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娃娃皇上好奇地看着章懷秀,眼睛越睜越大,小鼻子嗅嗅,好似是困惑地皺皺眉頭,伸手揉揉眼睛,似乎是要看得更清楚一般。

可他看着,看着,把章懷秀從頭看到腳,從裏看到外,越看越稀奇,越看眼睛越是瞪大。

小娃娃直覺地,轉頭看向徐景珩,大眼睛裏全是疑問。

徐景珩看着他笑,眼神裏滿滿的都是鼓勵。他就又轉頭看着章懷秀,又不敢相信一般地揉揉眼睛,章懷秀是和故事的神仙鬼怪妖精一樣,化成人形了?

小娃娃端着一副大度的模樣,佛道,仙仙鬼鬼,嗯嗯,都是大明子民。

徐景珩一看皇上的表情,知道皇上的想法,心裏為皇上的“大度”微笑,看一眼章懷秀,吩咐道:“章懷秀,擡起頭來。”

章懷秀如聞仙音,皇上這麽看着他,他感覺自己好似沒有這個軀體,靈魂赤~裸裸的一般,他再次慶幸,如今現在靈魂和軀體合二為一了,不怕不怕不怕。

章懷秀給自己打氣,低聲說道:“謝皇上隆恩。”慢慢擡頭,看一眼,吓得又低頭。

皇上長得真好看。

皇上有一雙世上無雙的眼睛。

章懷秀不知道有誰可以和皇上這般對視。

小娃娃皇上·朱載垣微微低頭,大大的眼睛注視章懷秀的眼睛,即使只有一眼,他心裏也更好奇,又伸鼻子嗅一嗅,又轉頭看徐景珩——

佛佛道道不同于其他大明人的氣息,小娃娃不大喜歡,但章懷舉身上的特殊氣息,是他見到的第一個,他喜歡。

小娃娃皇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或不應該“聞到”這些,他就是直覺地知道,徐景珩知道答案,徐景珩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潛意識裏信任徐景珩。

徐景珩用眼神回答皇上的問題。小娃娃皇上就驚訝地看着章懷舉,發現章懷秀緊張害怕,端着小胖臉,“和藹和親”的微笑。

“章懷秀,好好。章懷秀不怕。”小娃娃皇上的語氣裏帶着安慰,脆生脆氣的小奶音,天生的天子威儀。

章懷秀就覺得心口火熱,情緒激蕩之下眼淚又要出來,硬憋回去眼淚,哽咽一聲:“草民謝皇上安慰,草民不敢當皇上誇獎。”

小娃娃有模有樣的,學着徐景珩剛剛的鼓勵眼神,有模有樣地說話:“章懷秀敢當。章懷秀起身,賜座。給朕講講西域的事情。”

“草民的榮幸。草民謝皇上賜座。”

宮人搬來三個繡墩,皇上、指揮使、章懷秀按次序入座。章懷秀面對小娃娃皇上,內心的激動無人知道,慢慢地笑着,慢慢地給皇上講述他們的經歷。

“西域,和北京不一樣,和江南也不一樣,和大明兩京一十三省都不一樣。地處歐亞大陸之間,吸收東西方文化,茫茫大草原、雪山冰川、整體比大明高千丈……蔬菜少,牛羊多,人多以放牧為主,還有莊園主和奴隸……”

“大漠很大,各個部族為了争奪生活資源,争鬥多,血染紅黃沙,風化,風幹,一粒粒沙子,都是歷史的味道……那裏的人,臉上兩頰有高原紅,和白楊樹一樣頑強求生,和綠洲一樣熱情……”

小娃娃皇上聽得眼睛眨也不眨,問題一個接一個:“西域地方比大明大啊?葉爾羌汗國的後面,還有國家?奧斯曼在西域的哪裏?”

“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說他們環游世界,世界是一個圓球。圓球,亮亮的寶貝嗎?”

