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聯誼後三天,鄒子傑告訴藍侞珺,說他已成功約到蔣炘慈與他單獨約會。

他的這般快動作藍侞珺一點都不感到意外,更從不懷疑他強大的男性魅力是少有人能抵擋,也只有他自己才傻得以為她是可以的。

呵!她真是無可救藥的傻瓜,都什麽時候了,她心底想着、念的全是他,她想的該是自己才對,現在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而且,她還有個麻煩要打發呢!

“同學,真的很對不起,還好只是皮外傷而已。現在你覺得如何?很痛嗎?”辰繹宸帶着一臉歉意及擔憂着坐在急診病床上的藍侞珺。

要不是在下樓梯時一個踉跄,身體下意識為了保護自己而伸出手找平衡點,成功地保護了自己,也不會不小心推倒了在前頭的她,害得她摔下樓跌得全身是傷,這個責任他得全權負起。所以不論她有任要求,他定會盡力為她辦到。

的确很痛沒錯,但她還忍得住,只不過眼前這害得她受傷的罪魁禍首怎麽一臉看起來比她還要痛的樣子?

“還好。”這話說得有些勉強,但眼前這人太過于大驚小怪的作風她已深深體驗過了,所以她情願逞強些,也不願再看見他做出任何過分“關心”的舉動來。

在摔下十來個階梯的當下,不論傷得如何,任何人都會痛得起不了身,而她自然也不例外,但他老兄卻當她是個重大傷患似地,在還來不及出口阻止的當下,他已撥出了電話,叫來了救護車。

寧靜的校園裏響起了刺耳的鳴笛聲,藍侞珺當下只想假裝沒事地離開現場,因為明天這件事肯定傳偏校園的各個角落。

但她辦不到,因為身上的傷口真的很痛,就連到現場的救護人員明白她是自階梯上跌落後,也“強烈”地建議她到醫院裏做個詳細的檢查,以免不自覺傷了筋骨,錯失了第一時間治療的黃金期。

現在醫生宣布她除了皮外傷外并無大礙,而她也拜托這人所賜成了校園名人,現在她只想離開醫院。

“你站得起來嗎?”辰繹宸望着藍侞珺被包紮起的兩個膝蓋,屬疑地問。

紗布下的傷口全是擦傷,傷口并不深,但由于面積頗大,所以醫生選擇為她包紮。

再看着她腿上其他的部分,以及雙上本該白皙無瑕的雪肌印上青紅紫三色,看了只教他的罪惡感指數無限攀高,而她這無故受波及的受害者,自始至終卻不曾開口責怪他一句,這教他更是內疚,卻也莫名加深了對她的好感。

他知道她是國貿系出名的美女藍侞珺,以往只是遠遠地看過她,當時心底對她無任何多餘的想法,如今她近在眼前,他這才明白什麽叫作怦然心動的感覺。

藍侞珺點點頭,不想開口多與他交談,因為傷口仍疼痛着。

“那好,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家休息。”語畢,辰繹宸反射性地伸手想扶她起身,卻教她拒絕了。

藍侞珺擡手擋下了辰繹宸伸過來的大手,拒絕他的才扶,因為她并不習慣陌生人的觸碰,淡漠地說:“謝謝,不用了,我會要人來接我的,你忙就先走吧!沒關系的。”

聰明的人一聽便明白這是趕人的意思,辰繹宸正好是聰明人,但他選擇裝傻。

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目光仍是在她身上流轉不去。“我不忙,你要找家人來接你回去嗎?我陪你等,是我害你受傷,當然不能丢你一個人在這裏等,而且我也該向你家人道歉。”

這樣正好,雖然這不是一個好的開始,但卻不失為一個機會,他可以藉此大方認識她的家人,若順利的話,甚至可以加入她的生活,成為她生活中的一員,進而達成他的想望──他喜歡她,想跟她交往。

“不需要,你可以先走了。”這一回藍侞珺不再暗示他走人,而是明示了。

嘿,真是直接呢!真性情的人是嗎?那真是好,他最愛不矯揉造作的女生了。

這時辰繹宸假裝沒看見藍侞珺臉上不耐煩的眼神,他告訴自己,任誰莫名受傷心情自然不美妙,所以,并不打算聽話離開,只是安靜不作聲地等待她的動作。

有過太多莫名的桃花,現在看來是又增添一樁了,唉……藍侞珺發現自己不耐煩的表情趕不走他,看來這人心髒跟臉皮都有練過,他想待着就待着吧!她不理他總行了吧?

