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太皇太後冷眼看着三個老臣的舉動,冷眼看着亂成一片的清寧宮,緩緩開口:“押建昌伯下去。”

“奴婢遵命。”宮人們高喊一聲。建昌伯要喊,要跑,要鬧,一個老嬷嬷一手刀劈在他脖子上,建昌伯當場暈過去。

壽寧侯要出口的話,一下子卡在嗓子眼裏,目光呆滞地看着,倒在宮人懷裏的親弟弟,大中午的,好似置身寒冬臘月一般,涼氣從腳心直沖天靈蓋。

壽寧侯驀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太皇太後,好像要看清楚,這是哪裏的妖魔鬼怪附身他的姐姐?好似要看清楚,眼前的人,真的是他的親姐姐。

然而太皇太後的臉上只有冷漠。

太皇太後面色端正,直勾勾的眼睛看着他,看得他恐懼地張大嘴巴,所有的僥幸自私都無所遁形,只留下一句“壽寧侯也下去休息吧。”也不管還在嚎哭的三位閣老,自個兒轉身,脊背挺直,一步一步的,回去內殿。

三位閣老對太皇太後的行為,看得清楚,也知道太皇太後這是要先梳洗,太皇太後多愛美的人,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麽狼狽。

當然,三位閣老更知道,太皇太後心裏頭恨死他們,哪裏會利利索索的開始談判?即使心裏明鏡,太皇太後這一梳洗,也不知道要梳洗到什麽時候,那也只能繼續哭,慢慢等。

太皇太後确實在梳洗。

太皇太後出身在讀書人家,又是家裏的第一個孩子,父母寵愛,打小兒學習詩詞歌賦穿衣打扮的,她也有靈性,長得也标志,人生就沒有煩惱的時候。

長大到要嫁人的年紀,當時還是皇太子的孝宗皇帝選太子妃,一眼看中了她,三書六聘娶進門,直接做太子妃。

太子妃、皇後、皇太後、太皇太後。她這一生,有兒時在娘家的快樂日子,有進宮後的夫妻恩愛,有這些年的姐弟情誼……更有丈夫駕崩後的日日夜夜。

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她以前以為是未嫁的時候。今天才知道,原來是有他的時候。

有他的日子,真好。坐在銅鏡前面的太皇太後,因為回憶往事,老淚縱橫,眼裏卻是不由地露出一絲絲笑兒,好似小姑娘一般帶着幾絲天真,幾絲甜蜜。

大婚之夜,他比她還緊張,只會磕磕絆絆地背誦《論語》給她聽。

他的宮裏原本有伺候的兩個女子,她吃醋,吃起醋來和他耍小性子,與他賭氣冷戰,卻從不先低頭認錯,因為他會先低頭,先認錯,先給出承諾:“此生不二色。”

他的童年是不幸的,不知道怎麽對人好,卻極力給予她所有能給的一切,不能給予的一切,用盡全力維護他們的小家庭。

他們同起同卧,共同商讨國事,盡情開着玩笑。吟詩作畫,聽琴觀舞,談古論今,朝夕與共。

他們如同民間尋常夫妻一般恩愛,彼此的眼裏只有彼此。

她病了,心情很差,他就親自在床榻邊傳藥,為她漱口。她不想給他看到自己不雅的一面,他就無奈地離開。等她用完藥犯困,他連咳嗽都忍着,怕驚擾了她。

史官都親自落筆,說帝對後“其厚倫篤愛若此”。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那?可她不滿足啊。

她的父親去世了,母親孤單,弟弟年幼,她要把母親接宮裏奉養,他也答應了。

她的兩個弟弟,在外面仗勢欺人,嚣張跋扈,他都知道,只是因為她,盡力優待,不忍重責。

她對告狀的官員苛責,他就在後面給瞄補。她殺雞儆猴地,打死了有功大太監何文鼎,他也只是一聲嘆氣,默默地吩咐人,優待何文鼎的家人,給予何文鼎厚葬。

她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只有一個兒子活下來,他也一點不擔心,一點沒有要納妃的意思。

太皇太後眼裏的淚水越來越多,笑容越發甜蜜。一家三口的幸福,嬉笑打鬧都在她的記憶裏。她笑着笑着,眼淚洶湧而下,在臉上小溪一般地流淌。

她好像看到他在後面,面帶心疼地哄着她:“怎麽哭了?”

