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方偷看
徐牧遠拿着烤串的手又往前遞了遞。
何念撩起眼皮,正對上他的眼。
媽呀,她趕緊收回目光,仰着頭順着竹簽咬下一塊來。
“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徐牧遠就着她的那串咬,“怎麽不敢看我?”
何念搖頭:“沒。”
因為她心虛啊。
“雖然你是笨了點,但剛剛——”徐牧遠頓了下,笑出聲,“有點可愛。”
可愛?
何念側過臉去,緊接着他又問:“喂,你聽過兔子保護狼的嗎?”
何念:“……”
她果然不該有什麽期待。
老板端來了一大盤子放在桌子上,羊肉串,圓白菜串,木耳,樣式齊全。
這也太多了吧。
“這是給你的獎勵,”徐牧遠把東西往何念那邊推了推,“我請客。”
自從有了胃病,何念已經好久沒吃這種東西了,她忍不住吞吞口水。
徐牧遠随便的拿了根羊肉串,一邊慢條斯理的吃一邊托着腮看何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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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香的樣子,你看這肉,你看這顏色,你看……
十分鐘後。
徐牧遠問:“好吃嗎?”
何念頭也不擡的點頭,她正拿着一串烤土豆。
“我看你好像沒來過這裏?”
何念“嗯”了一聲:“我剛搬來沒多久。”
“你這個年紀不是應該上學?”徐牧遠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你的樣子不像。”他問,“你不會是離家出走吧。”
“不上了,”何念停下動作,低着眼睛搖了搖頭,“沒離家出走。”
徐牧遠沒再接着往下問。
夜市的人更多了些,人擠人的往前面走。何念把目光頓在一個小姑娘身上,她二十歲上下的樣子,身邊站着個幫她背着書包的大男孩。
何念淡淡的撤回目光。
“羨慕?”徐牧遠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瓶的水,一邊蓋上一邊問,“羨慕男朋友還是羨慕別的?”
何念說:“我不羨慕。”
“那別看了,”他說,“你會有更好的。”
這算是安慰嗎?
何念從鼻子裏輕哼一聲:“那是當然。”
她可是要當著名記者的姑娘。
何念又吃了幾口,抹了抹嘴,飽了。
徐牧遠一邊拉着她去旁邊洗手一邊喊:“老板,錢放桌上了。”
那邊的人應了聲,隔空和徐牧遠揮了揮手。
咦?
他好像沒怎麽吃,何念轉頭看了看後邊的碗,剛剛自己的位置上有一大摞竹簽,徐牧遠那邊只有四五支。
徐牧遠低着頭就這旁邊的地給她沖手:“看什麽呢,沒吃夠?”
“你看起來都沒怎麽吃。”
何念來回搓了搓手,幹淨了。
“前面有更好吃的,”徐牧遠把瓶蓋擰上,淡道,“怕你跟我搶。”
何念:“……”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夜市的人很多,紅豔豔的燈光下照着每個人都是紅色的,他們笑着擠過,何念咬了咬下唇,忽然覺得她和徐牧遠兩個人現在倒真像一對情侶。
徐牧遠似乎沒有感覺什麽不妥,慢悠悠的走在她身邊。何念湊過去,指指前面飛镖紮氣球的攤子,說:“你看,最裏面的那個熊好可愛。”
徐牧遠搖頭:“幼稚。”
何念拽他袖子:“我想試試。”
“你打不中。”
“不打怎麽知道?”
說着兩個人就走到了攤子面前,小攤主立刻湊上來:“要不要玩一輪?十塊錢十五個。”
何念立刻從口袋裏摸錢,還沒拿出來,一只手從她身後伸了出來:“給她十五個。”
何念趕緊道:“不不不,用我的,別收他的。”
徐牧遠按住她的手。
“我沒有出門讓女人付錢的習慣,“他從老板手裏拿過十五個飛镖,遞給她一根。
“你不是說幼稚?”何念記性特別好。
“誰紮誰幼稚。”徐牧遠說。
前面是一圈五顏六色的小氣球,何念眯起一只眼睛,對準一個黃色的,擲出去。
“啪”的破了。
徐牧遠再遞過一個飛镖。
“啪”的又破了。
再一個。
再一個。
幾乎沒有停歇,百發百中。
徐牧遠忍不住多看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眼:“你經常玩?”
