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寒假結束前于羽才聯系我,解釋之前為什麽沒回我消息,我不甚在意。

我越來越覺得沒意思,開學後我幾次對劉心萊和丁琦說不想繼續了,丁琦一向尊重我的意見,但劉心萊每次都勸我。

那天晚上我手機沒電,已經熄燈了,我們在宿舍裏聊天,我說我是真的想算了,一開始我和于羽沒說過什麽交往的話,稀裏糊塗就這樣了,我認為分手這麽正式的詞都不适合用在我們身上。

丁琦把手機借給我,讓我發消息給于羽,她不信我來真的,劉心萊不讓她借,說我肯定敢發。

劉心萊了解我,因為她和我很像,但她太外露,也不懂得壓抑自己的小心思,不知道別人能不能看穿,但我清楚,只不過不好說破。

手機還是到了我手裏,我立刻打開短信編輯好,簡短的幾個字,言簡意赅,不出一分鐘就發了出去。

我把消息給她們看,丁绮驚訝我真的發了,劉心萊激動得差點跳起來,說丁琦不該把手機借給我。

而我覺得一身輕松。

找不到合适的詞語,還是用了分手這兩個字,于羽沒回,第二天天沒亮他給我發了一條很長的短信,說他昨天晚上收到短信時不敢相信,看着短信坐在床上發了很久的呆,一晚上沒睡好,他不明白為什麽,想約我見面談談。

我們約在第一次見面的足球場,天蒙蒙亮,足球場上沒什麽人,依舊是繞圈,繞了大半圈他才開口問我短信是什麽意思,我說就那個意思,他問我原因,我沉默了,他告訴我他不同意分手,我說我還不同意呢。

說出去的話我不可能收回來,他見我沒有改口的意思,先走了。

我說不出太強硬的話,我以為那天早上我的态度已經足夠明确,這事就算翻篇了,可是他還沒有那麽快接受,他越表示不想分,我越煩,漸漸生出一種讨厭他的情緒,以至于故意躲着他,看見他要過來和我說話拔腿就跑。

我想這是幹嘛呢,就這樣好聚好散不好嗎,難不成非要讓我厭惡他才肯罷休。

一起吃飯時劉心萊老是和我說他的情況,說他心情不好,哪節課又沒去上,我根本不想聽,但她還是要說。

我說他怎麽樣和我沒什麽關系。

我承認有時候我是個很冷漠的人。

其實我一直沒覺得于羽有多喜歡我,他只不過沒想明白,在和自己較勁。

我和于羽在一起前前後後加起來不足半年時間,最親密的接觸就是他扶着我的手臂,我們沒牽過手,沒擁抱過,沒親吻過,沒一起寫過作業,沒一起吃過飯,也沒有一起出去玩過,但那卻是我迄今為止談過最長的一段戀愛,快三十歲的人了啊,有時想想都覺得好笑,說出去不知道有沒有人信。

和于羽分開後我的生活逐漸重歸于平靜。

那時班裏很多男生買彩票,我也打算買一張,和同桌在政治課上研究得很投入,然後就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讓我背書,我背不出來,在辦公室罰站兩節課。

學生老師進進出出,一開始不太好意思,站了一會兒想想又兀自覺得可笑。

班裏那學期進了幾個新人,其他班分出來的成績優秀的學生,座位也重新排了,萬與靖坐到了我的前面。

剛轉學來我和萬與靖就認識了,通過我以前的小學同學認識的,但我們沒說過話,我剛轉學來那會兒萬與靖對我那位小學同學有意思,但我那位小學同學行情很好,追求者衆多,他沒排上號,沖動之下轉頭和一直追他的女生在一起了。

