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驗證消息發過去那邊很快就同意了。

我坐在床尾,謹小慎微地抱着手機,點開對話框反複斟酌第一句該發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緊張還是害怕,腦子裏混沌不堪,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删删改改最後一個字都沒發出去。

最後我洩氣地放下手機,手心裏全是汗。

下次吧,等我下次鼓起勇氣再發。

我放棄了,他卻主動發了一條消息過來,他問我是誰,我沒猶豫就把名字發了過去,他說知道,然後用熟稔的口吻問我的近況。

心裏有種情緒在拼命翻騰,似乎壓抑了太久,要從嘴裏跳出來,我抱着手機全身都在發抖發熱,出汗,整個人像觸了電,從頭皮一路麻到腳趾,那種感覺哪怕過了十幾年仍然讓我記憶猶新。

我不敢讓他知道我的心思,每次聊天都小心翼翼,回複一句話都要反複斟酌。

我翻過他的相冊,裏面有他的照片,大概長高了,但樣子沒什麽變化,那幾張照片我沒有保存,看過幾次後到現在還記得,拍照的地點,擺的姿勢,甚至是衣服的顏色。

他告訴我他離開昕中後去了哪裏上學,那個地名我是第一次聽,甚至不知道是在省內還是省外,不過我猜一定很美,聽名字就知道,以後有機會我也想去看看。

他告訴了我他的電話號碼,到現在我只記得是152開頭,我把他的號碼記在筆記本最中間那一頁,筆記本封面是藍色,硬殼,在學校裏得獎時發的,嶄新的,沒用過,裏面什麽都沒寫,只記着那個從未撥打過的電話號碼。

那天我把筆記本拿在手上,沿着大馬路一直走,走幾步就要翻開來看一眼。

保持着那樣的聯系我已經很知足,但好景不長。

後來劉心萊加了他,忘記為什麽加,沒過兩天他就因為這件事和我吵了一架,那時候我們都心高氣傲,不肯說一句軟話,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等我反應過來已經删了他。

那時候我還記不清他的企鵝號,剛開始很絕望,後來我猜想劉心萊應該沒有删掉他,于是心心念念想着怎麽把他加回來。

有一次我們一起去上網,趁劉心萊離開位置我偷瞄了一眼,顧天偈果然還在她的好友列表裏,我看了一眼顧天偈的資料,迅速且徹底地記住了那幾個數字。

重新加上後我們沒聊過天,我列表上的所有好友都設置了備注,唯獨他沒有。

在我這裏他一直是特別的。

然後我想起了一件很小的事情。

那天進教室發現英語作業本翻開了折起來放在課桌上,我以為是自己忘了收,拿起來準備放好,卻發現折起來那一面有字,我問是誰寫的,問了好幾遍顧天偈才轉過頭來說是他。

六個最簡單的單詞,一句簡單且肉麻的話,用鉛筆寫了兩遍,正正好好卡在那幾條橫線裏,我從沒見他把字母寫得那麽端正過。

我往前翻了翻,發現那個作業本不是我的,我笑着說作業本是學習委員的,他立刻從我手裏抽走,用橡皮擦把字擦掉後扔給我。

我當時只覺得莫名其妙,完全沒放在心上,甚至在離開昕中很久後才想起。

偶爾我會想,他那天是不是別有用意,如果是,那多可惜,如果是,如果我不那麽遲鈍,如果我們都敢于表明,也許……真的會有另一個不一樣的結果。

可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如果啊。

因此我的心緒更加難平。

那時已經進入高三,我和劉心萊漸漸疏遠,只和丁琦走得最近。

最重要的一年,我媽特地從外地回家來照顧我,但很快她就發現她在不在家沒什麽區別,我也早已習慣自己生活,她擔心我爸照顧不好我弟弟,大約過了兩個月就走了。

我的成績一路直線滑坡,名次從一位數變成兩位數,并向三位數靠攏。

那一學期我住在校外,下了晚自習常和已經工作的劉瑩瑩在外面鬼混,認識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裝逼學人喝酒抽煙,淩晨在大街上亂晃……

