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日,安桃步子有些急,邁進了屋來後,對着郡主道:“主子,府裏進出要有令牌了。”
黃凝臉色一緊:“什麽意思?”
安桃:“說是婚事将近,府裏最近進進出出大宗貴重物品較多,人員也雜,所以,在婚禮前的這段時間裏,任何人進出都要有令牌。包括各院的主子。”
黃凝聽後沉默,難道真是她上次自求離去的試探打草驚蛇了?為什麽忽然府裏會出這個行令,不會是厲雲故意針對她的吧?
正值她在籌劃離開時,出了這樣不利的禁令,黃凝難免多想。
“先不管這些,按咱們說的辦,你與平梅還按先前的分工,打聽好婚禮當天的流程,開哪門關哪門,各個儀式的時辰,各院下人的分布,這些都要打聽清楚。要悄悄地,不要讓人覺出你們的刻意。”
這些都是先前主仆三人商量好的,安桃領命去辦事了。
書房裏,厲雲問着跪在地上的人:“還有呢?”
“沒沒了,目目前就這些。”
厲雲:“行了,你先去吧,繼續盯着。”
人離開後,厲雲把筆往筆筒裏一扔,力度太大,筆筒倒了,散落一桌。
她可真行,竟是真動了這個心。那日聽她話頭不對,心裏就起了疑。這邊剛公布了禁令,誘餌一給,她那廂就按耐不住了。
厲雲沉了口氣,收起戾氣,慢慢地把筆筒立了起來,再把筆一支一支地放回去。暗暗咬牙:行啊,長本事了不是,敢跟他陽奉陰違了,那他就陪她玩一玩。
一切都在可控之中,但只要一想到這些天來,她的小意溫柔,她的順從乖巧都是裝的,厲雲的氣就順不下去。“咚”一聲響,那剛收拾好的筆筒,此刻躺在地上,四分五裂。
經過幾天的暗暗查訪,安桃與平梅把婚禮當天所有的細節都打聽了出來,加上暗衛的接應,如果沒有那個臨時下的禁令,她本可以輕松地逃離。而現在,最後的一步卡在了令牌上。
就在黃凝着急上火的時候,老太太忽然有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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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凝自然是去了,一見面,老太太讓她坐,然後說:“你做為家裏的另一位正妻,整個籌備過程也不能一點手都不搭,光縮在你那個小院子裏。我想着閑則生事,怕你一個人窩着亂想,又想着,婚禮當天怎麽也得給新娘做臉,你不出現于你與她都是最好的,不如當天給你找點事做吧。”
說着老太太讓書翠呈上令牌,黃凝見了,激動地手都出汗了。她還要裝作不解:“老太太,想讓我做什麽事?”
“重的累的我也不敢勞煩郡主,就當天東院的諸多煩事交于你吧。”
說着老太太伸手招她,“你過來。”
黃凝望着老太太手中的令牌,一步步走過去。待走得近了,老太太伸出手來,“這個你拿着,現在家裏辦事要用到,會方便些。”
黃凝屏息去接,就在她的手剛碰到令牌之際,老太太一把拉住她的手,臉湊到她眼前,認真地一字一句問道:“你這,可拿好了?”
黃凝心髒狂跳,忽然生出一個想法,老太太什麽都知道,知道她要走,并且是樂于見到她離開的。她是在問她,你這,可想好了嗎?