小娃娃皇上對圓球動心,寶貝,想要。章懷秀面對皇上的“動心”,虔誠地笑:“皇上,西域比大明大,然人口少很多。葉爾羌國後面,有國家。奧斯曼在葉爾羌國的西部。

皇上,這個圓球,是一個大寶貝。草民聽說,我們都生活在‘圓球’上。

‘圓球’分為好幾個大陸,大明在亞洲大陸,奧斯曼在歐亞大陸,葡萄牙,在歐洲大陸……”

小娃娃皇上的嘴巴張大,眼睛瞪圓:“‘圓球’,要。葡萄牙,壞,打。朕找到‘鄭和’,就去打。”

皇上因為自己還沒有找到“鄭和”,小胖臉皺巴,念念不忘打壞壞的葡萄牙。徐景珩面容安靜,好似皇上做什麽都可以。章懷秀震驚過後,嘴唇哆嗦,那是激動的。

就好比他因為皇上腳上的鑽石震驚,想着這個時候,大明有鑽石了嗎?卻又想着我們皇上就應該這樣尊貴地養着,大明就應該彙聚全世界的寶貝……

大明打葡萄牙,怎麽不可以?葡萄牙來打大明,大明就應該打回去!

徐景珩将他的變化看在眼裏。小娃娃因為他身上的氣息變化,歡喜。

小娃娃皇上知道沒有功名不好封官。早上徐景珩說,章懷秀有別人沒有的才華,去工部很合适,他自己看着章懷秀,雖然好奇他身上的特殊氣息,也是喜歡得很,當即就決定,要章懷秀做他的伴讀。

做他的伴讀,就不用考科舉了,朕聰明。

“章懷秀先做朕的伴讀。”小娃娃皇上的小胖臉,矜持且英明。

章懷秀驚呆。

章懷秀懵啊,他想說他應該去工部,可又哪裏舍得做伴讀的機會?想問一聲為何要他做伴讀,又不敢多問。

“草民章懷秀遵旨。”章懷秀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如是回答。

一個小太監領着章懷秀下去,換衣服,認識其他的老師伴讀們;小娃娃立馬拉着徐景珩:“蹴鞠。”

徐景珩笑:“好,蹴鞠。”

“蹴鞠!”小娃娃歡呼一聲,抱着他的小皮球,和徐景珩來到草地上,拉開架勢,開始玩樂。

徐景珩先開始,和皇上平時随意的玩耍不一樣。皇上看得目不轉睛,眼裏全是徐景珩踢球的小人影兒,美美!

皇上抱着小球,學習徐景珩的動作,小模樣十足十的認真,用雙足踢,用頭、肩、臀、胸、腹、膝等等部位接球——徐景珩的動作是行雲流水品茶拈香一般,皇上的動作是……

噗哈哈哈,噗哈哈哈。

圍觀的宮人都想笑,忍得好辛苦。其實皇上的動作非常到位,“井輪”玩得好,“飛弄”,“滾弄”也玩得好。可是,皇上胖嘟嘟的三頭身啊。

皇上的動作太喜樂,小兒稚氣更是要人滿心開懷。皇上因為徐景珩和他一起蹴鞠,對蹴鞠爆發出莫大的熱情,就見小球在皇上的身上高起落下、貼身伏上……

因為看徐景珩玩球入迷,腳上一個不穩當,着急地睜大眼睛求救;一個屁股墩兒坐到草地上,自己爬起來……嘴裏不停地發出“啊啊哇哇”的呼喊……一個完美的接球,眉眼彎彎……

宮人就看着他們皇上玩着玩着,開始飛飛,一邊飛飛,一邊玩蹴鞠……指揮使功力深厚,護着皇上密不透風,樹梢上,花叢上,小湖邊……皇上玩得那是真真“盡情盡性”……

宮人們撐不住,面容扭曲也憋不住笑出來;剛剛和章懷秀一輪見面的老師伴讀們,休息用水的時候一眼看到,也忍不住笑。

指揮使功力高深蹴鞠玩得好,不稀奇。稀奇的是,指揮使飛上飛下,飛花摘葉淩波微步的一手功夫,和皇上的小兒玩樂一搭配,哈哈哈哈,一邊哈哈哈一邊鼓掌叫好,一時喝彩聲如雷。

七月天裏,大明人“蹴鞠屢過飛鳥上,秋千競出垂楊裏。”大明皇上·朱載垣是“鞦韆對起花陰亂,蹴鞠孤高柳帶斜。無數小魚真得所,一雙新燕宿誰家……”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小娃娃皇上玩得開心啊,皇上聽到衆人的鼓掌喝彩更開心,美美的指揮使陪他玩球,美美的指揮使踢球的動作好看,看一眼指揮使,踢一下球……

頭頂小球站在一片荷葉上,自己給自己鼓掌:“朕好好,徐景珩好好。”

