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羽香坦白
突然,一陣涼風從微開的窗口鑽了進來,将羽香額前的碎發吹散,也不知是風帶來的涼意還是眼前蕭青煙給她的壓力,竟使她背後一涼,瞳孔也因此張了張。
怪不得自家娘子那幾日會那般慌張害怕,神情恍惚仿佛見了鬼,原來是真的見了鬼!而且眼前這只鬼,正是于良國上下人人唾棄十惡不赦的惡鬼!
好半晌,她才尋回自己的聲音,“娘娘為何來此?”
蕭青煙勾了勾嘴角,眸中似是帶着一團火,她也不自知自己為何會來此,更不知自己為何俯身于林墨身上,但既然她問了,她便大發慈悲回她,“來殺林澤。”
羽香神情中的害怕突然消失了,她恍然大悟,都說惡鬼若死不幹淨是要回陽間尋仇的,而相爺确實是妖妃仇人之一。
她暗自咬牙,其實,她在某刻确實也想過,要殺了相爺。
當年若不是相爺,柳小夫人和她阿娘也不會受盡折磨,更不會死地不明不白,若不是相爺,自家娘子也不會受盡苦楚折磨。
可她勢單力薄,自家娘子又是那樣的性子,她終究是無能為力。
“當真?”羽香問。
蕭青煙道,“我從來說一不二,我答應過她,要給她阿娘報仇。”順便,報自己的仇!
羽香長籲一口氣,仿佛心中的大石落地,“婢子願助娘娘。”
“娘子?娘子你回來了嗎?”突然,良夕的聲音從屋子外傳來,她盡量壓着聲音,不讓旁人發現。
蕭青煙煩躁地閉上了眼,林墨身邊的兩個侍婢,羽香聰慧,她倒是可以利用一二,可良夕那個蠢貨,罰不得殺不得趕不得,她真拿她沒法子了。
羽香會意,忙起身去開門,輕聲道,“噤聲,娘子已經回來了。”
良夕聽罷,高興地托着個托盤便往屋子裏鑽,看到蕭青煙坐在那兒,雙足還腫的厲害,頓時驚呆了。
好在看樣子羽香已經上過藥了,于是她将托盤輕輕放在一旁的幾子上,紅着眼眶心疼道,“娘子,累壞了吧?婢子給娘子拿了些糕點,這些是婢子學着做的,旁人絕對動不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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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煙視線斜了斜,托盤上整齊堆着幾團東西,看上去絲毫沒有個糕點的樣子,她又皺了皺眉頭。
良夕順手拿了一團喂給她,“娘子,你別瞧它看着醜,但味道還是可以的,婢子嘗過許多呢。”
蕭青煙接過糕點,學着林墨的樣子同她道,“我今日累了,你先下去吧。”
良夕點點頭,囑咐了句讓她好好休息,便埋着腦袋下去了,看來自己的手藝還要再練練才是。
蕭青煙垂眸,想要将糕點放回去,可頓感四肢有些不受控,羽香也發現了她的異常,只問,“娘子可要休息?”
她點頭,然而視線裏的光線卻慢慢變得模糊,在徹底模糊之前,她對羽香道,“告訴她,過些日子她定能見到王五娘。”
說罷,她便徹底暈了過去。
翌日一早,林墨從混沌中醒來,發現自己腰酸背痛,恍惚間,她還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夢,在夢裏,她好像還殺了人。
她被那個夢驚得坐了起來,掀開被褥一看,雙足的腫脹雖已經漸漸消退,但依舊隐隐作痛。
“阿……阿因?”林墨下意識地喚她,半晌未得到回應,她又喚,“阿因?你在嗎?”
卧房的門被輕輕拉開,羽香走了進來,“娘子可醒了?”
林墨迅速合上嘴,羽香給她端來了洗漱盆和傷藥,“娘子,先起來換了藥再用朝食吧。”
林墨有些詫異,明明自己受了傷,羽香難道都沒有什麽可問的嗎?平日裏,她可是什麽都管的。
羽香溫柔地将她扶起來,“娘子可是沒睡好?”
林墨點頭,“只是有些腰酸背痛的。”她的視線掃過梳妝臺上的那半包醉夢仙,也不知今日她還要不要吃。
羽香邊給她洗漱邊輕聲在她耳旁道,“娘子,您身上那位,婢子已經知道了。”
林墨渾身一震,“你……你怎麽知道的?”
羽香道,“昨夜那位回來後便自報身份,婢子也應了她會幫她,娘子莫要害怕,婢子會一直護着你的。”
話音剛落,良夕又捧着托盤走了進來,“娘子,今日婢子給您做了些清粥小菜,您這幾日可莫要在院子裏走動了,沒的腳又被走腫了。”
她邊說着便将托盤放在幾子上,随後來幫忙,“今日婢子在前院聽了一耳朵,昨日東京城好像發生了一起大事,相爺昨晚連夜出門,至今未歸。”
羽香一頓,“發生了何事?”
良夕道,“說是東京城發現妖妃舊部,金吾衛的賀将軍當場被……”她說着,伸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刀割的動作。
林墨心尖一顫,腦中突然閃過賀祖被殺的畫面,那把長刀狠狠穿過他的胸膛,鮮血四濺。
她猛地抓住羽香的手,顫顫巍巍道,“是……是她……”
羽香輕輕反握住她,寬慰道,“娘子莫慌。”
良夕歪着腦袋,“是誰?”
