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五音符 二
【第五音符 二】
楊循光有點慌神:“我不知道啊。”
曹萌:“……”
不對。如果許晝只是試探也就算了,要是她還有別的目的呢?
電話居然在這時候響起來。
叮鈴鈴的聲音刺激着人的神經,曹萌煩躁的去包裏翻找手機,她的手機太多了,等找到那一部,才發覺是沈傲打來的。
點了接聽,特意等聲音穩住才開口:“怎麽了?”
電話那頭沒有人說話。
曹萌心裏一跳,耳朵緊緊貼住聽筒,同時看向楊循光。
楊循光皺起眉,身子往前探了幾分,手指點在茶幾的玻璃桌面上。
連宋餘都屏住呼吸。
曹萌會意,把電話放下,開了免提。
聽筒那頭有細小的刺啦刺啦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木頭面上摩擦,當中好像還夾雜着喘息聲,若隐若現,聽不真切。
太多年的經驗,楊循光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是求援電話,沈傲可能出事了。
他幾乎下意識說:“走,去找他。”
電話裏的聲音卻在此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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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萌垂頭看着平靜的手機桌面,一時啞然。
宋餘被氣氛弄得一臉緊張,小心翼翼看向楊循光:“挂斷了……老大,是不是人已經沒了?”
曹萌站起身:“我去救他。”
宋餘扯住她:“姐姐,你冷靜點,我們還摸清狀況呢。”
“怎麽沒摸清。”曹萌全想明白了,許晝接近她,是為了探知許夜給她的任務,許晝知道自己要在警方之前帶走江遲。
偏偏這個時候,她成了滿城通緝的嫌疑人,她究竟要對江遲幹什麽啊。
曹萌說:“你還不明白嗎,許晝她瘋了啊。”
江遲不是脫離控制的人,許晝才是。
楊循光已經沖出房門。
他證件被扣押,朋友又不在身邊,手頭上沒有可操控的交通工具,只能當街攔出租車,可下着雨,寬闊的馬路上根本沒有路過車輛。
曹萌和宋餘緊随而來,曹萌從手機裏的APP上打了車,晚上接單的司機太少,等了好半天,才等來了車。
楊循光忍住心焦,故作鎮定地坐進車裏。
雨勢變小,稀稀拉拉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被雨刷一遍遍刷走,宋餘往窗外看,路燈樹木都成了流動的幻影,可曹萌還在催:“師傅,能不能快一些。”
下着雨,又這麽晚,司機很不耐煩:“幹什麽啊,趕着投胎?”
楊循光看向曹萌,搖了搖頭。
曹萌壓下火氣,也扭頭看窗外。
暗黃的燈光在馬路上流淌,時斷時續,像是直尺上的刻度線,在一寸一寸試探車上人的耐性。
終于,四十分鐘後,司機在目的地停了車,不過沒停好位置,車門下頭剛好有個小水溝,積了不少髒水。
曹萌一下車就踩了一腳,但她也顧不得那麽多,拔腿就往小區裏跑。
泥點子濺在後腿肚子上,今天的褲子算是報廢了。
她在心裏發誓,一定給這個司機差評。
楊循光突然拽住也擡腿要跑的宋餘:“你跟着她。”随後自己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跑。
宋餘雖然搞不明白,但多年配合,他知道自己得給楊循光打個掩護,于是立馬去追曹萌。
雨勢越來越小,到處都一片黑,但過了水的地面居然泛着亮晶晶的光,目之所及,有種說不出的清晰感。
楊循光還在小區裏,他繞過沈傲的那棟樓房,沿着小區的路,逐漸深入。
為了節省時間,他是小跑着的。
大約沒跑多遠,就發現了站在樹下的人。
那人像個幽靈。
長發披肩,身上穿着黑衣黑褲,雙手插兜,此刻悠閑地仰起臉,露出一雙好看的杏眼盯着他看。
楊循光的腳步慢下來,最後在她面前停住。
這麽多天沒見,她身上籠了層陌生感,但就在離近聽到她呼吸聲那一刻,什麽感覺都被打破,楊循光擡起手,手掌微顫,他想拍拍許晝的肩膀。
可到底沒有落下,最後垂落回身側。
他穩住心神,說:“你……真的在這兒。”
許晝說:“是啊,時間太短,還來不及跑。”
楊循光問:“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許晝說:“不知道。”
“那你站在這兒?”
許晝擡擡下巴:“看月亮。”
楊循光頭頂那輪撥開雲霧的月亮,問她正經事:“接下來去哪兒?”
許晝說:“湯河谷。”
楊循光不明白。
許晝解釋說:“珠寶走私案,丢失的珠寶被藏在了湯河谷,我要去那把東西拿回來。“
“我和你……“
“江遲在沈傲家裏,你先拿去結案。”許晝說:“等恢複身份再幫我,你現在……怎麽幫啊。“
楊循光頓了一下,說:“好,我會盡快的。
見許晝沒要走的意思,他又問:“給曹萌的那通電話是你打的?”