追他那個女生對他一片癡情,奈何他對我那位小學同學念念不忘,他們在一起沒多久就分手了,他提的,分手時他挨了人女生一憤怒的大耳刮子,我說那是他活該。

月考時我的書就被偷了,我放在別人課桌裏的。

如果知道是我的書那人應該不敢偷。

我自己特別不喜歡告狀的人,但我立馬去辦公室把這事告訴了班主任,如我所料她很生氣,把偷書的人揪出來教訓了一頓。

書已經被拿去賣了。

其實那幾本書已經沒多大用處了,班主任也沒提找回來的事,我只好說書裏夾了錢,班主任問我有多少錢,我撒謊說忘了,報了個最低數字,說至少有那麽多,班主任才說必須把書找回來。

當時我無比慶幸在書裏夾了錢。

班主任派了兩個男生去收廢品的地方幫我找,我想親自去,她不讓。

我在學校忐忑地等了很久那兩個男生才回來,他們只帶回一本書。

那個廢品站太大,廢書廢紙堆成了山,他們找了幾個小時才找到這一本,看見裏面有錢,沒讓老板知道,花錢把書買走。

看我還是不高興,他們問我其他書裏還有錢嗎,我沉默了一會兒,搖頭說算了。

我甚至忘了和他們說一聲謝謝,拿着書轉頭就走了,事後經人提醒才補上感謝的話,請客賠罪。

總共六十塊錢,一分不少,全部夾在他們幫我找回來的那本書裏,但這六十塊錢不是我想要的。

離開昕中時很多東西帶不走,我只帶了幾本主科的課本,那本英語書轉學以來我一直帶在身邊,從用不上到沒什麽用,我一直小心地放在課桌裏,那才是我最想找回來的東西。

那本書有一頁被撕爛了,書頁上面還有兩條血痕,書放在身邊那麽久,每次翻開我都不敢去看那一頁。

我沒有任何關于顧天偈的東西,他也沒給過我什麽可以保存的紀念品,只有那本英語書的那一頁是被他撕爛的,上面的血跡也是他受傷後自己抹上去的。

那是他留在我這裏最鮮明的印記,在紙上,也在心裏。

書被我弄丢了,有些東西卻怎麽也割舍不掉。

顧天偈開始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的腦子裏,白天,夜裏,一年多沒有聯系,我會忍不住想他現在在哪裏,在做什麽,和誰在一起,是不是還像以前那麽桀骜不馴。

我會不由自主地拿身邊的男生和他比較,偶然發現班裏某個男生和他有一點像,心裏竊喜,總忍不住往那邊看,又怕被發現,像個偷窺狂。

可時間一長就會發現那點相似越來越淡,随之而來的是滿心的失望。

很難說出他哪裏好,可別人就是比不了,沒人能給我他曾給過我的那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複雜感覺。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顧天偈了。

十幾年裏我陸陸續續遇到過不少人,都不像他,能入眼,不入心。

我心情極度壓抑,情緒低落,一個人習慣在夜裏無聲流淚,沒人知道,我找不到更好的宣洩口,開始主動和身邊的人提起家裏,往往一開口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也提起顧天偈,提起以前在昕北的那些小事,我自己都沒想到居然可以記得那麽清楚,點點滴滴。

我慢慢剖開了自己的心,終于敢面對我喜歡他的事實,然後不可避免地為自己以前做的那些傻事,為撮合他和付菡洛所費的心思感到心酸。

他和付菡洛在一起了嗎?

我有付菡洛的聯系方式,可我不敢問,怕她看出端倪。

我做賊心虛。

直到後來何醒主動找我聊天,聊到付菡洛時我裝作無意提到顧天偈,才知道他去年就沒去學校了,他和我同時離開了昕中,沒了他這個勁敵,何醒和付菡洛正打得火熱。

怕何醒察覺,幾次聊天我都沒有再提到過顧天偈,可我不知道除了他還有誰能聯系上這個人,思考再三我問何醒要了幾個同學的企鵝號,最後才問他有沒有顧天偈的,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讓他不要告訴別人是我找他要的。

何醒說好,我猜那個時候他一定在笑我。

顧天偈的企鵝號很好記,那幾個單調的數字我一記就是十幾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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