“沒,”何念又一個飛镖過去,氣球再次爆掉,“我第一次玩這個。”
“那你真是不簡單啊,”旁邊的小攤主忍不住稱贊,“很少有女顧客能全中呢。”
何念聽到誇贊立刻笑嘻嘻的直擺手:“運氣好而已。”
這個人好像跟他想的有什麽不一樣,徐牧遠盯着她挺得筆直的脊背,眼瞳深了一個色度,探究性的目光落在何念身上。
徐牧遠把最後一個飛镖遞給她,她眯着眼睛,再次飛過去。
“啪”的一聲,真的全中。
“你幹什麽的?”徐牧遠問。
何念的手一僵:“就普通打工而已。”她指着前面的那只大熊對小攤販說,“叔叔,我要那個。”
“紮的這麽準,不會是誰派來的卧底吧。”
卧底……她還真的是。
何念呼出口氣,擺了擺手:“我之前只要一無聊了,就會扔飛镖。”何念笑着把剛剛的大熊拿到手裏,抱着轉頭看向徐牧遠,“我這個人笨,沒人跟我玩,只好自娛自樂了。”
這是真話。
四目相對。
何念錯開他的目光,邁開步子。
徐牧遠慢慢跟在她後邊,過了一會兒,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按了按她的發頂。
“嗯?”何念仰起頭。
“小兔子,看來你日子過的挺慘啊。”徐牧遠捏捏她的臉,“要不乖乖叫聲哥哥,以後我罩着你。”
兩個人又走了一段路,身邊全是吆喝着的小販,何念忽然停下身來,用力的摁了摁肚子。
“怎麽了?”徐牧遠問。
何念搖頭。
不會這麽倒黴吧。
她又往前試探性的走了兩步,胃裏一絞一絞的疼,何念咬住嘴唇,慢慢蹲下來。
“喂。”徐牧遠擡起她的胳膊,借着光,隐隐約約看到何念額頭上撫着一層細密的汗。
“怎麽了?”
“肚、肚子疼。”何念牙齒發顫。
“哪兒?”
“胃。”何念低着頭,只覺得身體一輕,燈光再次撞進眼睛裏。
“你幹什麽?!”她吓了一跳
“不是疼嗎?”徐牧遠說,“給你找藥。”
開玩笑,這個地方哪有藥?何念已經沒力氣跟他說話了,把身體縮成一團,蜷在他懷裏,手緊緊的揪住那只玩具熊。
徐牧遠抱着她大步的往前走,何念閉着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砰”了一聲,似乎踢開了什麽東西。
何念睜開眼,他們已經不在夜市了,她被放在了一張床上,何念立刻弓起身,把自己蜷縮成蝦米的樣子。徐牧遠拉開一旁的抽屜,“嘩啦啦”的翻找着什麽。
這是他的家?
何念眯着眼睛,忍不住小聲呻'吟了一聲。
天!怎麽這麽疼?!
徐牧遠抵着她的後背,讓她坐起來,靠在自己身上。
“吃個飯都會胃疼,怎麽長這麽大的?”徐牧遠将一小粒藥片塞進她嘴裏,又把水遞到她嘴邊,“喝下去。”
何念咽了一大口,靠在他身上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有胃病。”
徐牧遠立刻橫起眼睛:“你怎麽不早說?”
何念沒說話。
徐牧遠把她放在床頭,枕頭豎起來讓她靠着。
“這是你家?”
徐牧遠“嗯”了一聲,這才走到玄關處,擡手摁開燈的開關。
感覺好多了,何念左右觀察着周圍的環境,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沒想到這麽快就知道他家的地址了。
徐牧遠從旁邊的桌子上重新拿了個杯子,走到飲水機面前“嘩啦啦”開始倒水。
“不能吃就別吃。”徐牧遠喝了一口,靠在旁邊的牆上遠遠地看着她,“傻不傻?”
何念聲音跟小蚊子似的:“可我饞啊。”
徐牧遠的房子不大,甚至可以說簡陋,牆角有個黑色的電吉他,何念認得出來,那是他演出的時候經常用的,旁邊還有個木吉他,下邊壓着什麽東西。
床鋪是黑色的,窗簾也是,還有沙發,門,轉椅……
何念慢慢的扭過頭,除了牆壁和透明的桌子,家裏的一切設施全是暗色系。
何念皺了皺眉,總覺得待在這裏面,就算是白天,一點光都不會照進來。
“你在看什麽?”
“你這樣住着不會覺得難受嗎?”
“不會,”徐牧遠搖頭,把杯子放在一旁,“歇會兒就走吧,我送你出去。”
何念“啊”了一聲,可憐巴巴道:“你這樣就要我走?”
“不然你想留下來過夜?”徐牧遠動作停住,“先告訴你,我可不是正人君子。”
“誰、誰想過夜了!”何念的臉“唰”的就紅了,“你好好說話。”
“難道不是嗎?”徐牧遠慢條斯理的走過去,“你不是喜歡我嗎?”
