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鋒芒畢露爽點很足的一章,必……
第26章 鋒芒畢露 爽點很足的一章,必……
那安平侯夫人也并不驕矜,只見她捂嘴一笑,鬓發上的金翠釵環相撞,發出悅耳的清脆之聲。
“只是紫玉墨作彩頭,我們便是得了詩魁,也無甚用處啊。”便有文質彬彬的小姐提起了這一番話頭,這紫玉墨作彩頭确實是十分罕見的,唯有那些身處廟堂之內的男子才愛那紫玉墨呢。
“是了,這吟詩便是與男賓一同比評的,諸位小姐也好一展才氣,可別讓那些男人小瞧了我們去。”安平侯夫人便解釋道。
幾位頗具才氣的貴女便挺了挺脊背,被這安平侯夫人拿話一激,她們便當真想與那些才子學士争個高下,只說道:“作便作罷,也好讓人看看,在這詩詞歌賦上,咱們是巾帼不讓須眉呢。”
花廳內的貴婦小姐們談笑晏晏,片刻的工夫,便一齊走至了安平侯府內的花園。
許蓮攜了春杏,二人走在一條黃花滿地的鵝卵石小道上,一面走一面賞那清溪汌湍,梨落枝頭;樹葉翩翻,疏林如畫的景致。
“這樣好的景致,便是禦花園裏也不多見呢。”春杏見那後花園內的奇石險峭,樣子千奇百怪,是她從未見過的稀罕模樣,便不自自主地嘆道。
“慎言。”許蓮立刻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心裏不免有些煩悶:她把春杏這丫頭寵壞了,如今在人家府裏做客,說話間也沒什麽顧忌。
春杏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便低下頭只呆愣地站在一旁,只這一番耽擱,許蓮與春杏便落了那貴女們一大段腳程,許蓮索性便放慢了步伐,“罷了,略晚些到那賞菊處也好,本宮實在懶怠與那群人打機鋒呢。”
她話音未落,便聽得斜後方傳來一陣男子清朗的談笑聲,她當下便要加快腳步離開,只是依稀有兩句“長公主”之類的話語飄進了她的耳朵裏,她便不由自主地駐足停留在原地,只想分辨一番那群男子裏是否有那個讨人厭的蘇清端。
“你們可聽說了,這長公主在花廳裏當衆羞辱廣容縣主呢。”這道男聲語調尖利,許蓮從未聽過這樣難聽的聲音——即便是聽過,她也不會記得罷了。
“方才有幾個奴婢在小聲議論呢,只說那長公主擺着臭臉無的放矢,只讓廣容縣主當衆給她磕頭呢。”這道男聲雖低淳一些,卻也只比公鴨嗓好聽一絲絲罷了。
“當真?廣容縣主可是劉大人的嫡女啊,劉大人為我等百姓安居立業立下汗馬功勞,這許蓮有何資格侮辱縣主?當真是狗仗人勢!”
“慎言,她可是長公主,雖然是個前朝餘孽,可人家會讨陛下歡心啊。”
“是了,誰不知道她許蓮不過是個空有其名的禁脔,要我是她,早自盡以證清白了,如何還有臉皮茍活于世?”
“她這樣的女子,有何節氣在?”
……
春杏已是聽得怒不可揭,公主根本就不像他們口中所言的那般跋扈不堪,公主也不是陛下豢養的禁脔,正是因為剛折不屈,公主才會被人誣陷孤立。
“不必去了,便由他們說去吧。”許蓮只攔住了憤憤不平的春杏,語氣單薄如秋絮,只是無論如何掩蓋,她微顫的身形已顯露出了她的悲切與不忿。
這樣難聽又刺心的話,她聽得還不夠多嗎?許蓮只自嘲一笑,他們這些人總有一句話是說對的,她不敢死,她沒有那麽清白不屈的高風亮節,她只是不想辜負父皇與母後的一番苦心。
活下去,菀宜,好好活下去。
那是母後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許蓮正陷在回憶沼澤之時,卻聽得一道熟悉又清冽的聲音幽幽響起,“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①,幾位也是苦讀聖賢書的有識之士,如何不辯真假,便将一樁流言當真,對一弱女子多有貶低呢?”