她好像看到兒子頑皮地做鬼臉,大喊:“爹,你又惹哭娘了。”

她任由眼淚流下面頰,流下脖子,癡癡呆呆地看着鏡子裏的人,等着他,給她擦眼淚,等着他,哄着她。

他總是不忍心看到她哭啊,一看到她眼圈紅了,立馬就投降了。他總是說,她是慈母敗兒,她就依賴地說,反正有他這個嚴父。

可他也不是嚴父啊。他一出生,生母為了從萬貴妃手下救下他一命,藏着他,五六歲沒出冷宮殿門一步。他深受後宮争鬥之苦,卻要把最好的後宮給她,把最好的父愛都給兒子。

他說,她都是做娘的人了,還是嬌憨可愛的。

他說,凡事都有我在那,我還年輕,兒子頑皮些沒事兒。

你明明說自己沒事兒,你明明說自己還年輕,你怎麽能忘記了那?你不是說,要一輩子護着你的皇後嗎?你怎麽能半輩子就撇下她?

你為什麽不等一等?你不是說好了嗎?等兒子長大娶媳婦,就退位,和她一起養老嗎?你為什麽不等一等?

蒼天為何對她如此殘忍?要她剛嫁人就失去父親,一個人照顧一個娘家。要她的孩子還沒長大,就失去丈夫。要她孫兒剛出生,就失去兒子。

要她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病重不治,送走他們一個又一個!

太皇太後的心裏大痛,痛的她不能呼吸。她捂住胸口,渾身都在顫抖,右手拿着手帕,青筋暴露,最終卻是自己舉着手帕,擦擦滿臉的眼淚。

他走了,再也沒有人給她擦眼淚了。她也早就不應該哭了。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啊,就是這樣,就那麽突然地離開了你,然後你永遠也見不到了。

太皇太後默默地拿起來梳子,默默地給自己梳頭。

現在年輕女子流行牡丹頭、小姑娘新發明挑心髻,她都不喜歡。她就喜歡以前的狄髻。她手巧,自己梳一個完整的一套狄髻,他總是誇她心靈手巧。

她一下下地梳着,認認真真,真正的“一絲不茍”,頂部的挑心、位于中部的分心、位于底端的花钿、位于腦後的滿冠,位于兩側的掩鬓,位于耳垂的耳環……銅鏡裏的人珠光鬓影,氣質華貴無雙。

現在人流行的上衣衫已長至膝下,距離地面僅五寸,袖闊四尺餘,露裙二三寸的式樣,還有那插繡、堆紗和畫裙等等,她也都不喜歡。

她還是以前的式樣。上短下長,衣衫僅掩裙腰。窮人家節約布料,上衣緊一些;富貴人家用羅緞紗絹,兩袖布滿金繡,金彩膝裙長垂至足,上衣寬大,裙褶也多。

她給自己選一件織金龍鳳紋的紅羅長裙,紅褙子,胸前的“墜領”,系在前襟的“七事”,她從來不喜歡,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他說過,她這樣就很好,大方明豔。

對着銅鏡瞧瞧,再保養得宜,也是老了。這樣也好,他沒見過她老了的模樣,也是和其他老太太一樣的皮膚松弛,發福發胖。

她的心情好了些許,面帶微笑開始上妝。

她記得,他不喜歡濃妝,就喜歡她略施薄粉的模樣,也不要宮人動手,自己折騰這些熟悉又陌生的胭脂粉盒。

兒媳婦慢慢地走進來,給她行禮,她更是笑。她有一個這麽好的兒媳婦,可惜啊,他沒有看到,沒有喝那杯媳婦茶。

她拉着兒媳婦坐下來,安慰兒媳婦不要哭。這是一個好孩子,都是她的錯,她的兒子因為她的娘家痛恨外戚,一心防備岳父家,大婚十六年才做夫妻,都是她的錯。

她對兒媳婦好,兒媳婦人老實厚道,就覺得她這個婆婆好,這個時候還來看她。

你看啊,老天爺你睜開眼睛看看,你說他傻不傻?這麽好的兒媳婦啊,一天孝敬沒享受。那麽好的孫兒,更是沒看到。

都是她的錯。

他這一輩子,受了那麽多苦,卻從沒有一絲一毫怨怼,只知道對人好,好到最兇的大臣都說他“老好人”。

他身為一國之君,胸懷無比寬廣,心裏裝下自己的小家,也裝下山川大地、黎民百姓。

他創下“中興之治”,卻一輩子生活簡樸,連民間普通世家的花費用度都沒有,一輩子啊,就穿幾件舊衣裳,多穿半匹布都不安心。

他一輩子寬厚仁慈,躬行節儉,重視司法,大開言路,任用賢臣;一輩子恭儉有制,勤政愛民;一輩子忍受病痛的折磨,熬到油盡燈枯,三十五歲就離開。

他不應該有任何污點。

他應該是大明的好皇帝,他不應該遇到她,下輩子,老天爺開眼,要他不要再遇到她。

正午的太陽落在清寧宮裏頭,折射出一道明亮光線,她不适應地眯了眯眼。耳朵裏依稀可以聽見三位閣老的念叨和哭嚎。她也希望啊,他們父子哪個能在天有靈,睜開眼睛,再來看一眼。

