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果硬糖02
【水果硬糖02】
楊循光瞥了那位實習小警察一眼,筆直的路線突然出現拐折,十分無情地鑽進一旁的辦公室內,徒留實習小警察目瞪口呆,繼而滿臉絕望。
他拐進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從兜裏摸出手機,查看已經發送過來的案件信息。
失蹤女童名叫張晴晴,建設路小學六年級在讀學生,性格開朗活潑,與人為善,從來沒和什麽人交惡。
家長都是老實人,規規矩矩上班,也沒有的罪過什麽人。
根據女童父母交代,孩子最後出現的地點是她的數學老師家,他的同事已經去過一趟,并沒什麽實質性的收獲。
因為這位數學老師很正常,也很配合。
數學老師名叫孫正非,是個很斯文的年輕人,說話談吐很有禮貌,據他交代,那孩子是來上過課,但下課後就走了,走的時候并未有什麽異常。
小區外隔兩個路口有個超市,超市裝有監控,拍到了疑似失蹤女童出現的身影。
他提供的時間和超市監控對的上,暫時沒什麽嫌疑。
總之,一切都沒問題,他的同事判斷,應該是孩子在獨自回家的路上出了問題。
他滑動手機屏幕,一張張翻看從監控裏截取的照片。然後又翻回文字報告,看到這數學老師租住在長泰公司宿舍小區501號,不禁心裏感嘆一句:“呦,私自開班,還在自己家裏,有點膽大,真不怕教育局查啊。”
他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扇,太陽即将沉落,溫度下降,空氣裏的寒意撲面而來。
楊循光垂眼想樓下看,這是二樓,根據空調機的位置和排水管道的輔助,他翻窗出去,很快落地,然後大步踩過草坪,徑直往外頭走。
一路遵紀守法地開車,到達長泰小區門口,天已經暗了。
他把車扔在門口,步行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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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的水泥路,每隔一段就有一道橫向開裂的曲折紋路,居民樓都是老式的,牆磚裸露,嵌老式木頭窗,單元門口的垃圾道堆滿垃圾,不少髒兮兮地流浪貓守在旁邊翻撿。
楊循光目光停在那幾只貓那,心裏緋腹:一個挺體面的數學老師,為什麽會選擇租住在這?
不過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和活法,這麽指指點點太沒譜了。
楊循光內心自我檢讨了兩秒,精準找到了6棟三單元。
他往上爬樓,樓道裏的潮腐味很刺鼻,他覺得,能留下來的,除了貧窮的人家,就該是熟悉這種生活環境、且極不願意改變的老年人,再者就是高領老人帶着父母不願意管的孩子住在這。
那麽一個擁有着體面工作,并不那麽貧窮,給人的印象“斯文、有禮貌”的數學老師,住在這麽一個交通不便利、偏僻、而且破舊的地方,到底圖什麽呢?
楊循光甚至在想,能找到這的租房信息,也是挺不容易的吧。
他在五樓站定,觀察了一圈,然後擡手敲門,兩道門很快打開,開門的是個男人,非常典型的理工男,黑框眼鏡、格子襯衫,長褲,穿拖鞋。
他先是說了句“您好”。
楊循光沒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亮出證件:“警察,例行過來問點事兒,你是孫老師是吧?”臉上擺出一個笑,舉手投足都是痞氣。
孫正非臉一沉,略微皺眉,想必不太喜歡這種人,他擋在門口,并未退讓:“警察不是問過一遍了嗎?”
楊循光摸了摸下巴:“嗨,這不是家長在警局裏鬧嘛,沒辦法,只能再來一趟了。”指指裏頭,“我能進去嗎?”