這樣端方守禮的言語,怕是只有蘇清端能說的出來吧。
許蓮一時間便有些微怔,是蘇清端,他在與那些男子争辯,為了自己,而争辯。
為何?她可是個臭名昭着的長公主,滿京城的人怕她、讓她、尊她,皆是因崇明帝許湛明目張膽的私欲罷了,從沒有一個人将她當成一個真正的長公主一般敬之愛之。
可蘇清端不一般,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裏從沒有那些暗藏着的鄙夷,那清澈明靜的眼神便如他這個人一般純澈方正。
許蓮的眼眶漸漸氤氲起了水霧,她不過是個年方二八的少女罷了,卻經歷了國破家亡的動蕩,面對如狼如虎的許湛,她也只能避其鋒芒,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從未有人問過她是否願意做這個長公主,也從未有人,為自己争辯辯白過什麽。
她不是禁脔,她不是個癡纏男子的輕浮女子,她連見許湛一面,都覺得惡心至極。
“這位兄臺瞧着很是眼生,若是你初來乍到,自是不明白這許蓮的身世緣由,她可是前朝靈帝的嫡出幼女,卻被陛下破格封為長公主,這裏頭的關由滿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陛下一後宮的佳人在側,難道會對這前朝公主念念不忘?定是這許蓮癡纏陛下,使出了一番狐媚子工夫,才得了這長公主之位。”那公鴨嗓的男子見蘇清端駁斥自己的話,便清了清嗓子,耐着性子向蘇清端解釋道。
他只想将那清朗公子的氣焰給打壓下去,說出口的話便又快又急,且氣勢又十分洶湧激昂。
誰知蘇清端卻只是淡淡一笑,只彬彬有禮地說道:“錦衣衛總管馮權,兵部尚書蘇臺,刑部尚書王自卿,左相雲中赫,諸位大人皆是前朝舊臣,卻被陛下破格任用,且此間提擢一級的人也比比皆是,為何長公主許蓮便要受此等非議?難道就因為她是個女子?陛下為示仁愛,将前朝無辜公主賜還位分也是件一舉兩得之事,為何非得就是長公主癡纏陛下呢?”
幾個議論許蓮的男子皆是鴉雀無聲的靜默了下來,只是他們也不願就此低了氣焰,便強詞奪理道:“你怎得總為這長公主說好話,難道你是她的相好不成?這些都是京裏人人皆知的隐秘,你說與我們聽這些大道理,也堵不住悠悠衆口。”
蘇清端也不以為意,只作揖笑道:“清者自清,淫者見淫,望幾位公子自重。”
……
待那幾位男子不歡而散後,許蓮才攜着春杏從那地方離開,前頭的賞菊宴可要開始了,她們也是時候該過去了。
只是一路上,許蓮只抿着嘴,臉上陰晦不明的面色卻讓春杏摸不着她的心意。
“他為何要替我說話?”許蓮終是耐不住開口道,若是再不将這話問出來,便就要走到那人聲鼎沸的賞菊處了。
春杏微愣,而後便意識到公主是在詢問蘇公子為何會替她說話一事,只是這蘇公子的心思她如何曉得?許是這蘇公子本就是個善良熱心的性子,前頭皇城門口,他不就幫過公主一次嗎?
