了卑躬屈膝。
在弱小的男孩眼裏,那種金色的石頭就是這世間最厲害的東西了。
若幹年後老四才知道他中金色的石頭叫金子。
兩人走了以後,老四彷徨了一陣,不過好在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吃吃草根和野果子,再加上村們偶爾救濟,好歹活下來了。
只是這樣的日子并沒有維持多久,村子附近就出現旱災了。
老四連草根和野果子都找不到了。
他實在是活不下去了,腦海裏浮現出阿娘娘自賣的時候說的地址,最後鼓起勇氣去找自己的她們。
這真是鎮上的大戶人家,那高高的門戶比村子裏面的爛泥房子不知道要氣派多少。
看着那個高高大大的門,老四連去找門房通報的勇氣都沒有。
他只敢在門外等,餓了就和野狗搶一些吃食,一等就是三天。
聽起來有些凄慘,可是這種日子比在村子裏幸福多了。
因為惡急了的野狗是遠遠不如餓急了人的。
老四有時候甚至在想,若是找不到阿娘,在這鎮子上這麽活着也不錯,左右肚子裏面還能有點東西。
這一日那家富貴人家正在辦宴會,特別特奇異的的肉香味就連他這個站在牆外的人都能夠清清楚楚的聞到。
老四就在後門等着,準備趁着人多眼雜的時候混進去找阿娘
其實選今日他是有私心的,聽說富貴人家宴請客人,很多吃食都吃不完,若是今日他找阿娘,阿娘一向愛面子,搞不好還能混一頓飽飯。
老四等呀等,從黃昏等到深夜,終于讓他等到了後門開啓的機會。
板車上面蓋着厚厚的布,據說裏面的是後廚丢棄‘肉豬’骨頭,怕吓到人,所以蓋黑布從後門走。
只是他卻呆立着不動了。
他看到一個帶着肉的骨架上面還系了一刻紅繩,那顆紅繩和自己手上系的一模一樣……
是家裏人祈福系的紅繩,他家每個人都有一個。
呵呵,富貴人家真是講究,就連要殺的豬都會給它們祈福……
再之後老四後腦勺一痛,整個人就昏過去了。
迷迷糊糊間起來,就發現有人在賣自己,又是金色的石頭,又是卑躬屈膝的出賣人。
原來和野狗搶了三天食物,喂得稍微有點肉的自己也是會有人買……
從那以後老四的世界好像改變了一些,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
宮廷裏面多了一個小內侍,叫秦無眠,後面成為了讓人又敬又怕的秦大總管。
一個沒有金子抱入懷中就永遠無法入眠的男人。
而那個大戶人家一如既往的喜歡開宴會,開完宴會就會缺奴才,每年都會四處采買……
直到十多年以後,又在宴請客人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夜之間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無論周圍的衙門再怎麽查尋,可是再也沒有人知道她們去哪裏了。
或許某天又會看到這批食客,亂世人不如狗,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