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心髒博物館18

【心髒博物館18】

許晝也不客氣,抓他手腕的力道加大,然後擡腳把茶幾往前一踹。

茶幾腿兒劃過地面的聲音很刺耳。

沈傲還捏着杯子把兒,這下子驀然松手,底又有少了茶幾,陶瓷大茶杯直接摔在地上,杯身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流了一地。

沈傲看向許晝。

許晝笑的人畜無害:“您再想想。”

沈傲瞪她。

——真不是個東西。

許晝說:“我好奇,當初你已經把珠子給了江遲,為什麽現在還跟着她做事?”

沈傲反問她:“那曹萌呢?現在不也接着給紅夫人做事。你怎麽不去折騰她?”

他抽出手,向後退幾步,依舊死死瞪着許晝。

許晝突然說:“沈叔,紅夫人,到底是誰啊?”

她問這話的時候,全身的戾氣都散了,人也沒神氣,擡起的眼裏,還有一絲恐懼和小心。

沈傲心裏一突。

他松下繃緊的身子,俯身去撿地上的碎片:“你……都知道什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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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

曹萌和楊循光談完話,曹萌望着牆壁,她有點擔心許晝。

距離她離開沈傲家,已經過去了兩天。

許晝既然要去找江遲,那就一定會經過沈傲。

而當時沈傲怎麽說的——這個丫頭,能活到那會兒?

楊循光看了曹萌一眼,起身去前臺結賬。

之後兩個人從甜品店裏走出來。

曹萌心事重重,楊循光也心事重重——曹萌說,紅夫人沒人見過,但江遲卻是活生生的人,是他們這個組織确有其實的頭目。

楊循光細細琢磨這句話,腳步不自覺變慢,很快落在曹萌身後。

曹萌不得已停住腳步,回身看他。

楊循光說:“你想去許夜以前住過的地方看看嗎?”

曹萌問:“哪裏?”

楊循光說:“他小時候住過的家。”

曹萌一愣:“去那裏幹什麽?”

楊循光突然問:“你覺得,許夜是個什麽樣的人。”

“很帥。”

“說正經的。”

“溫和。”

楊循光沉默。

當年許夜和許教授爆發了很大矛盾,兩個人吵得你死我活。這不像許夜的作風。

他和許教授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許教授又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

兩個人打車到山水名苑。

小區門有門禁,幸好楊循光有張卡,他說,這是許夜留下的。

刷開門,裏頭的小區像是個微型園林,假山流水,綠植門庭,兩個人繞了半天路,才找到許教授住的那棟高樓。

曹萌擡頭一看:富貴人家。

單元門也需要刷卡,楊循光手裏的卡最多能刷到這兒。

電梯門卡他沒有,他解釋:這是業主的私人領地,不能逾越。

所以兩個人只能能消防通道爬上去。

許教授住十八樓。

曹萌脫掉高跟鞋,把鞋拎到手裏,幽怨地嘆了口氣。

兩人爬了将近一個小時。

曹萌說:“這麽富貴,他怎麽不住別墅呢?”

“藏在這麽多樓裏,多安全。住別墅,那就是個靶子。”

曹萌問:“為什麽是個靶子,他得罪了很多人麽?”說完又覺得是廢話,不得罪人,怎麽能躺在床上這麽多年。

果然,楊循光也沒回她。

等到了門口,曹萌已經累的氣喘籲籲。

她把鞋扔地上,踩着穿上,想說點什麽,發現根本沒勁兒抱怨,于是閉嘴。

楊循光去敲門,開門的是護工。

楊循光做了自我介紹,說自己是許教授以前的學生,來看看他。

護工并不放行。

楊循光又說:“我是許夜的朋友。”室內昏黃的燈光投射出來,映在楊循光的眼中,顯得他眼睛格外亮。

護工用手撩了一下耳邊的頭發,然後又打量楊循光一眼,說:“那您請進吧。”

楊循光錯身卡在門框上,讓曹萌先進,然後自己再進去。

許教授家是三室一廳,護工将他們引進許教授住的那間卧室。

卧室改的像個私人療養院。

年邁的老人平靜地躺在床上,床邊放着各種精密的醫療機器,連接的塑料管插/進他的鼻腔,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指上夾着東西,那東西閃着紅光。

整個人虛弱蒼白,瘦骨嶙峋。

這就是将死之人的前兆嗎。

曹萌停在門口,不願意再多走進一步。

簡單探望完,他們就被護工請回到客廳的沙發裏。

趁着護工去倒水,曹萌小聲感嘆:“哎,人吶,脆弱。”

護工是特別聘請的,一天二十四小時照顧他。

醫生也會定期來看。

然後又說:“許教授的家底到底多厚,這麽耗,能耗到什麽時候?”