“因為,蘇公子是個好人。”春杏偷瞥了一眼許蓮的臉色,她只在心裏揣度,這蘇公子出身寒門,雖生的出衆了些,卻也不是公主傾慕的男子,且公主向來不喜與男子過多接觸,自己若是說了蘇公子的好話,只怕倒會惹怒了公主……
可誰知春杏話音剛落,那許蓮便止住了腳步,只怏怏不樂地重複了一遍道:“是啊,因為他是個好人。”
春杏只惴惴不安道:為何公主的臉色突然變得這麽難看?難道蘇公子是個好人得罪了她嗎?看來公主當真是十分不喜歡蘇公子呢,就連蘇公子方才為公主說了一番好話,公主的态度也沒好轉一些呢……
許蓮将心內的失望收斂了起來,只提起勁頭,往那亭雲謝閣處走去。
那是安平侯府最別致精巧的景色便是這臨水而造的亭雲榭閣,只見一處鬥拱飛檐的樓閣憑空托起了一段風雅無邊的美意,只居于二樓之高,可容不少人納足觀賞,倒真是個賞菊的好去處。
許蓮姍姍來遲,那安平侯夫人便佯怒,只攬住了許蓮的似藕玉臂,嗔道:“公主莫非是被我府上的花花草草給絆住了腳?我們可等了您許久呢。”
“本宮不過是走累了,找了處亭臺略歇了一會兒。”許蓮便說道。
那安平侯夫人也不深究,只親親熱熱地将許蓮拉到那水榭處,只指了指隔岸一排排擺放好的各式名菊,道:“公主,快來瞧瞧這些花兒呢,您出了彩頭,我便偷偷給您使個好兒,便讓您先作上一首詩吧。”
衆貴女們皆是嬉笑作一團,其中便有不少人不懷好意地望向許蓮,她們早已聽說,這長公主許蓮是個不識得大字,不愛出門的笨拙性子,吟詩作對只怕是難為她了吧。
許蓮将衆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她從前不過是懶怠與那些貴女們相争,前朝詩皇靈帝的女兒,又怎會不善作詩呢?只是如今已有一個人願意信她敬她,她便不想再忍受那些莫須有的污名了。
許蓮只斂神肅容,略品了一番不遠處的菊花後,便已心下有了幾句詩架子,她便對安平侯夫人說道:“勞煩夫人給我一只羊毫。”
“羊毫?”安平侯夫人詫異不已,這羊毫堅中帶柔,不易掌控,不似狼毫一般宜書宜畫,這詩字上平平的長公主為何要選擇羊毫。
她卻是不願長公主在自己府上出醜,便溫聲勸解道:“公主,我已備好了狼毫,兼毫,公主并非一定要選羊毫。”
誰知許蓮卻是眼兒也沒擡,只又重複了一遍,“夫人無需挂心,羊毫即可。”
周圍的幾個貴婦小姐皆是掩了嘴偷笑,她們只暗諷,這長公主當真是打腫臉充胖子呢,這簪花小楷如何能用羊毫寫出來?是了,說不定長公主連簪花小楷都不會寫呢。
少頃,便有丫鬟遞上了一只狼毫,許蓮接過後,便凝神在宣紙上書寫了起來。
只見她步伐優雅,筆走龍蛇見韻氣成風,瞧着不似一個閨閣女子,倒像是氣勢滂沱的書法大家呢。
衆人皆起了幾分好奇之心,只待許蓮收筆時,才見那宣紙上赫然呈現着一首狂而不亂,激躍奔發②的詠菊詩——卻是最難臨摹,最難仿學的草書之風。
衆人皆瞠目結舌,這草書連苦研詩書十餘年的飽含之士都無法将字中妍媸和巧麗的筆畫③麾寫的淋漓盡致,長公主一個擔着狐媚子之名的小小女子,如何能做到?
許蓮趁着那些貴婦小姐們仍在愣神之際,便将自己一鼓作氣而成的詩念了出來:“求得人間成小會,試把金尊傍菊叢④,本宮獻醜了。”
她念完這首詩後,水榭裏的氣氛便一時間凝結成冰,幾個以才氣出名的女子皆是目露驚嘆地盯着許蓮,只恨不得将她全身上下搜查一遍,方才長公主消失了那麽久,定是去請人為她作詩了,不然,在詩詞歌賦上毫無造詣的長公主如何能做出這樣的驚世絕句來?
“長公主,這首詩當真是您親自所做的嗎?”京城四大才女之首,詩書世族黎家嫡長女黎采薇出言問道。
她是京城裏最負盛名的清冷才女,從不參與那些貴女們私底下暗諷許蓮一事,只是她愛詩如癡,當下便覺得許蓮這首詩妙不可言,可憶起平日裏那些貴女小姐們口中大字也不識得幾個的長公主,心中只疑惑不已,這詩,究竟是不是長公主親自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