“沒什麽。”羽香指着換下來的藥道,“你将這些東西拿下去吧,我來侍候娘子用朝食。”
良夕點點頭,拿了東西屁颠屁颠下去了,林墨緊緊握住羽香的手不松開,神情緊張,“是阿因殺了那些人。”
羽香輕聲問,“那位為何要殺賀将軍?”
林墨搖頭,“不知。”
羽香還要再問,院中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良夕喊道:“二娘,三娘,我們娘子還未起身,待婢子去喚一喚吧。”
二娘林依直接将良夕推到在地,“放肆!我與三娘特地來看她,她竟還未起身?父親讓她禁足她還真當自己不用出門見人了嗎?”
言罷,屋子的門被人拉開,有兩個娘子被侍婢們簇擁着走了進來。
左邊那個一身淺粉色齊胸襦裙,垂髫髻上簪了兩朵淺粉色的步搖,而右邊那個則是一身淺碧色廣袖,高高的飛仙髻上,裝飾了好些發飾,看上去十分精美。
暗處的蕭青煙眯了眯眼,左邊這個姿色稍許平庸,首飾也不甚名貴,但看着卻是有些身份,想來正是林澤妾室莫氏所生的林家二娘林依。
而右邊那個容貌秀美,美目婉轉動人,肌膚白皙勝雪的小娘子她認得,正是當日林墨落水後被救,在旁說話的林家三娘,也是林澤的嫡次女林璇。
林墨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正欲起身行禮,忽聽啪地一聲,她白淨的左臉瞬間多了一個手掌印,火辣辣地疼。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羽香都沒來得及阻止。
卻見林依将手收回,指着她的鼻子大罵,“當真是個狐媚子!被禁菡萏院也不老實!說!你到底使了什麽手段,讓遠明侯知曉你的名字?竟還要讓皇後娘娘準許你參加百花宴?”
林墨一頭霧水,剛止住的淚水因為臉頰的疼痛又流了出來,這些都是什麽事?她怎麽會知道?
林墨長得比林依要美上幾分,如今這個樣子更是我見猶憐,林依怒火暴增,又要再打,卻被林璇攔住,“夠了。”
林璇心疼地近前來,柔聲道,“疼了吧?二娘不過是在氣頭上,你莫要怪她。”
林墨搖搖頭。
林璇又關切道,“這幾日身子怎麽樣了?”
林墨強忍淚水細聲細語道,“将養了幾日,好些了。”
林璇附在她火辣辣的那半張臉上,笑容更甚,“母親讓我來告訴你,一個月後的百花宴,皇後娘娘想讓你也去,你一定要養好身子,莫要給咱們相府丢臉啊。”
林墨只想默默無聞地在相府裏活着,最好他們都不記得她,興許那樣她才是安全的,聽聞百花宴是皇後娘娘特地為燕王選妃舉辦的,她一個藉藉無名又無身份地位的小小庶女又豈有資格去?
她本想問問,但面前兩人從來都不按什麽好心思,也只好作罷,“多謝三娘。”
林璇很是滿意,起身瞥了一眼二娘,“方才二娘失了分寸,可要姐姐幫你教訓她?”
林墨一愣,随即搖了搖頭,“二娘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我沒事。”
林璇點點頭,“沒事便好,那姐姐們這就回去了。不必送了。”
說着,她便又大搖大擺地在侍婢們的簇擁之下,離開了菡萏院。
羽香慌忙拿了傷藥過來,良夕亦是近前,噗通一聲跪下,“娘子,是婢子的錯,婢子沒能攔住她們。”
羽香卻道,“你可曾見過菡萏院攔得住誰?”
良夕自責地低下了頭。
原本瓷器般的肌膚,如今被一個巴掌打得一片紅腫,看這樣子,比她那只紅腫的腳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青煙原以為她被打成這樣,定會躲在角落默默哭,亦或者躲在侍婢們懷裏可憐兮兮地哭,沒想到林墨竟是咬緊牙關一直忍着疼,雖說落了淚,但她能感覺得到,林墨的淚并不是什麽委屈撒嬌被吓怕了,只是不得已為之。
蕭青煙冷哼一聲,倒是挺能忍。
林璇剛離開菡萏院,溫柔的笑容瞬間不見了,林依在一旁狠狠道,“三娘,方才你就不該攔着!讓我好好打她幾巴掌,到時候她便去不成了!”
“二娘,你可莫要忘了,是皇後娘娘點名讓她去的,若是她去不了,皇後娘娘怪罪下來,誰擔?你擔嗎?”
林依道,“難道就這樣叫她得逞?”
林璇陰鸷一笑,發髻上的步搖随風擺了擺,“莫要忘了,可是遠明侯求皇後娘娘讓她去的,遠明侯是個什麽人你難道不知曉嗎?”
“三娘的意思是?”林依恍然大悟,扭頭瞥了一眼菡萏院,不忿道,“真是便宜她了!”
反正父親又不喜歡她,如今正好可以趁機将她趕出相府,林璇勾了勾嘴角,悠悠地說了一句,“身敗名裂,不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