太皇太後慢慢地從繡墩上站起來,拉着兒媳婦的手,出來內殿,來到正殿,在鳳椅上坐下來,要兒媳婦也在自己的身邊坐下來。

“宣三位閣老。”她聽到自己如是說道。

“宣三位閣老。”宮人們高聲喊着,她聽着他們的哭嚎更為清晰了,臉上帶着笑兒。

“臣等給太皇太後行禮。”

“免禮。”

“臣等給皇太後行禮。”

“免禮。”

“太皇太後,皇太後,臣等先請罪,臣等儀容不佳,有妨鳳眼。”

“沒罪。很好。給三位閣老淨面,上茶。”

宮人們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三位閣老,訓練有素地上茶,上點心,退下。正殿裏,只有她和兒媳婦,三位閣老。她對他們還是恨的,想等他們先開口求她。

可是,這個世界上,還能記得他和兒子的人,還有幾個那?

她先開了口。

“張家,張鶴齡、張延齡兩兄弟,身負皇恩,不思回報,驕橫異常,是為不忠。縱家奴強奪百姓田地房屋,劫獄,多次犯法,是為不法。

弘治五年,孝宗皇帝遣侍郎屠勳、太監肖敬審問屬實,依法懲辦其犯事家奴。肖敬将懲處結果奏報皇帝,皇後大怒,帝也假怒。帝事後,召肖敬安慰道:“你的話是對的。”賜他以金。

正德三年,給事中吳世忠、主事李東陽,均因劾奏張延齡幾乎得罪。正德皇帝獨召張鶴齡談話,張鶴齡脫帽,以頭觸地。自此以後張家兄弟的不法行為有收斂。”

她頓了頓,好似又看到兒子因為她的眼淚,壓抑的怒火。

“一轉年,就是元和三年……”太皇太後再也忍不住,輕輕地一眨眼,掩飾心裏的酸苦之意,“如今他們再次不忠、不法。我也不護着。我對不起孝宗皇帝,對不起正德皇帝,對不起因此受難的大明百姓,大明官員……”

她聽到自己終于吐出來那四個字:“大明宦官。”

她注視着三位閣老,目光沉靜:“我的罪責自己承擔。”

“張家兄弟死不足惜,理當有刑部,依照國法論處。”

“此事,關乎皇家聲譽。若方便,還請三位閣老告知,事情會到哪一步?”

死寂一般的靜。

她耐心等候。她知道兒媳婦一定是怨她的。她知道三位閣老一定是怨她的。

她的一顆心到底是冷漠的,可能張家的人,都是這樣冷漠?國法?道德?天理?都可以不在乎,就在乎自己的親人。

而她的親人,親疏遠近,孫兒最親。取和舍,她卻在孫兒和張家之間,選擇了張家。

明知道三位閣老之所以沒有直接抓人,就是顧慮她的孫兒和皇家聲譽,她卻要借此談判,給張家盡可能地争取一線生機。太皇太後的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兒,笑自己。

楊閣老和其他兩位閣老俱是心裏一嘆。如果可以,他們并不想和太皇太後鬧僵,畢竟她的身份在這裏。

他們也多少理解太皇太後的心情,無非就是後悔了,卻又放不下張家血脈。楊閣老起身,行禮:“回太皇太後話,刑部負責審理建昌伯一案。暫時沒有提及壽寧侯。事情最後會到哪一步,臣等不知。”

太皇太後于是冷笑。她記得他說過,她冷笑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冷酷。

“楊閣老,先皇沒有給你留下遺诏?”

太皇太後直接問出來,看到兒媳婦一驚,随即又歸于沉默;看到三位閣老一臉預料之中的平靜,聽到楊閣老肯定的回答。

“回太皇太後,先皇有遺诏。然先皇有交代,不到‘必須’,不使用。”

太皇太後臉上的冷笑加大。

大到扭曲。

大到她也想和建昌伯一樣放聲大笑。

多好笑?不好笑嗎?她的兒子,到底還是心軟。

她狠狠地罵,如果她兒子在眼前,她會狠狠地打一巴掌。這樣的心軟,到底是不适合做皇帝,和他一樣!