黃凝抓緊令牌從老太太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堅定地說:“我拿好了。”
老太太倚了回去,目送着她離開。那目光裏所及的娉婷身影可能是最後一次見了。
回到院中,三人狂喜,安桃與平梅自是不知老太太的意思,只以為是她們運氣好,黃凝也沒有說透,省得她們以為有了同謀,而失了小心。
有了令牌,還是婚禮當天才要用到,一切真是太順利了,因着這份順利,黃凝這幾日心情都不錯。唯一讓她不能如意的地方,就是厲雲來她院的時候。
未來的新郎官本該很忙的,可厲雲不是,他竟比與她新婚那陣來得還勤。如果光是來她這裏吃飯歇息倒還好,可他好像永遠不知疲倦一般,不止,這段時間黃凝算是把厲雲做為男人的劣根性了解個透徹。
他怎麽會有那麽多的花招,那麽大的力氣,那麽的......恬不知恥。黃凝被他折騰得,想要白天開始跟平梅練些養身健體的招式了。否則,她怕她再這樣被他折騰下去,到跑路那天,恐體力不支,影響了進程。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去,黃凝每天都在心中勸自己,再忍忍,快了,馬上她就可以不用再忍受他。
在一次以黃凝痛哭為結束後,厲雲終于停下了,一連幾天都沒有再來她的院子。應該是忙得脫不開身了吧,不管是什麽原因,黃凝感到萬幸,如果是婚禮前一天給她來這麽一出,她會真的因身體原因而跑不了的。
終于,到了九月二十六這天吉日,從崔尚書家到厲太傅家,全部道路清道,紅毯鋪地,百姓們被一列禁軍隔在外看着熱鬧,都表示開了眼了,這可不比當初娶郡主的時候遜色。
新郎官騎高頭大馬,一身正紅,好一副神采英拔、俊美無俦,誰人看了不道一句羨慕。與郡主大婚的場面,所有人還歷歷在目,這才多久,厲大人家就又進了新嬌娘。
這兩位夫人,傳到民間的八卦都是漂亮美人,精通才藝,果真如此的話,也就太傅大人能與之般配,可以說這兩段姻緣都是極好的。
而這些熱鬧都與黃凝無關,就在厲雲風光大娶之時,黃凝把最重要的銀票早早地揣在了身上,正常衣物下,內穿的是另一套更得跑跳的衣服。
安桃與平梅也是如此,三人探着院外,算着時間,要等到那邊最熱鬧最好是拜堂的時候,她們才好開始行動。
前廳,馬永星向厲雲耳語了幾句,厲雲說了句什麽,馬永星聽後馬上離開。主婚人開始招呼拜堂事宜,厲雲聽候擺布,不焦不躁,霁月清風。
而黃凝這邊,拿着令牌,以搬運核查要放進東院的嫁妝為由,大大方方地進出。然後,瞅準時機,拐到偏巷裏,扯掉繁複的衣飾,身上只着利于行動作便的穿着,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此時,厲家,新郎與新娘剛剛拜完高堂,正準備要夫妻對拜之時,厲雲一眼瞅到了重新進來的馬永星。他擡了擡手,主婚人不明所以,一時啞口。
就見厲雲招呼馬永星,馬永星當着一衆人的面在厲雲身邊低語了幾句,厲雲同樣回了他,就擺手讓他出去了。
所有人都看着這一幕,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想那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太傅大人日理萬機,拜了堂卻還要處理事情,可見他有多忙。
主婚人收到厲雲遞過來的眼神,馬上繼續:“夫妻對拜......”
厲雲從容地做他該做的,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恐怕這一堂屋的人都想不到,一會兒,這位從容的新郎官就要兇狠地去抓人了。
黃凝坐的馬車朝着皇宮疾馳而去,駕車的正是那名暗衛。不知是不是速度太快了,與迎面的另一車差點撞在了一起,那車裏下來人,說是被撞到受傷了,要黃凝他們賠錢。
黃凝本想拿錢了事,誰成想對方獅子大開口,正糾纏着,暗衛忽然上前,一掌劈開相撞在一起對方的馬車,然後飛身速回自己的車,只說了一句:“坐好了。”車子繼續趕路。
另一馬車的人因那一掌把馬車劈壞了,再不能追不上他們,而只能在原地叫罵。接着其中一人問另一人:“怎麽辦?”
“不要緊,大人馬上就到。能耽誤一會兒時間是一會兒。”
黃凝一行人去的不是正常進入皇宮的大門,而是另一偏門。進去的方式也不是通報,而是暗衛帶着越過去,這着實讓黃凝體會了一把飛的滋味。安桃與平梅沒有進去,在馬車處等候。
剛拜完堂的厲雲,衣服都沒來及換,騎上馬永星早早給他準備好的馬匹,一路向皇宮而去。
而婚宴上,厲老爺面對着沒有新郎的場面,暗自生氣,表面又不能表現出來,還得幫着厲雲張羅。總管回來報:“沒找到,門衛說看着是騎着馬走的,跟馬大人一起,還帶了一隊人,可能是有什麽重要的公務吧。”
厲老爺氣得臉色鐵青,“能有什麽公務,國泰民安的和平天下,誰能讓一個新郎官去忙什麽公務?!”