楊循光說:“不會太久的。他的醫療費,大部分是周家給他出的,現在周家倒了,他卡上的存款撐不了多久,得趕緊找時間給他聯系個靠譜的療養院。”

周家覆滅,在清查的時候,發現他們有一筆資金彙入到一個奇怪的賬戶,順着賬戶追查,查到錢最終落入到一家私人療養院的手裏,進而發現許教授的地址。

楊循光眸光沉寂,他身子往後仰,在沙發裏陷了又陷。

等護工把兩杯水拿過來,他很客氣地說了謝謝。

喝完水,楊循光和曹萌謝別護工,離開了這間房子。

下到一樓的電梯不用刷卡。

兩個人進了電梯,楊循光突然問曹萌:“當初你做他線人,他帶你來過這裏嗎?”

曹萌說:“沒。我認識他的時候,他住平房,窮困潦倒,家裏還有個小妹妹要照顧,哪能和這種地方聯系上。”

兩個人很快出了單元門,曹萌有點悻悻——爬了那麽久的樓梯,就為了看這一眼。

她偏頭看向楊循光的眼神有點不悅,但很快發現,楊循光有些不正常。

他眸光陰沉,垂着臉,整個人心事重重。

曹萌問:“你是不是有事兒要和我說?”

楊循光說:“事關許晝。”

小區外頭有個咖啡廳,這會兒天色太晚,店裏已經沒什麽客人。

楊循光挑了離吧臺最遠的角落,一側靠落地窗,坐過去,夜色侵染大半身子。

曹萌要了一杯奶茶。

楊循光問:“許夜和你說過自己的身世嗎?”

曹萌用勺子攪和杯子裏的奶茶,攪的“叮叮”響:“沒有。”

楊循光問:“你有猜過嗎?”

曹萌說:“我不感興趣。”

楊循光自顧自說:“許夜的生母——也就是許教授的第一任妻子,她死的很早,在許夜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後來過了很多年,許教授又找了一位伴侶,是他的學生。”

“這事兒誰也不知道,直到……他們生了個女兒。”

曹萌擡眼看他:“許晝?”

“恩。”楊循光說,“是她。不過生下來有缺陷,許教授看重面子,沒打算要,那個女學生……也沒要。最後是許夜自己撿回來養的。”

曹萌唏噓:“我還以為,是他的私生女。”

楊循光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怎麽可能。”

“也是。”曹萌垂着眼,“他那個做派,怎麽可能會有喜歡的姑娘,更不可能生孩子了。”

楊循光并未察覺到女生言語間的小意思。只是跟着一塊垂下眼。

“你見過許晝了?”

曹萌點點頭。

楊循光問:“許晝……有什麽話告訴我嗎?”

“沒有。”曹萌說:“她去找江遲了。”

楊循光心裏一沉——這兩天的猜測終于印證,許晝像是斷了線的風筝,一頭紮進廣袤的天地間,只餘下遙遙的一個擔心。

曹萌小心問:“你……”

楊循光說:“我被暫時卸職,還被控制活動範圍,幫不上忙。”

“不過……”

他從手機裏調出一個文件。

自從許晝坦白完紅夫人的事跡,他已經暗中派人去查許教授的家事。

“我今晚要和你說的是這個。”

“你和許晝都說過,紅夫人這個人的确存在過,而且許晝說,這人還是她的生母。”

“但我這邊的線人查到——許教授名叫許岚海,他任教的某一屆學生裏,有個女學生叫周涵,這個周涵的确和他關系很密切,但是她十年前就過世了。”

“過世了?”

“對。”,楊循光說,“我懷疑,這個周涵是許晝的生母。”

他從手機裏調出照片,擺到曹萌面前。

曹萌仔細看——證件照,黑色長發,五官端正,年紀很輕,很漂亮。

照片裏,她對着鏡頭在微笑,露出了一顆小虎牙。

曹萌說:“六年前,江遲還沒有出現,所謂的紅夫人,仍舊是我們的頭目。但是……我沒見過她的面目,所以我也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她。”

楊循光問:“江遲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曹萌說:“六年前。”

楊循光說:“是許夜出事的那一年。”

他把手機收起來:“我們之前查到過一個叫鑫海基金會的組織,這個組織有個特殊手段,能通過假死洗掉人的身份,經過那裏的人,都成了開了死亡證明的透明人。”

“如果紅夫人這個人不存在,江遲也沒出現,那當時你們那個确實存在的頭目具體是誰?”

曹萌呼吸一滞,扶着裝着奶茶玻璃杯的手輕輕顫起來。

她微微仰起頭,盡量讓呼吸勻稱,同時眼睛盯着楊循光:“你,要說什麽?”

楊循光說:“會不會,曾經死過的人,根本沒死,依舊活着游走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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