自戀的小模樣,生來驕傲。衆人笑得腸子打結,除了更大聲喝彩,只能更大聲喝彩。

徐景珩心裏歡樂,臉上笑容不變,眼神寵愛:“皇上好好。喝水,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好好,好好。”愛美·皇上對指揮使的話都聽,指揮使美美啊,好看——

美美·指揮使眉眼含笑,抱着皇上上岸,掏出手帕給他擦擦額頭細汗,喂他喝一杯溫水,舉着他過頭頂,視野一下拔高,高興的小娃娃皇上歡呼出聲:“高高,高高。游湖高高。”

“好,我們去游湖飛高高。”徐景珩答應着,抱着他,邁步就去太液池坐船,一個飛躍,跳到船頭……小娃娃手舞足蹈地歡呼,在船頭學着指揮使的動作,跳啊跳……一個個荷花,一片片荷葉,是他最好的玩友。

這兩天徐景珩很忙,一連三天進宮都是來去匆匆,皇上就想他。在小娃娃皇上·朱載垣的心裏,徐景珩是特別的,唐伯虎老師離京,桂萼也離京,很多人去奧斯曼,王守仁老師也帶着俞大猷去大同……可是徐景珩不一樣。

小娃娃皇上·朱載垣,拉着他美美的指揮使,結結實實地玩樂一個上午,才是歡喜。

宮人各個忙碌,準備皇上待會兒的午膳。其中一個小太監,托着一個盛放茶杯茶壺的托盤,一個飛身,穩穩地落在湖中小船上……徐景珩坐在船頭品茶,護着皇上在湖面上玩樂。

小船無風自動,太液池安靜無聲,只有皇上清脆的歡呼聲,和天鵝鴨子荷花荷葉……說話的小奶音。

老師伴讀們都覺得,這休息時光分外美好,很應該作詩作畫留個紀念。章懷秀恍恍惚惚的,大明人人都會蹴鞠,都喜歡蹴鞠,回家就苦學苦練;可宮裏人人都會內功?他現在開始練習內功,來得及嗎?

章懷秀一邊練習大字,一邊苦思冥想,怎麽發揮自己的特長,補上自己的短處。剛剛皇上玩樂,他和幾位老師伴讀見面,大受打擊,此刻可以稱得上萎靡。

楊慎——寫下“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的大明第一才子;謝丕——大明第一美探花,好一顆寶樹……皇上的身邊都是大家名儒,就是劉成學,一看就是得力實幹的穩重人,克己奉公的理學家。

章懷秀也知道皇上的這個年紀,開蒙都剛剛開始,禦筆批紅都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代替,他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能着急,萬萬不能着急,只要皇上安全健康地長大……

一擡頭,就見衆人寫詩作賦畫畫的,都各自完成。章懷秀慶幸他剛剛表明自己什麽也不會,安靜地聽。

聽得滿心震撼,就見楊慎轉頭看他,笑容溫潤如玉:“章賢弟莫要緊張,你剛來有些事情不知道很正常。吾等早上聽指揮使說起來章賢弟的才學,大為欽佩。晚上我們去留仙居一敘,如今确是有個事兒着急。”

章懷秀以為他們有大事,連連表示:“大事要緊……”身邊謝丕爽朗大笑:“哪有什麽大事?唐伯虎畫了一幅畫,文征明送來一幅字,他們着急觀賞。”

一時間,衆人都是笑,章懷秀呆呆愣愣地跟着他們,出來房間,圍坐一個小亭子,章懷秀看着這幅,曾經在博物館看到的文征明《太液池詩》,微笑出來,安靜地聽衆人的熱烈讨論。

楊慎贊嘆不已:“‘泱漭滄池混太清,芙蓉十裏錦雲平。曾聞樂府歌黃鹄,還見秋風動石鯨。玉蝀連蜷垂碧落,銀山飄渺自寰瀛……’好詩詞。”

謝丕滿腹遺憾:“鐵畫銀鈎。可惜,文兄學魯直而力有不逮。不過這詩詞挺好。我記得,前閣老李東陽寫過一首太液池,不同的風格。”

楊慎的眼睛還落在這詞兒上,随意接話:“‘……鳥飛不動朱旂影,魚躍時驚彩枻聲。天上銀河非舊路,人間瀛海是虛名。何如周囿開靈沼,長與君王樂治平。’”

劉成學沒有“文人相輕”的情結,實話實說:“一個民間文人,一個閣老,不同的風格……”