本想打發他走後,她再自己慢慢步出急診室坐車回家去,不過依目前的情況不必想也知道,只要她一起身,這人一定馬上有動作,但她不想他有動作。

她默默地拿出手機,猶豫着要叫誰來接她回家?老媽?還是……

思緒還在運轉當中,手裏的電話便響起了。

“喂?”看見了來電顯示,她明白是誰打來的,也盡量把聲調維持在正常的狀态下。

“小藍?”電話另一頭的鄒子傑不只是聲音有着遲疑,連同臉上的表情也是。

一旁的蔣炘慈将他臉上擔憂的神情全數收進眼底,女人的直覺使然,她下意識仔細觀察他某些更細致的反應。

“不,我不是小藍,我是‘白藍’。”藍侞珺将話尾兩個字加了重音,說着只有她與鄒子傑才聽得懂的對話。

電話那頭傳來藍侞珺冷淡的回應,鄒子傑本來提得老高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

還好,還會罵他,那表示她頭腦還清楚沒摔壞。

“你究竟要不要緊啊?”連救護車都來了,究竟傷得如何?

本想假裝沒事的,但看來已耳聞她受傷的消息,那也不用裝了。

“都是擦傷,不要緊。”傷口上了藥仍是刺痛着,但現在她不會再開口向他喊痛了。

“你現在還在醫院裏嗎?”

“嗯。”

“有人陪着你嗎?”聽說好像是個不長眼的家夥害她受傷的。

“沒有。”藍侞珺絲毫沒有猶豫,只當辰繹宸是個害她無故受傷的掃帚星,而現在更是個趕不走的莫名路人甲。

那就是有啰?只是她不喜歡那人罷了,該不會就是那個害她受傷的家夥吧?

“那好,你告訴我你人現在在哪?我馬上去接你。”

鄒子傑話說得快,完全忘了身有人在等着他,那個約好今天要一同吃飯約會的蔣炘慈。

蔣炘慈望着鄒子傑,眸底沒有特別的情緒。

藍侞珺受傷的事是她告訴他的,只是當他一聽見這個消息,眼底便再也沒有她的存在,心裏想着和嘴裏念的全是另一個女人。

那個人,在他的嘴裏以及所有認識他倆的朋友群裏,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在這一刻之前,她也是這麽認為的,鄒子傑與藍侞珺只是單純的好朋友,但是現在這個認知似乎……

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等待答案的鄒子傑這時才驚覺自己與蔣炘慈早已有約。

他将電話拿離耳邊,一臉歉疚地望着蔣炘慈,但他仍然決定毀約去接藍侞珺,對蔣炘慈他只能先說抱歉,但她早一步開口了。

“去接她吧!我們改天再約,沒關系的。”蔣炘慈笑着搖頭,臉上果然沒有任何一絲不情願的勉強。

這麽溫婉且善解人意的女生有誰不愛呢?但鄒子傑這時眼底沒有她,心思早已飄遠。

“小藍?”她怎麽不說話了呢?

“不用了,又不是傷得多重,一點小擦傷而已,你不用這麽大驚小怪。”藍侞珺沒忘記鄒子傑今天與蔣炘慈有約,之所以逞強,也是想讓自己學着放手,別再将心放在他身上。

都幾年的朋友了,別人搞不懂她在想什麽,但他可不。

“藍侞珺。”鄒子傑喊着她的全名,這表示他的認真,不容得她打馬虎眼,更不許她逞強。

被他這麽一喊,藍侞珺又再次陷入沉默中。

雖然平時他什麽都聽她的,但該堅持的事情,他不會輕易妥協,現在他就跟她卯上了,也不再開口。

好半晌,終是有人敗陣了。

“唉!我在……”

藍侞珺告訴鄒子傑只是小擦傷,所以他趕到醫院時,沒預期會看見一個全身是傷的她。

正逢初夏,她身上除了短褲及清涼的背心之外,沒有其他可包覆更多肌膚的布料,這正是她之所以會全身傷痕累累的主因。

她右額角上紅腫了一塊,右頰也是一大片的瘀青,除了左半邊的臉沒有任何顏色之外,頸部以下顯露在衣服外的肌膚幾乎沒有一處是白皙的原色。

鄒子傑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又見一名年輕男子坐在藍侞珺身旁,原本在急診室走廊上小步奔走的他,在他們眼前約莫十來步的距離前緩下步伐。

“子傑……”藍侞珺緊繃了大半天的臉色,在見到鄒子傑出現的瞬間有了松脫的喜色。

她不動聲色地偷偷瞟向鄒子傑身後,沒見到蔣炘慈身影。

看來他們今天的約會肯定是告吹了,只為了她──雖說她不該有這樣卑劣的想法,但她心底真是為這樣的結果竊喜着。

今天的約會取消了,雖然還有下一個,不過她仍然開心他目前心中最看重的人還是她,至少……他會再持續看着她一陣子吧?