說完跺了腳,還得進去幫着兒子圓場。
暗衛帶着黃凝左拐右拐,最終帶她見到了皇上。
仁帝看到她來,并不吃驚,只見黃凝跪下行禮,“臣婦拜見聖上。”
“起來吧。”
屋裏人說着話,屋外人,錢公公一個眼神,小王公公馬上領悟,一溜小跑地去了壽康殿。
黃凝向皇上禀了自己的請求,皇上沒馬上表态,問了一些其它的,并關心了一番她這些日子在厲家的生活。
就在黃凝再次請求皇上放她去加蘭州與母親妹妹團聚時,皇上回她:“邊疆窮苦,路途遙遠,去那裏不如留在宮中,沒有人知道你來了這裏,我可以另辟小院......”
外面的通報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太後娘娘來了。
宮門外,厲雲也沒有走進宮的宮門,同樣來到偏門。安桃與平梅見到似是從天而降的厲雲時,被驚到楞在原地。
厲雲下馬,“給我綁了!”
身後他帶來的人,二話不說地綁了安桃與平梅。而厲雲不管他們,朝着那小破門就伸出了腳。馬永星本來想替主子來的,但看厲雲的臉色,知道主子這是氣極了,在發洩呢。也就退到了一邊,任他主子把那門踹掉。
殿內,黃凝又對着太後說了一遍自己的訴求,皇上正要說話,太後攔截道:“今日你行事太荒唐,這是什麽日子,你丈夫娶平妻的日子,你不說在府中幫事,卻跑到這裏來私見聖上。”
說着轉頭對着皇上:“還有皇上你也是,怎麽能陪着她胡鬧。”
皇上:“母後,如果不是我放了人在郡主身邊,恐他厲家今日就不是辦喜事了。”
黃凝馬上就坡道:“那是臣婦一時糊塗,以後再不會如此。只是一時感念生活無望,才差點做了傻事。”
她這話一出口,太後也是吓了一跳,“你這孩子,你這孩子,怎麽......唉,糊塗啊,你母親妹妹尚在人間求生活,你比她們好上不知多少,卻怎可不惜福。”
黃凝跪着爬向太後,匍匐在太後腳下:“求太後憐惜,臣女本是罪臣之女,本就該跟母親妹妹同去,是太後與皇上眷顧才得以免除懲罰,但至今于心不安。今,夫家再娶,并非妒忌才想着離開,崔家姑娘為太後外甥親女,卻因為我在前面擋着,只能同享正妻之榮。而我,您與皇上給予我的郡主的身份,這份驕傲與體統,說心裏話,與人享正妻之榮,我也不能接受。”
“我與那崔家小姐,表面看保全了皇家的面子,但其實只怕是哪一樣都沒保住,皇上親封的郡主,太後的親外甥女,誰都沒有獲得至尊的位置,反倒是那厲雲,得了這份最大的尊榮。可着大未朝,有幾個家族能享娥皇女英之殊榮,現在卻多了他一個厲家。”
黃凝這一番話說完,太後與皇上都默了。太後尚在猶豫,而皇上卻是動了準奏的心思。從太後出現在這裏開始,皇上就知道,原先他想把人偷偷留下的想法不能實現了。
那如果這樣的話,與其讓厲家把人領回去,不如讓她遠遠地去了,誰都看不到。
皇上正想着怎麽勸太後,就見黃凝忽然大力地扣頭,幾下過來,來不及阻止就見血了。太後馬上伸過手來,把她攬起,“這是幹什麽?”
皇上在一旁道:“母後,讓郡主去吧,她說得也有道理。”
太後焉能不知皇上受厲雲的氣尤久,剛聽了黃凝的一番話,自是不想讓厲家再得意,況聖上對黃凝的那份心思,太後防了多年,如果能讓她遠遠地去了,倒也不失是個法子。可打厲雲的臉,還能讓皇上出口惡氣,兩全其美。
太後嘆道:“去往發配之地,路途遙遠艱辛,你可受得了那苦?”
皇上:“這倒不怕,郡主并未獲罪,不必走那苦途,朕派人送她過去即是。”
“皇上,厲太傅殿外求見。”錢公公禀告道。
“他怎麽進來的,無召怎麽進來的?”