孫正非說:“我家中有客人,不是十分方便,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去警局配合調查,如果您是要借此機會搜查我家,那請您出示搜查令。”
楊循光還維持着臉上那個笑,但是眼底的笑意已經消散了。
僵持的最後,是孫正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回吧。”門被重重關上,楊循光聽到震天兩響,擡眼看到門上線路上的灰塵飛的亂七八糟,立馬轉身下樓。
他并未離開,而是繞到樓的背面,擡頭觀察了一會兒,孫正非家住在五樓,爬上去有點費勁,但老式樓有老式樓的好處,楊循光也有楊循光的本事。
半個小時後,他真心實意覺得自己有點高估自己的本事。
他扒住五樓陽臺的窗臺,手指抓在粗糙的牆磚上,磨得生疼,衣服裏汗津津的,裹着很難受,這個天,這個體力活,真是遭罪。
他咬着牙往上一提力,讓自己上半身都傾靠在窗臺上,腳踩住一側放空調外機上,剛一擡眼,就吓得差點松手。
他居然看到了一個女人。
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這女人就站在陽臺,抱臂看着他往陽臺裏翻,好在她背後的門窗是關上的,門窗裏面窗簾是嚴嚴實實拉上的。
她一雙杏仁眼十分好看,微微彎起,自帶三分笑,然後往前逼近幾步,先開口:“窗簾是我拉的,讓裏面的人看見不好。”
楊循光點點頭:“是不好,這姿勢,挺像我和你偷情的。”
女人走過來拍拍他死死扣住磚臺的手,楊循光覺得指肚火辣辣的疼,出于面子,他還是忍着朝她無所謂地笑:“知道我幹嘛的嗎,推我下去,你這輩子可就完了。”
女人也笑了笑:“誰看得見啊?小區裏沒監控,你爬這麽高,說你是自己掉下去的也不會有人懷疑。”
是的,小區太老舊,沒有監控,而且入住率并不高,在住人口的素質也不高,如果出了事,沒有人會成為目擊證人,即便有人目睹,也大概率地選擇冷漠無視,楊循光想到單元門口旁邊的垃圾道,除了壘的巨高的垃圾外,還有幾具貓的屍體。
那幾具貓的死亡時間不一,有的貓身已經腐爛,長滿蛆蟲,有的明顯是剛剛扔在那的,它們旁邊還有活貓在翻垃圾找吃的。
死貓被丢棄在那,無人問津,顯然進出的居民已經習慣這種場面。
不敢說人和貓誰更重要,但楊循光實在沒有勇氣覺得自己要是從這掉下去,這小區的住戶會不會恰巧看見這個女人,會不會不那麽冷漠地指出這一切。
他苦笑了下:“那你想怎麽樣啊?”
女人說:“很明顯,我想幫你,你貿然進來太危險,半個小時後,小區門口見,我們談談,我會告訴你想知道的東西。”
楊循光莫名其妙:“你知道我想知道什麽?”
女人垂眼掃過他發白的指節:“綜合小區環境和住戶口碑,應該不會進來小偷,綜合我學長剛才的反應,你多半是來此查案的警察。這做賊似查案風格,你要麽是個很執着、正義感很強的警察,要麽就是個不太愛走尋常路的、手裏有點權力或者家裏有點背景的警察,或者二者兼有。”
楊循光評價:“女人真可怕。”
她很輕地笑起來,撩了把耳側的長發:“那警察同志,人民群衆提供線索,是不是該有獎勵啊。”
楊循光已經準備收手,原路爬下去,他小心翼翼丈量下頭的高度,頭也不擡地說:“我個人有獎勵,如果看上我了,半個小時後就來我車裏,出小區門就能看見我車,如果沒看上,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裏。
許晝對着空氣無聲地說了句:“不見不散。”
楊循光不抽煙,但他車上卻經常備着煙,因為他有個習慣,等人的時候,喜歡叼一根煙在嘴裏,不點火,就這麽叼着,純過閑瘾,而他的工作又決定他得經常等人,索性他就在車上備點。
半個小時已經過了,那女人還沒來。
他覺得挺沒意思的,在雙方互不了解的前提下,上來就言而無信的人,真不值得擁有後續的合作關系。
可她話裏傳遞出的信息很誘人,她很可能知道孫正非老師某些事,而且她稱呼孫正飛為“學長”,想必很了解他。
十來歲的小姑娘,獨自從男老師家出來後就失蹤,無論是出于職業精神,還是多年來辦案的經驗教訓,他都不能輕易放過這個老師。
楊循光在心裏設置了一個時限,最多再等半個小時,晚了他就直接去踹門。
他掏出手機,按出秒表,開始計時。好在時間沒滾動多少後,那女人終于出來了。
她臂彎挎了個帆布包,看着鼓鼓囊囊的。
楊循光停了秒表,等她走過來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
他咳了聲,整整衣領,擺出幾分正襟危坐的架勢,再開口問:“您好能遲到啊,人民群衆。”
許晝平靜地舉了舉臂彎的袋子:“錢不好賺,人民群衆還掙紮在溫飽線上呢。”
楊循光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眼裏卻帶着幾分認真:“咱倆素不相識,你發現了我,卻沒告訴孫正飛,我是感謝你的,我是覺得你這個人可信的,所以我現在能坐在這和你繼續談,你遲到了這麽久,我理解情況的特殊性,但無論如何,警方都不可能淪為完全被動,沒有證據的線索,是建立在我對你的信任上,也是建立在我們擁有共同的純粹的目标之上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許晝頓了頓:“明白,我請你吃飯。”
楊循光一踩油門:“行,我挑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