藍侞珺低聲的叫喊只換來鄒子傑匆匆一瞥,他的注意力目前全都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聽見了藍侞珺叫着眼前緩緩朝着他們走來的人,辰繹宸第一個動作便是反射性地起身,打算來個鞠躬大道歉,但腰身都還沒折下,迎面而來的便是一記結結實實的鐵拳,毫無偏差地正中他的右眼窩。

“啊……”顧不得所謂的男子氣概,辰繹宸捂着右眼發出長長的哀號。

似乎仍覺得賞他一拳太過便宜了,鄒子傑揪住他的衣領,打算再多賞他兩拳。

“住手!你以為這裏是哪裏啊?”藍侞珺抓着鄒子傑欲揮上拳頭的手,原本松懈的緊繃情緒又再度回複。

這家夥瘋了是吧?居然在醫院裏動手打人,她以為她莫名的一身傷已經夠丢人了,現在想讓她再更丢臉一些是嗎?

“你的樣子真的很慘。”鄒子傑轉頭看向藍侞珺,說出第一眼見到她的感受,卻也沒動手甩脫她抓着他的手,就怕自己一個過分使勁會誤傷她,現在的她已夠慘了。

“這點你可以不必再提醒我了,我想回家休息。”她不喜歡醫院的氣味,那全是一些不甚美好的回憶,她不愛回想起。

“我們走!”鄒子傑給了辰繹宸一個惡狠的警告眼神,這才扶着藍侞珺離開。

見她兩個膝蓋都包上了紗布,鄒子傑放慢了腳步配合她,但她的移動速度還他明白何謂龜速,于是他問:“很痛是嗎?”

“還好。”麻煩的是走路時會牽動膝蓋的傷口,讓她連走路都顯得困難而笨拙。

“上來吧!”鄒子傑背對着她蹲下身。

望着那寬厚的背膀,藍侞珺怔愣無言,雜亂無章的思緒像是突然倒灌的海水淹沒了她。

感覺身後的她完全沒動靜,鄒子傑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說:“上來啊!沒什麽呆?不會再害你摔跤的,現在的我可是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了。”

吼!原來那件事情她還牢牢記着啊!那是他人生中的奇恥大辱呀!他最最最最最最最最……不願的就是她仍記着這件事,但事實總是不如人願,唉!

聞言,藍侞珺又再度怔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回神并順從聽話地趴上他的背,任由他背着她走向醫院大門。

當他專心持續地邁着步伐,耳邊卻無預警地傳來她淡淡的低語。

“這個秘密我會一直為你保守下去。”她說着只有他聽得見的音量,由于角度的關系,她無法看見他完整的表情反應,但還是可以看見他的嘴巴已經些微抽動着。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說你誇口說要背我,結果卻害得我們跌個狗吃屎;更不會告訴別人你跌破了皮讓護士阿姨塗藥時號啕大哭的事,而且還是由我這個摔得比你慘的人來安慰你,回到家還将我最好吃的糖果全給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後來是為了監視我有沒有将你這‘英勇’事跡拿出來說嘴,所以才會無時無刻地跟着我,讓我進入你的生活圈,不得不成為你的好朋友!你可以把別人當笨蛋看,但請別把我包含在內,謝謝。”

在她第一回覺得人生離天堂不遠的當下,他就像是個上帝派來拯救她的天使,解救她遠離疼痛及無助中,雖然這個天使中途凸捶了,但卻不影響他已進駐她的心底的事實。

鄒子傑停下腳步,原本只是些微抽動的嘴角,此時已經變形抽搐着。

“你最好是将這件事徹底地遺忘,要不就将它帶進棺材裏去。”他語調瞬間變得十分嚴肅,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若我做不到呢?”藍侞珺的語氣有挑釁的意味。

鄒子傑托着她的雙手瞬間有松落的現象,吓得她以為自己就要自他背上跌落,第一反應便是雙手緊緊圈住他的頸子,以防他真的狠下心松了手。

“你能的,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嗎?”鄒子傑的語氣充滿危險。

若她真敢害得他沒臉見人,或是自此讓朋友們恥笑一輩子,那麽朋友就沒得做了,哼!

“對,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來遺忘這件事的,所以可以繼續向前進了嗎?”男人……果然是臉子擺第一。

語畢,藍侞珺乖巧地不再開口,他老大愛面子,就多留些給他吧!