沒有人回答皇帝,而厲雲已經邁了進來。
黃凝還跪在地上,她回頭去看,那人如羅剎一般帶着戾氣步入,臉上看不出喜怒,卻讓人膽寒。
黃凝這是第一次真實地面對面地感受到厲雲對皇權的蔑視,他竟狂妄至此。她忽然心生絕望,強烈預感到也許在座的這兩位誰都幫不了她。
厲雲拜了皇上太後,像是無事發生一樣開口:“驚聞郡主私自出家打擾聖上與太後,我是來帶她回去的。”
太後道:“不曾打擾,這不郡主生辰嗎,我想她了,就招了她進來,也是沒多想,今天你厲府還有一樁喜事。”
厲雲一默,馬上:“沒驚擾到二聖就好,我這就帶她回去,家裏人還等着呢。”
皇上還在為厲雲不召自來而生悶氣,開口道:“先不急,剛才郡主求了朕的恩典,朕與母後皆答應了她。正好太傅也在,此事與你有關。”
太後把話接過去:“郡主思念親人,又因厲府新婦進門,她無心效仿娥皇女英,想去與家人團聚。我與聖上覺得她情真意切,對犯了事的親生父母不離不棄,這份孝心也是難得,打算成全她,厲大人,你看呢?“
厲雲看向跪在他腳邊的黃凝,“你自己怎麽說,有什麽話不能在家說,到了這裏也成了啞巴。”
黃凝擡頭,額上的血已經幹了,厲雲見狀,又是一默,聽她道:“皇上與太後所說正是臣女的意思,還請大人成全。”說着又伏了下去。
“你的意思。”厲雲唇齒間咀嚼着這幾個字。
“我大未朝,律法宗法,法法詳細,哪一條都沒有為婦的可以不聽為夫的,哪怕就是身為公主,想要離得附馬家,也得遵宗法,族裏全議,得了全部族長通過才可以,并不是公主一人說得算的。”
厲雲說着動了動腳,黃凝把手一縮,這一幕落在了厲雲的眼中。他停了一秒,繼續道:“而郡主更是沒有此說,可以自己做主在夫家的去留。”
厲雲一拘禮:“皇上,不知臣說得對否?”
皇上:“太傅說得對。”
“那我就禀明聖上與太後,臣無意趕郡主離家,更不忍她颠肺流離去到那流放之地。還請二聖,讓臣接了臣婦回去吧。”
太後這才想起問:“你,你今日大婚,怎麽還跑來了這裏?”心裏想的是,難不成是把新娘子與一衆賓客撂下,就為了追回郡主?
太後看了看厲雲,又看了看縮在地上的黃凝,眉間蹙起,也許應該早一點讓郡主随她母親走才對。
皇上心中有氣,忽然開口道:“郡主的身份是不能做主夫家,但朕說話總還管事吧。”
太後猛地看向皇上,想要阻止他說出什麽不可挽回之言,厲雲早了她一步:“臣想到,正好有一事要禀與聖上。”
太後搶了一句:“郡主,你先起來吧。看看那額頭,沒事吧?”
太後身邊的丫環扶起了黃凝,并賜了座。太後看着羸弱的一個人,額上還帶着傷,形單影只地坐在那,心下感嘆,男人啊,賭起氣來,是顧不上女人的,哪怕這個女人是起因。他們,都狠。
厲雲接着說,直接亮底牌:“蔚校左營,交于孫金棟,這事明天就可上提。”
皇上一楞,厲雲好不容易剛抓了兩軍兵權,怎麽可能輕易就放了一權呢?就為了不放郡主走?