“嗯。”
楊循光笑了:“你還真是愛報警。”
——從曹萌電話響起來,楊循光就有種莫名其妙的預感,許晝又在報警給提示,果然一切指向了沈傲的家。
楊循光明白了——許晝先試探曹萌,得知她在找江遲,于是搶先一步找到人。
江遲肯定掌握了什麽重要信息,她要比許夜先一步知道。
許晝仿佛看透他,辯解說:“我沒其他私心,找到她,我的嫌疑也能洗清。”
楊循光沒再追問下去,許晝擁有和江遲近乎雙生的身份,同一個母親,同一個兄長,手裏還有同樣的琴弦。甚至她還領導着一個和心髒組織很像的組織。
這時候把江遲交出來結案,目的是什麽?
楊循光沒有說破,他緊緊望着她,随後嘆了口氣:“注意安全。”
許晝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他平常都是挺直脊背,此刻卻略微駝着,頭也低着,看着很落寞。
許晝把藏在兜裏的手掏出來。
白皙的手腕上全是割裂的傷口,衣角和褲子上大片的血跡已經幹了,因為是黑衣服,幾乎看不出來。
她的琴弦已經斷裂成數截。
她的确打不過江遲,如果不是沈傲過來勸架,她也不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這,更不可能楊循光說這番話。
她擡眼看了天空,雨已經停了,月亮像是被啃了一口,少了一個邊兒。
算算日子,中秋節還有一個月。
那就是過不了多久,老天就會把這口月亮吐出來,讓它變得圓圓的。
如果那會兒能和許夜團員,該多好啊。
許晝信步出了小區。
小區門口,正好有人等她。
***
曹萌上去後,發現門是虛虛掩上的,沒有上鎖。
宋餘擋在她前頭:“姐,我先進去,你躲後頭。”
曹萌略微吃驚,想喊住他,可宋餘已經進去了。
客廳裏,有個漂亮的少女躺倒在地,她雙手被反剪在身後,捆了繩子,她似乎睡着了,一動不動。
沈傲也被綁了,只不過綁的很糙,嘴裏還堵了東西,嗚嗚地聽着讓人煩。
随後到的曹萌把他堵嘴的布給揪出來:“怎麽回事啊?“
“那個小瘋子……”沈傲大口呼吸了幾下,“說把江遲給你了。”
曹萌聽的雲裏霧裏:“啊?”
——————
沈傲驚魂未定,他方才又看到了那根長長的絲線,晶瑩剔透,上頭染着血,他想起之前江遲來找他,也是那麽一根涼涼的絲線,貼在他脖頸處。
當時江遲站在他身邊,咯咯咯的笑。
死亡的驚駭立刻灌注到每一根神經,沒沒回憶,都能身臨其境地感受到。
而如今,他居然看到,這東西竟然有兩根。
他兀自坐在沙發裏發呆,曹萌難得沒有催他,反倒是去了廚房,找出個搪瓷碗,然後燒了熱水,給他端過來一碗熱水。
沈傲擡手接過,說了句“謝謝”。
楊循光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宋餘看到他,偷偷松了口氣,同時小聲和他咬耳朵:“老大,你去哪兒了?”
楊循光沒答。
和沈傲一屋的江遲,胳膊上有針眼,她被注射了麻藥放倒,此刻雙目緊閉,沒什麽攻擊性。
沈傲喝完了一碗熱水,把碗放到桌面上,突然說到以前:“曹萌,你還記得那顆樹眼藤珠麽?”
曹萌瞥了他一眼:“怎麽能不記得呢。”
這是許夜被污蔑貪污的關鍵。
當初珠寶剛被繳獲,還沒來得及上報警局,作為線人的沈傲,居然背着許夜私吞了那顆珠子,
他那個相好李紅梅還去市局指認許夜貪污,成了這樁冤案的證人。
當真諷刺。
曹萌莫名覺得窩火,她想罵兩句沈傲,但沈傲那個模樣,明顯還有話說。
于是她忍住了。
沈傲說:“這顆珠子……你們都以為被我賣了。我也确實是找的這個理由。但其實不是。”
死守了多年的秘密,此刻真相就在嗓間,沈傲卻再也講不出一個字,要怎麽說呢?從那裏開始說起呢?
沈傲習慣了沉默,習慣了千夫所指,突然要為自己辨別,他一時語塞。
頓了好久,曹萌先不耐煩:“你倒是說啊。怎麽不是啊?”
楊循光問:“是許夜讓你賣的嗎?”
沈傲驀地看向楊循光,吞咽了口水,怔怔地“恩”了聲:“是他。”
“他讓我賣掉那顆珠子,不是為了錢,是為了讓那顆珠子在市面上流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沈傲說:“那批貨,那批失蹤的珠寶,其實都藏在了一個地方。”
“據說,是個叫博物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