一時衆人又笑,議論紛紛的,話題從唐宋元書法特點,到現代書法發展……争論不出來論點,一起去找皇上和指揮使評斷。

小娃娃皇上和徐景珩一起用完午飯,正在散步消食,打算去看太皇太後。見到衆人圍着他,要他看書法和畫兒,完美演繹何為“當仁不讓”。

他還沒學習認識字兒,但人小聰明,有靈性,指着唐伯虎的畫兒,只誇“好好”,對文征明的詩和字,小眉頭皺巴,引得所有人歡樂大笑。

裝隐形人·章懷秀想起來自己的狗爬字,冷汗默默地流。文征明的字,學黃庭堅和趙孟頫,結字嚴謹,風骨強勁,看字仿佛看到長袖善舞的仙人,尤其“太”“芙蓉”“錦”,大張大合的很有黃庭堅的感覺……

可是在座的,都是青史留名的大才子,四歲的皇上,更是才子抱着長大的!

大明的太液池畔,唐伯虎和文征明萬裏“踢館”不成,章懷秀萬分明白李東陽寫下《太液池》的心情,抓耳撓腮地犯愁。徐景珩看衆人一眼,牽着皇上的小胖手,去清寧宮看太皇太後。

下午的時候,太陽依舊很大,豹房裏林蔭成行、假山流水,湖泊小橋,太陽正好。

徐景珩自去辦事兒,皇上美美的一覺醒來,聽老師伴讀們講說唐詩宋詞,漢朝民歌,詩經楚辭……還給唐伯虎老師和王守仁老師,各畫一幅畫兒寄去。想起來南海,西洋、印度……又要聽書。

幾位老師伴讀對視一眼,都知道皇上要派人出海的事兒,可,他們也不敢勸說皇上不去,他們自己都想去……

幾位老師捧着禮部新出的,有關于西洋的書本兒,讀得聲情并茂,自己心動,皇上更心動——多多的寶貝,要;壞人,打!

在座的人,群情激越,唯有章懷秀聽得暈乎乎。現在的大明,發展到哪一步了?為什麽大炮研究會到倍徑的那一步?章懷秀懷揣一肚子問題,晚上出宮後,和一群帝師伴讀在留仙居品茶品酒。

知道皇上的日常趣事兒,知道大明有了南海市舶司,大明整頓水師,大明還和日本打了一張,打贏了,震驚之下,借着酒意,放聲痛哭。

這是不同的1525年!這是元和四年!元和皇帝的大明,再也沒有“嘉靖嘉靖家家淨、柴米油鹽皆無”。

大明再也不會有“奸臣專權,吏治敗壞,廢弛邊事,倭寇頻侵……”再也不會有閉關鎖國,國勢積弱,民不聊生。

而他要保護皇上,他要徹底杜絕那個“崇尚奢侈,嗜好刑戮,暴虐不仁,喜怒無常,昏庸無能……癡迷煉丹修齋,二十餘年不視朝……”的興王進入北京城。

章懷秀第二天中午起來,眼睛紅紅的,接過來他大哥手裏的醒酒湯,一飲而盡,得知因為醉酒休息一天不去宮裏,一屁股坐到書案前,奮筆疾書。

倍徑的技藝,現在的大明已經有了,作為一個學歷史的人,當然知道倍徑後面的大炮技藝發展。

因為不知道大明技藝發展水平,班門弄斧差點被當成“間諜”殺頭,差點享受一把錦衣衛昭獄的十八酷刑什麽的,過去過去。

黑火~藥,後膛填充炮彈,扳機取代打火繩……當然他也知道大明鐵藝已經落後,其他方面也落後,只能一步一步來。

章懷秀寫的投入,害怕将來事情多忘記這些知識,想到什麽寫什麽。他大哥章懷舉坐立不安地等候,特殷勤地磨墨伺候用水,半個時辰後章懷秀回神,吓壞了,結結巴巴的:“大哥,有事請說。”

章懷舉目光熱切地盯着自己的親親二弟,越看二弟越有前途,抓着他的手好似抓住唯一的人生希望:“二弟,你做了皇上伴讀,能不能給大哥求個情,要大哥進宮做太監?”