皇上的目光帶了審視,厲雲篤定地看着他,另外連帶着還掃了一眼黃凝。他的意思是要她看看,在利益面前,人都是自私的,除了他,沒有人能做得了她的主。
黃凝卻在看皇上,從皇上的表情上看,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仁帝在他們夫妻二人的目光下,愧疚、惱怒,種種情緒一掃而過,最後目光變得堅定,“好,就聽太傅的。”
黃凝閉了下眼,真譏諷,這就是厲雲平常與皇上相處的樣子嗎,那她仗着皇家而行的那些事,又有什麽用;真譏諷,這就是皇上扳倒她黃家想要得到的嗎,把持朝政的人只不過換了厲雲而已,皇上真是做了無用功。
厲雲的聲音響起:“還不起來,你還要打擾聖駕多久。”
黃凝頭暈腿軟,她是想站來着,在這兒也是徒增無力感罷了。但她站不起來,就這一個猶豫,厲雲拜了皇上太後,大步走向黃凝,一把把她拉了起來,然後扛到了肩上。
一陣眩暈中,黃凝好像聽到了太後的驚呼聲,後來,她感覺到了風,是厲雲杠着她出來了。
想到要以這種樣子出現在皇宮的甬道上,黃凝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厲雲放下了她,黃凝正在克服眩暈感的時候,就見厲雲把他那大紅的吉服用力一扯,露出了右邊的半臂,随即把耷拉下的一側衣服往腰上一別,他的右邊胳膊沒了束縛,得了自由更加有力。
就在黃凝還沒明白他這是要幹什麽時,厲雲把她重新杠到了肩上。黃凝為了逃跑,頭上沒什麽飾物,只有一個別頭發用的素釵。這會兒,頭沖下,釵子掉了,一頭秀發披散開來。
詭異的一幕出現在皇宮路道上,厲雲全身着紅,右邊打着赤膊,而他肩上的女子,披散着頭發,那頭秀發被風吹着,如她整個人無力反抗一樣,随風搖擺。
厲雲原道來原道回,出了宮門,他把她直接扔進了那輛送她來的馬車裏,這一摔,痛得黃凝悶哼了一聲。她滿臉漲紅,也不知是剛才頭朝下充血所得,還是大庭廣衆下被厲雲如此弄出宮而羞的。
她現在得了自由,本能地覺得厲雲很可怕,很危險,想逃下車。厲雲撩了車簾,讓她看到被綁着跪在車下的安桃與平梅,一下子,黃凝就散了力氣,癱回到了車裏。
厲雲翻身上車,不知外面誰在駕車,馬車走了起來。黃凝被摔進車裏那下,着實疼痛。她想到自己不耐疼的體質,是小時候落入冰湖落下的病根,這些年吃藥不少卻不見好。
而這一點厲雲是知道的,知道又如何,也許正是因為知道,才故意弄疼她,讓她長記性的。就算她的生日他給慶過,不也一樣忘了嗎。
厲雲坐旁邊如烏雲罩頂,不知何時就要頂不住,開始狂風暴雨。
果然,車沒走多遠,厲雲欺身上前,把黃凝迫到角落裏,只聽他語帶輕浮:“想走?哪那麽容易,我當年受的屈辱不是白受了,我找誰讨回來。”
說着眼神也輕浮了起來:“我還沒玩夠呢,怎麽可能放了你這麽好用的去。”
黃凝知道他是故意說這話氣她的,但依然羞憤難當。常言道,事可以做絕,話不能說盡,那床笫之間,厲雲對她什麽沒做過,但她都忍了,可被他說了出來,她就忍不了了。
她利齒道:“厲雲,你可真貪心,小心過猶不及,得了報應,沒有好下場。”
厲雲眼神變厲:“什麽下場,像你黃家一樣的下場嗎?那不能,有你黃家在前面打板作樣子,我怎麽可能步那後塵。你且慢慢看着,我所有想要的都能得到,會一生權勢加身,幸福美滿的。不像你黃家,祖上缺德,落得如此下場好不可憐。”
黃凝咬牙切齒:“你這樣的人要是壽終正寝,真是老天沒眼天理不容,你有什麽可屈辱的,那不是你自找的嗎,堂堂厲家大公子,百年世家之後,為了巴上皇上,為了權勢,伏低作小,在我面前唱大戲裝孫子。我的人沒說錯,你家就是有裝王八蛋的傳統,一家子......”