哼!她會忘記才有鬼呢!肯定會記到老死。

雖然心底還是對她有些微詞,但鄒子傑仍是背着她繼續向停車場前進,也有默契地沉默了。但他不想開口的原因很簡單,是為了不想讓她有“當”他的機會。

但很快地,他發現兩人同時不說話出現了一個現象,那就是身體感官自然會變得敏感。

小時候她明明就長得十分嬌小玲珑,他怎麽也料想不到她長大後會變成長腿妹一個。不是預想中的矮冬瓜就自,看她現在身材細瘦高(身兆),怎麽也沒想到她會這麽……有料。

平時看她穿衣便知道她身材不錯,但沒想到會是那麽的豐滿且柔軟,貼在他背上的觸感是那麽的真實,甚至還傳來她身上的溫熱,不禁令他忍不住想着:往後當她的男人該有的福利肯定不會少,可是……

怎樣的男人可以成為她的呢?首先一定要通過他的認同,男人有多麽無恥卑劣,身為男人的他怎會不懂?所以他一定會替她把關,她的男人要比他帥氣、比他聰明、比他貼心,當然才華少不了,最重要的是要像他一樣,不論任何事都要将她排在第一位,然後……

可惡,這樣一來條件豈不太嚴苛?要她上哪去找這樣的男人?而且,為何一想着她被別的男人呵護着的那畫面,他心頭就一陣不暢快?

該不會是……

思緒突然定在某一個想法上,鄒子傑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感受着左胸口因為突然間冒出的荒謬念頭而狂烈顫動。

“突然停下做什麽?”藍侞珺舒服地趴在鄒子傑背上,配合着走路搖晃的節奏,她已陷入昏昏欲睡的境界,只要再多晃幾下她就可以直接夢周公去了,但偏偏他并沒如她所願地送她到周公那去下棋。

聽見藍侞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鄒子傑的身體克制不住地顫抖了下,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就要再次跌下,吓得她緊緊勒住他的脖子,讓他一口氣壓根提不上。

停車場就在前頭不遠處,若他真的又害她摔傷,肯定又得回到醫院裏重新上藥,他不會真的那麽沒用吧?

“咳、咳……小藍,放手啊,快死人了!”可惡,這女人力氣那麽大,像個女超人似的,他怎麽可能……一定不會……

對,他最愛的是外表及內在都很溫柔的女人,像她這種只會用溫柔的外表欺騙無知少男心的玩,自然只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當然不會有其他的可能性存在,一定是他今天腦子不清醒,才會胡思亂想的。

藍侞珺發覺自己快害他窒息了,于是趕緊松開手,改将雙手攀在他的肩上。

“你是不是又腿軟了?快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慢慢走。”她拍着他的肩,試圖從他背上滑到地面。

現在她全身都是傷,再摔一次可會要她半條命的,真不行就別逞強,她不會笑他的,頂多也只是在他的人生裏再将糗事添上一樁罷了。

“不是,你別動來動去的,就快到了。”真當他還是小學六年級嗎?呿!

她這一動,背上那柔軟的觸感更加顯著,教他更難去忽視了,唯一的選擇便是繼續向前進,快速結束這折磨人的時刻。

安全地坐進車裏,藍侞珺終于可以松口氣,至少她不必馬上又回到醫院去重新上藥了。

“你剛才突然停下來做什麽?我真有那麽重嗎?”她看向鄒子傑,發現他的臉上有着淺淺的紅暈。

真是她太重了?還是他太不中用了?

鄒子傑撇開眼不去真視藍侞珺,無法誠實告訴她真正令他臉紅的原因,只能粗聲回應道:“我剛才停下來是在想怎麽處理害你受傷的那小子,想得太入神忘了我在走路,你一點也不重。”

藍侞珺狐疑地盯着他,不怎麽相信他的說法,但這回她受了傷他似乎真的很不高興,還出拳打了人呢!

“別去找人麻煩了,何況他也不是故意的,反正你也揍了他一拳了!”那一拳就在她眼前使出,那力道可說是出得十足,想必很痛,而對方的樣子看來的确很痛,連她在一旁都忍不住要跟着痛縮了。

握着方向盤,鄒子傑不作聲了。

佯裝沒聽見就想當沒這回事嗎?當她第一天認識他呀?

藍侞珺一伸手便扣着他的下巴,強迫他直視着她的眼。“現在沉默不是金,請回答說好。”

“好。”沒問題,他可以不去找人麻煩,但若那不長眼的家夥主動出現在他眼前,那情況可就不同了,而這也不算是違背了小藍的意思。只揍他一拳還真是無法消除他心頭上的怒火,真有些期待那家夥再白目點,那麽他就有機會練拳頭了。

不是沒看見他眼中那閃爍的詭谲光芒代表着什麽,但她沒多餘的力氣再多說廢話了。

“快回家吧!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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