章懷秀驚呆,一動不動的。然而章懷舉真的認為,這是他人生的莫大轉機,激動的語無倫次。

“二弟你不知道,大哥和你大舅兄曾在海上混過,對海洋上非常熟悉,也不怕死。”

“皇上要派人出海,沒有比你大哥和你大舅兄更适合的人。大哥保證,你大舅兄一定也敢揮下那一刀,我們出海,就是大明第二個‘鄭和’,二弟,你去和皇上求個情……”

章懷舉目光野心勃勃,好似已經看到自己成為三寶太監,做鄭和的風光:“即使不能做到掌印大太監,能出洋一趟,也不虛此生!”

章懷舉确定,自己絕對不會後悔。章懷秀聽着他說,他大舅兄也要做太監,還要做鄭和下西洋在……眼冒金星,又要暈。卻是被他大哥一把扶住,想暈也不能暈。

章懷秀以為他大哥做太監的心思歇了,沒想到……

小娃娃·大明皇上·朱載垣要找他的“鄭和”,七月十五的大朝會一提起,要派人出海打葡萄牙,朝廷一半官員不想出海打仗,但對上皇上氣呼呼的小模樣,不敢。

又有人說,大明如今海路暢通,應該和當年鄭和下西洋一樣,宣揚一番大國風光,出去一趟很有必要……立馬被戶部的人的唾沫噴的縮頭。

戶部一聽要花銀子就跟要他們命一般。可這個說法,獲得大部分人的支持,少數激進派更是激動,包括文伯仁。

文伯仁從堂弟的來信裏,知道出去看看的重要性,只苦于自己的身份不合适。就想起章懷舉和汪直。畢竟文家也曾走私過,有這方面的關系,章家汪家的事情,雖然沒有錦衣衛調查的齊全,多少也調查出來一部分。

當章懷舉去問他,給人閹割的師傅們封刀的原因,他心裏一動,試着說出這個事兒,果然,章懷舉得知這個消息,對于做太監的事情,更堅定。

文伯仁因為他的堅定反而心懷愧疚:“章兄,茲事體大,望多思考。以後有萬一,文伯仁至死愧疚難安。”

章懷舉到底是混過海盜,對文伯仁的心思豈能不清楚?但他還是感謝文伯仁。

“請問文翰林,皇上的态度如何?”

文伯仁倒也沒有瞞着他:“皇上對出海的事情上了心,立時就要操辦起來。七月十五大朝會的時候一提,基本上決定下來。”

章懷舉就知道了,皇上自己決定好,甭管群臣最終态度如何,群臣擰巴不過皇上,對于皇上的命令,只管給辦好。章懷舉對自己的未來更有信心,豪邁一笑,聲音斬釘截鐵。

“文翰林也知道,大明要有船隊出海,必然是宦官。章懷舉本就要做宦官,如此機會,自當抓住,永不後悔!”

文伯仁一時愣住。他自然也知道,要出海必然是宦官的身份,否則他早自己請命了。他無法割舍這條“根”,對于章懷舉的決斷就更為欽佩,當下就答應。

“章兄如此人物,文伯仁佩服。文伯仁會緊緊關注此事,有消息就告訴章兄。”

兩個人很有一番知己的交談。章懷秀聽完事情經過,還是一時無法理解他大哥的這份執着——大明宦官這麽多,百年多來幾百萬人有了,可鄭和只有一個。就算皇上要派人出洋,人選也多得是。

可他冷靜下來思考一夜,也多少明白他大哥這份野心。

扪心自問,如果他有機會殺了興王,前提是要他自宮,他會嗎?他要是看到那唯一的機會,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揮刀自宮。

可這到底是不确定的事兒,出海的事情也還沒定,具體怎麽出海也沒定。

“大哥,如果最後能出海。弟弟一定去求皇上。只希望大哥暫且穩住,可行?”章懷秀不放心。

“這個大哥曉得。”章懷舉雖然心裏火熱,可也知道事情重大,不管對于大明還是皇上,還是他個人,當下滿口應承。

可他們兩個穩住,其他得知消息的人,穩不住。想要自宮的人本來就對這些日子的,“求閹割無門”惱火,一知道這個消息,哪裏忍得下?很多人鬧到司禮監,大喊大叫的大打出手。

還懷疑司禮監不再招收太監,是要包攬出海的人選,減少競争。

還鬧到刑部,要求刑部給他們上書皇上,求皇上給他們做主。

皇上:“???”皇上長在宮裏,又是這個歲數,壓根沒有宦官和普通人的區別,都是大明子民。

皇上要找“鄭和”,只是一個代稱,永樂大帝有鄭和,他也有一個,英明。

大臣們心裏想的多。如果要派人出洋,必然是宦官,否則當年永樂大帝為何要耗費心思培養宦官?最終還是決定宦官出洋?