厲雲揚起了手,黃凝本能地躲避,但那手只是揚了起來,并沒有落下。厲雲快要氣瘋了,差點沒忍住。
一時兩個人都氣喘噓噓,理智全無,一個比一個激動。
厲雲冷笑一聲,回身在小格子裏一找,裏面果然有一個備用馬鞭。厲雲把軟鞭的部分卷到手裏,拿着把手的一端,紅着臉紅着眼地湊近黃凝,左手拉起她的手并鋪開手心,右手拿着鞭子把兒打了下去。
打完第一下他說:“厲家有下人罪書,也有婦人罪書,當初怕吓到郡主,沒有給你看。現在我來告訴你內容,辱罵長輩,與夫君頂嘴,逃家,這三項罪你都犯了。”
說着連打了兩下,那鞭子把兒為了方便拿握,設計了圖案,比起板子來,打在手上更是刺痛,雖只三下,黃凝的手就破了。
趕車的是馬永星,他這會兒心噗噗地跳。一開始是主子與郡主對罵,後來就是棍子打在肉上的聲音,再後來,是女子的哭聲,凄慘而委屈。
馬永星從小就跟在厲雲身邊,還從來沒見過他情緒如此外露,以他對主子的了解,他動起氣來都是不動聲色,一擊即中,只見血不見過程。這次生起氣來,沒想到竟是如此大張旗鼓,轟轟烈烈,弄得見過世面的馬永星都心驚膽戰的。
車裏,厲雲住了手,冷冷地看着黃凝哭,他說:“本來犯一項要打十板子的,你該挨三十下,這才打了三下就受不住哭成了這樣,你的本事呢,剛才與我對罵的本事呢?這三下,小懲大誡,希望你長記性不要再讓我對你動家法。”
黃凝根本聽不清厲雲在說什麽,她腦袋暈,哪哪都疼,情緒經過大的起伏後,可以說是肝膽俱裂。她伏在馬車裏,哭得像蚊子,似要把近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委屈,算計,擔驚受怕,都發洩出來,慢慢地她沒聲了,似暈過去了一樣。
厲雲把了一下她的脈,是有些弱。他拍了拍車,吩囑道:“快一點。”
厲府到了,厲雲讓把車停到了後門。車一停好,他拍了拍黃凝,黃凝一下驚醒,他說:“下車。能走嗎?不能的話還要我扛你進去?”
黃凝打起最後一點精神,半溜着下了馬車。剛一落地,她就不行了,真的堅持不住了。就在人要倒下時,一個黑影竄了出來,欲攬她在懷。
厲雲全身一淩,順手撥了馬永星的劍,奪過黃凝,直指對方。
黃凝認出這是那名暗衛,他怎麽還在這裏?難道是皇上還沒有告訴他,他不用再跟着她了,不用再保護她了。
“住手。他只是受命而為,可能是還沒有得到皇上的新命令,你放他走就好。”
厲雲聞言,不僅沒有放人的意思,一挑眉:“哦,原來是你啊,我倒是把你給忘了。”說着便把黃凝放了下來,然後朝着那名暗衛就攻了上去。
馬永星欲上前,被厲雲喝了回去,黃凝想叫他們停下來,可她已經沒有了氣力。幾個回合下來,厲雲一劍封喉,暗衛倒了下去。
血是一點點滲出來的,剛開始只看到人倒了下去,慢慢地,從他的脖頸處開始泛紅,那團“紅”越灘越大。
殺人了。黃凝“啊”的尖叫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厲雲扔掉劍,抱起黃凝大步邁進府宅。
新娘子被安排在如意閣,她已經從下午等到了晚上,一直不見厲雲來。終于忍不住自己揭了蓋頭,陪嫁來的劉嬷嬷忙勸:“不能自己揭,要等大爺來。”
崔鳳閣:“到底怎麽回事?淺珠打聽消息還沒回來嗎?”
正說着,一個小丫環走進來,“小姐,前面出事了。”
劉嬷嬷嗔她:“叫什麽,慢慢說。”
淺珠:“厲家大爺抱着郡主回了暖秋苑。”
崔鳳閣着急:“你說清楚點,到底怎麽回事?”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只打聽到,大爺從外面抱着那院的郡主進了宅子,好像還見了血。現在暖秋苑進出了好幾個大夫,可是熱鬧着呢。”
劉嬷嬷:“見血?不會是有孕了吧。”
劉嬷嬷啧舌,她家小姐不會這麽背吧,一年多那位郡主也沒見個動靜,這怎麽她家小姐剛過門,那位就疑似有喜了呢。不過見紅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雖說咒人不好,但她還是希望那院的在子嗣上不順,兩位正妻,就意味着所出的孩子都是嫡子,那誰先誰後區別可就大了,畢竟嫡長子有着不可動搖的地位。
崔玉閣與劉嬷嬷所想背道而馳,她根本不關心什麽子嗣不子嗣的,她郁悶的是,厲雲為什麽要在與她成親的日子裏會去追郡主,在應該在她屋裏完禮的時候,人卻是在暖秋苑。
她不由擔擾地說:“嬷嬷,你說郡主會不會是成心的,成心在這日子給我下馬威。我們要不要提防她啊?”