太皇太後突然沉默下來,因為她兒子這份“心軟”,因為她兒子不會在她眼前了。她甚至驀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這個家裏的人,還是她的孫兒最好。

這個家裏,就屬她的孫兒,最讓人放心,絕對不會為了不值得的人委屈自個兒。

太皇太後滿心欣慰,臉上的冷笑也變成慈愛。

這要是她的夫婿,她不用哭。這要是她的兒子,她哭了,兒子就會心軟地放過張家。可這是她的孫兒。三歲大的孫兒,就有決定乾坤,壓制朝臣,殺伐決斷的帝王威儀。

她的孫兒要這天下的人都知道,哭是沒有用的,以死威脅也是沒有用的。

太皇太後眼裏心裏都是慈祥的愛意,滿滿的都是,後繼有人的自豪。

那是她的孫兒啊。

她的孫兒,會做到那一步那?

“既然如此,我吩咐人,押送建昌伯去刑部?”她故意這麽說。果然,她的兒媳婦面色一緊,三位閣老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楊閣老再次站起來,躬身行禮,回話:“回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吩咐人,押送建昌伯去刑部即可。”

太皇太後:“!!!”不得不說,太皇太後震驚了。他們不怕,她沒有押送建昌伯去刑部大牢,只是去刑部,刑部的人不敢動建昌伯嗎?

随即,太皇太後瞳孔一縮:“是了,刑部的人怎麽會不敢動建昌伯?建昌伯的叔叔、表姑父、表姐夫……都已經在刑部受審了。”

太皇太後沉默。

她該為她的孫兒一定是一個合格的帝王驕傲嗎?那是她的孫兒啊,她到底還是希望,她的孫兒,可以有一些普通小娃娃的,依賴和親近的感情的。她的孫兒,孝順她和兒媳婦,護着她和兒媳婦,可也只限于她和兒媳婦兩個人,她都知道。

她的孫兒不喜歡任何外戚谄媚的讨好,她也都看在眼裏。她的孫兒那麽聰明驕傲的小娃娃,這個天下,能入他眼裏的人,太少了。張家、夏家,都不夠資格。

太皇太後想着她聽宮人們說的,她孫兒在朝堂上要砍人腦袋的模樣,天生的殺心,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手軟,又忍不住笑。

他,兒子,都沒有孫兒的這份定性。他們父子,都是想要護着自己想護的人,不管多麽罪惡。

只有他們的孫兒,強大如斯、生來驕傲,天生的尊榮。

太皇太後一時又心生自豪,她的孫兒,将來一定可以做到他爹,他爺爺,都沒有做到的事情,一定不會被人世間這複雜斑斓的人性誘惑。

這樣也很好。

太皇太後笑着,眼裏一片迷茫。

既然注定是帝王,何必強求做一個普通人?

太皇太後輕輕地擡手,拉動椅子邊的一根細繩,外頭進來一個老嬷嬷。

“押送建昌伯去刑部大牢。圈禁張家‘所有人’,一根草棒,也只準進不準出。”

“奴婢遵命。”

老嬷嬷下去。滿殿寂靜中,太皇太後輕輕地擦擦眼角沒有的淚水,輕輕開口:“皇帝的年齡太小了,大小事情只能依靠閣老們,我和皇太後一直感激閣老們。”

“我們婆媳倆,不懂朝政,也沒有野心垂簾聽政什麽的。都只想護着自己的家人,可這家人,也分一個親疏遠近。現在這天底下,千千萬的人口,最親的人不就是一個皇帝?”

“最需要我們護着的親人,也就是一個皇帝。”

“現在皇帝的國庫空了,七月份赈災後,那就空的老鼠都沒有了。”

“我這心裏頭一直不安生。我們婆媳到底是婦道人家,不懂家國天下的,就一些婦道人家的小計算。三位閣老,你們說說,皇帝宣布廢除皇莊,以後,他的生活,該怎麽過啊?”

太皇太後慢悠悠地說完,再次擡手擦擦幹幹淨淨的眼角。

“他一個小娃娃,就知道一心為國為民,他哪裏知道過日子的難處?我一聽說這皇莊的事情,一顆心就揪着。三位閣老,皇莊廢除,其他的那些外戚,比如周家啊,孫家啊,是不是都要查一查?”

“還有那些宗室。哎,他們就知道不停地納妾生兒子拿奉養銀子,不知道這國庫都要空了,皇帝自個兒都窮的要去讨飯了。”

太皇太後說完,慢悠悠地端起一杯茶盞,仔仔細細地抹去茶葉沫,好似這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三位閣老知道,太皇太後因為先皇的“心軟”,皇上的心硬,要換一個談判籌碼,對看一眼,一起看向今天本不應該在場的皇太後。

皇太後聽着太皇太後一番話,自然也開始擔心兒子以後的花費問題。

總不能以後兒子買一串喜歡的糖葫蘆,也要跟戶部報備,走流程,等一個月?憲宗皇帝當初為什麽設置皇莊?還不是憲宗皇帝性格懦弱,不敢和內閣、戶部要銀子花,只能自己想辦法?