大臣們倒不是反對宦官出洋,而是對于出洋這個事情本身,躊躇猶豫,拿不定主意。但他們也知道自己擰不過皇上。反正甭管君臣如何互相耍無賴,消息瞞不住。

朝野上下消息靈通的人,都議論紛紛,一半擔憂,更多的是勇氣。

四九城的宦官們知道了,相當于北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一大半的人都支持皇上,不少人都要求要做宦官。

皇上·朱載垣得知外頭人的反應,歡喜:“大明子民,勇敢,好好。”老師伴讀們聽着也歡喜,平和最穩重的劉成學也有自己的想法,反複琢磨不甘心,問出來:“請問皇上,這次出海的人選,可有定下來?”

皇上鼓着腮幫子,特堅持的模樣:“朕一定會找到朕的‘鄭和’。”

劉成學心裏一嘆。其他幾位老師伴讀看他一眼,在心裏搖頭。

他們的身份,可以出去嗎?

朝野上下鬧鬧哄哄的,夏日不知不覺過去,八月初八日,吐魯番蒙古貴族們來北京,皇上在豹房接待,大宴群臣。吐魯番蒙古的貴族們高僧們,在北京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光。

大明士庶、僧道見識到“蠻夷文化”驚嘆之餘,心有所感,老臣們想起先皇,更是淚水漣漣。

大明學到蒙古的打鐵技藝,小娃娃皇上對蒙古各項技藝都好奇,特積極地跟着學蒙古話,更滿心期待大明的新大炮。

八月十五,中秋節,大明和吐魯番蒙古一起過。

八月一十八日,工部研究出來開花彈,他也去看試驗,“轟”的一聲炸開,地動山搖的,開心。只是開化彈礙于生産成本,無法量産,工部繼續研究,章懷秀申請加入。

八月二十三日,朝鮮使臣來到北京,今年的朝貢提前,還破天荒地帶來大量珍貴禮物——朝鮮齊安大君去世,長子早夭,王大妃貞熹王後,選中宗室李娎繼承王位,其他擁護齊安大君次子的大臣不服,兩方人都來找皇上做主。

大明皇上·朱載垣,聽內閣說,大明對于藩屬國的事兒不能不管,可他對于大明的事情都很少管,對于藩屬國的事兒更不管,一句“不是大明子民”,說的內閣啞口無言——皇上理由充足。內閣只能自己給辦了。

秋收季節,又是一個豐收年。小娃娃換上秋衣,最喜歡跟徐景珩出宮玩耍,看秋收盛景,自己跑地裏曬麥穗。

各個藩屬國都來朝貢,朝貢貿易紅紅火火,東西廠、禮部、鴻胪寺、錦衣衛……都忙得雙腳打架,其他國家的各種稀罕物兒進來大明,大明的東西要出海,朝野上下都各有各的忙乎。

小娃娃皇上·朱載垣最清閑,每天有空就盯着司禮監和內閣,要出海,要去打葡萄牙。司禮監說事情重大,人選慎重地選。內閣就說,他們在忙乎劃定南海直屬地盤的事兒,沒空——

皇上不是說不是大明子民不管嗎?變成大明子明,簡單。

皇上:“???”皇上對于內閣的忙乎,就覺得這是小事兒,也沒管。內閣:“!!!”

四位閣老的憤慨、擔憂之情,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皇上年幼,還沒有開疆拓土的清晰意識。可皇上這心大的模樣,将來可怎麽辦?四位閣老的眼淚朝肚子裏流。

他們以前糊塗,如今知道了,南海市舶司的稅收這麽好,那馬六甲海峽,一個月頂全大明一半啊。只要一想到,皇上将來嫌棄麻煩不管,幾位閣老就心痛得無以複加。

幾位閣老瞅着南海地圖,恨不得全扒拉到大明。

皇上無知無覺,沒有大事——皇上認為的,那就自在玩耍。

可是內閣扒拉馬六甲海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馬六甲海峽的利益這麽大,當地各個小國,西班牙人、葡萄牙人……都想摻和一腳。大明和西班牙、葡萄牙、當地小國聯軍大戰起來,小娃娃一看有人欺負他的子民,一個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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