我的日子一直過得渾渾噩噩。

期末我考出歷史最差成績,丁琦比我好多了,但她很不滿意,當時就哭了,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心情也不比她好到哪裏去,我一路沉默地跟着她,我們去超市買了酒和吃的,一大包提到她家裏,她父母很少在家,我是她家的常客。

打開門發現她爸在沙發上坐着,她趕緊關上門,我們坐電梯直接去了樓頂的天臺。

我其實不會喝酒,酒量差,喝了大概三罐就頭暈得厲害,她比我喝得多,看着若無其事,其實也不太清醒,我們渾身酒氣,不敢回去,慢悠悠走去河邊吹風。

我頭暈想吐,難受得要命,只能吊着她的胳膊拖着步子往前走。

她給我表哥打電話,說我要跳河,我表哥沒空理我們,然後她稀裏糊塗打給了班主任,說我喝多了。

班主任很快就來了,在後面喊我們,被她抓到不得了,我們顧不得那麽多,拔腿就跑,最後她沒追上來。

丁琦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去,陪我坐車回家,回去後我直接倒在床上,眯了沒幾分鐘他們說丁琦跑了,我又爬起來去找。

她這個人,簡單,有時候容易一根筋,犯起軸來誰勸都沒用。

那天下午發動了不少人,最後才在路邊找到她。

找車送她回去她不願意,非要走路,我只好跟着她,搖搖晃晃往前走。

那時候太陽已經下山,如果走得快兩個多小時就能到,但以她的速度四個小時都到不了,果然我們還沒走到一半天就黑了,在路上搭了個便車。

那麽一鬧我家裏都知道了,爸媽打電話來問我,我只說沒考好,他們沒罵我,說沒考好也不能喝酒。

吹了一路冷風,人已經清醒,我說送丁琦回家,她要去超市買水。

進了超市她又去買酒,我阻止不了她,一氣之下自己跑去找劉瑩瑩了。

劉瑩瑩在咖啡廳上班,恰巧是夜班,我在她店裏坐着玩兒,淩晨兩點丁琦的老媽打電話給我,問丁琦在哪裏,她的電話打不通,我吓個半死,以為她沒回去,怕她在外面喝多了出事,于是劉瑩瑩請了假陪我出去找。

天很冷,那時候街上已經沒人了,我們在河邊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影,她媽才打電話來說她應該回去了。

那天我在別人家睡了一晚。

自從那次喝完酒,我大概有十年沒有再喝過酒,剛開始那幾年更是聞到酒味就反胃。

高二下學期萬與靖就和邱月湘在一起了。

和萬與靖這樣吊兒郎當的人不一樣,邱月湘是那種學習認真成績優秀的乖乖女,沒談過戀愛,也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但耐不住內心躁動,兩個人還是在一起了。

那時候戀愛了要發喜糖,我也吃到了。

在一起後他們經常鬧矛盾,兩個人頻頻吵架冷戰,萬與靖還找我取過經,問女生腦子裏都在想什麽,我哪裏清楚,我也沒什麽談戀愛的經驗,只能告訴他人家看上他不容易,讓他多哄哄,好好珍惜。

高三換了座位萬與靖和我隔了老遠,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說過話,這讓我想起當初的顧天偈。

其實萬與靖和顧天偈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我從沒和任何人提起過。

有一次萬與靖晚上給我打電話,說他不小心被人給打了,他不想回家,又無處可去。

我們在電話裏聊了挺長時間,聊到他和邱月湘,還有他上一任女朋友。

他打算去網吧湊合一夜,他上一任女朋友知道他晚上沒地方睡,要帶他回家,我不贊成他去,說邱月湘知道了怎麽想,但那女生說她家長都在,沒事。

最後他到底去沒去我不清楚,沒問。

那天之後我和萬與靖的聯系頻繁起來,聊他和邱月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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