就算她兒子性子強硬,可這也确實麻煩啊。

皇太後猶猶豫豫地開口:“三位閣老,要不,查抄的銀子,給皇帝留一份?”皇太後不等三位閣老回答,又自己否決了,“這樣也不好。老百姓都說,家有萬貫,不如日進鬥金。到底是死錢不如活錢,不能坐吃山空。”

頓了頓,她又擔心:“皇帝對金銀也沒有什麽認識,就知道這大明的寶貝都是他的,放在什麽地方,放在誰手裏都是他的。三位閣老,你們多教導教導皇帝,做皇帝,手裏也要有銀子啊……”

皇太後絮絮叨叨的,三位閣老聽得頭皮發麻。然而皇太後滿心擔心,兒子将來連娶媳婦的銀子也沒有。

太皇太後聽了半天,不勸着,反而給添油加火:“我看啊,這宮裏就我們三個人,皇帝才三歲,不若把宮人裁減裁減,節省一些銀子。”

皇太後果然更擔憂了,緊緊地盯着三位閣老,等候回答。

三位閣老忍不住又在心裏嘆氣,三位閣老還沒說話,又聽到太皇太後一句:“張家不抄家,對不起萬民。我來和張家算賬吧。有了銀子後,一半給皇上存着,一半捐給南京的難民買糧食,也算是給張家贖罪。”

“沒有活錢,總要有點兒死錢。”

!!!

三位閣老臉上一黑。

皇太後立馬就要勸說,卻又對上太皇太後那冷硬陰森的面孔,一個字也不敢說。

清寧宮裏,太皇太後果斷地斷尾求生,為了孫兒以後娶媳婦的銀子,和三位閣老死磕硬談。

皇太後親眼目睹張家的結局,默默決定嚴格管好自己的娘家,也為了兒子将來娶媳婦的銀子,一改往日作風,一步不讓。

乾清宮裏,天縱聖明·元和皇帝·朱載垣,金口玉言廢除皇莊,完全不知道這樣一來,他個人一下子少了一大筆收入來源,大踏步進入“窮皇帝”行列。

天縱聖明·元和皇帝·朱載垣,就高興今兒終于下朝了,開心啊。他老師們伴讀們都說今兒他累了,不學習了,他更開心。

開開心心地和老師伴讀玩伴們玩躲迷藏,和草上飛伯伯飛高高,拉着美美的指揮使玩空竹響,手握木柄轉轉轉飛飛飛,飛了一下掉下來,他再重來……

玩累了,看着天空滿臉向往:“高高。”

美美的指揮使安靜地看着他玩樂,聞言,擡頭看一眼天空,低頭看一眼懷裏的胖娃娃,毫無原則的寵着:“臣要工部做大大的空竹響,和風筝一樣飛上天空,好不好?”

小娃娃拍手歡呼:“好好,好好。”

午後的太陽光慵懶迷人,小娃娃在美美指揮使懷裏打個盹兒,夢裏都是自己乘坐空竹響飛上藍天,和白雲一起玩耍。

聽一會兒琴,畫一幅畫給唐伯虎老師寄去,就要和徐景珩去釣魚,明明魚兒見到他就逃竄,他還就喜歡上釣魚了。徐景珩——自然還是毫無原則的寵着。

他在太液池釣魚,和吓得挺屍的魚兒們說話忘乎所以,更不知道,很多大臣圍在劉健劉閣老的家裏,請他問一問皇上“‘不許吃飯’的時限”。

勳貴一方,定國公自覺沒臉來,武定侯郭勳只能硬着頭皮:“劉閣老,我們知道挨餓的滋味了,求求皇上慈悲,繞過一回。或者罰我們其他方面可行?那麽多事情要辦,我們餓着,沒有力氣做事啊。”

清流一方,張璁忙着清查張家土地,沒空。夏言感覺這比打仗還痛苦,卻也只能上陣:“三位閣老都在宮裏還沒出來,只有請劉閣老。吾等知道劉閣老在休養,實在慚愧。可實在拖不得。”

其他大臣,世家大族出身的,哪個挨餓過?此刻都沒有力氣說話。皇上說不許吃飯,他們連水也不敢喝一口。

劉閣老“咳咳咳咳”,太歡樂沒憋住,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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