劉嬷嬷:“是不是下馬威老奴不好說,但肯定不是什麽善茬,就是納個妾,正頭夫人也沒這麽沒眼色的,制造事端不讓人過來。您得記得,這後院就沒有和平一說,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所以,這不是一時的意氣之争,您得沉住氣,不能亂,咱們來日方長,走着瞧。”
崔玉閣點頭,她不鬧,她就安靜地等着,她相信厲雲哥哥不會不理她,不會讓她這樣等到天亮。
又回想起她有限的幾次見到的郡主,她得承認,雖她從小到大被人說漂亮,但若是跟那位比起來,卻是望塵莫及。厲雲哥哥面對那樣的美色,動心也正常吧。
就在這樣患得患失,反反複複的心情中,崔玉閣挨過一個又一個時辰。
新娘子這裏是這般光景,而老太太、太太那裏也在談論着此事。太太說:“這都什麽事?好好的婚禮變成了這樣。”
轉頭又對老太太說:“咱們過去看看吧,暖秋苑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怎麽也得把人勸回新房去吧。”
老太太閉着個眼,根本不理太太,只道:“我累了,就不去了。”
厲夫人不明所以:“您這?”最後也沒轍,想着連老太太都指不上了,有事還得她自己親自上。
厲夫人帶着人去到了暖秋苑,剛到門口,就看到裏裏外外的人在忙着,大夫更是進了又出的。
剛一邁進院子,厲夫人就被眼見所見唬得腳下一頓,只見郡主的兩個丫環被綁着跪地,哭得挺慘,卻在一直乞求,好像是讓雲哥放她們進去伺候,等郡主沒事了,怎麽治她們的罪都可以。
厲夫人暗自感慨一句,倒是個忠心的。複又想到,能讓雲哥氣得綁了她們,還不定作了多大的禍呢。
厲雲從屋裏走出,“吵夠了嗎,怕是不嫌吵到你們主子了吧?我把話撂在這兒,這輩子你們都別想再見到你們主子,這院裏早該肅清了。來人,把她們壓下去,再吵就割了舌頭。”
一擡眼看到了厲夫人,厲夫人被這院裏的氛圍所感染,有點後悔過來了,還是老太太機靈,不趟混水。這會兒被厲雲的樣子駭到,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厲雲過來行了禮,“母親怎麽來了?”
“過來看看,怎麽這麽大陣仗?郡主怎麽了?”
厲雲請了厲夫人進去,厲夫人看到黃凝躺在床上,人是不清醒的。待走近一看,她的頭上手上都是傷,還都是見血的傷。
厲夫人大驚:“喲!這是怎麽弄的?”
厲雲沒有細說,只說看過了,太太就先回吧。厲夫人這才想起自己何而來,她道:“我是來提醒你,今天是你的洞房花燭夜,新娘子還等着呢。不要壞了規矩與吉時,不要讓崔家及崔氏面上無光。”
厲雲:“讓母親操心了,你放心回吧,我記得此事呢。”
厲雲送厲夫人出雲,在門口時瞥了一眼李嬷嬷,然後說了一句:“嬷嬷的手可好了?”
李嬷嬷不知大爺為何如此問,只管答:“好了。謝大爺記挂。”
“好了就好,別好了傷疤忘了疼。我看啊,不光是這暖秋苑要整頓了,太太的院子說不好也要整頓一番。”
李嬷嬷吓得直哆嗦,厲夫人也有點不安,馬上帶着人離開了。出了暖秋苑,李嬷嬷忙求助太太,她知道應該是她私自讓兩個小丫環,在郡主面前說嘴的事讓大爺給知道了,現在不知為何郡主受了傷,人還暈着沒醒,大爺開始遷怒她了。
太太說:“別怕,有我呢,我還不信,兒子能給娘立規矩。”
說着,一邊走一邊嘟囔:“老太太是真精,一發現情況不對,連來都不來。”
厲雲冷着臉坐在床尾,聽大夫詳說病情:“手上的傷沒事,只要塗抹藥物就可,還有不能沾水,好好抹藥精心養着,疤都不會留。頭上的傷倒有些麻煩,郡主暈迷不醒也是因為這個,傷口是處理好了,後面還得看她醒過來後的情況。總之就是還要再判斷再下藥。
厲雲謝過大夫,讓人給大夫安排了住的地方,在家坐診可以随時查看情況。
大夫一出去,厲雲揮退了眉心,屋裏只剩他與黃凝兩人。望着同樣被喜氣紅色裝扮過後的暖秋苑,厲雲想,今日也是她的生日啊。
作者有話說:
明天繼續,三更合一,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