“等等等等,”何念擡起手臂趕緊制止了他,“要不這樣,你、你給我唱首歌我就走。”
“現在?”
何念認真的點頭,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把家裏的格局記下來就行。
“好,”徐牧遠拉過旁邊的轉椅,坐下,“唱完你就走。”
何念立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徐牧遠拿起旁邊的木吉他,修長的手指慢慢往下一劃。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只要一沾上音樂,整個人就會迸發出一種不一樣的光來,何念靠在床頭,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何念從來就沒見過這樣的徐牧遠,他低着眼睛,抱着木吉他慢慢的劃出一串憂郁的調子。
他薄唇輕啓,嗓音喑啞。
仿佛被置身于一片極深的潭水中,從腳尖開始蔓延,腰間,脖頸,慢慢的到了頭頂上去。
何念抿緊嘴唇,第一次在這座城市産生了和工作無關的好奇。
歌曲逐漸進入尾聲,當徐牧遠結束最後一個音的時候何念才清醒過來。
等等,她剛剛在做什麽?真的在聽歌?!
“走吧。”徐牧遠把木吉他放下,沒再看何念一眼,開門出去。
何念立刻從床上跳下來,跟上。
乖乖,她就這麽錯過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徐牧遠把她送上了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何念奮力的打開公交車的窗戶,把手半攏在嘴邊對着他的背影喊:“再見!”
徐牧遠脊背挺得筆直,逐漸消失在黑夜裏。
何念呼出口氣,仰着頭一邊揉肚子一邊思考。
剛剛他好像心情不好。
何念低下頭,可她這個樣子真的好嗎?如果有一天徐牧遠知道了真相——
公交車緩緩開啓,周圍的景色開始倒退。
**
第二天,早上。
“來了來了。”那邊傳來趿拉着拖鞋的聲音,只聽“啪嗒”一聲,門開了。
徐牧遠赤'裸着上身,頭發亂成一團,動作慵懶,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你怎麽不穿衣服!”何念尖叫一聲立刻捂住眼睛,耳尖通紅。
“誰知道這個時間有人來?”徐牧遠打了個哈睡,問,“有什麽事?”
“我、我能先進去嗎?”
她被他踉踉跄跄的拽了進來,忽然感覺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正不停的蹭她的腳踝。
何念低頭從指縫中看。
咦?怎麽會有狗?昨天還沒有啊。
“他昨天跑出去玩了,”徐牧遠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懶洋洋的朝床邊走,“說吧,找我什麽事?”
“來給你送早餐啊。”何念從指縫裏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他,徐牧遠的脊背微微彎曲着,露出一段精瘦的腰,他拿起椅子上搭着地黑襯衫,一邊往上套一邊說:“要看就大大方方看。”
何念瞬間反駁:“我沒偷看!”
“是嗎?”徐牧遠側過臉去,拉着長音:
完了,她剛剛好像回答的太快,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徐牧遠轉頭看了何念一眼,忽然邁開步子朝她走過去。
咦?
何念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你、你幹什麽?”
徐牧遠站在她面前,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就要往自己身上貼:“還是說你想摸摸?”
何念掙紮:“放手。”
徐牧遠:“不。”
“你別鬧!”
“你知道我是什麽人你還來,”他輕笑了聲,“這種事情你應該早就想過才對啊。”
何念不停的推着他,可徐牧遠卻絲毫不受影響的慢慢靠近。
“我給你講個故事怎麽樣?”
“啊?”何念發愣。
這種情況你要講個什麽故事?!
“名字就叫——”他猛地伸出手去,“小白兔和狼。”
幾乎咬着尾音,徐牧遠一下将何念打橫抱起,她“啊”驚叫一聲,緊接着被扔在了還沒收拾的床之上!
徐牧遠剛起床沒多久,被褥上全是他的味道。何念想逃,可徐牧遠沒打算給她這個機會,強勢有力的按住她的肩膀,狠狠地壓過身去。
“你別——”
他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處,手腕被緊緊的攥着放在身體兩側。
“怕了?”他低着聲音問。
何念咬緊下唇,手臂用力。
怎麽辦?
她的心砰砰砰直跳,徐牧遠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可其實他對她還是挺好的,應該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他的吻落在她的鼻尖上。
何念呼吸發顫:“別、別,徐牧遠,我……”
“嗯?”他一眨不眨的望進她的眼睛裏,姿勢暧昧,“你什麽?”
何念繃直腳尖:“你別這樣。”
“哪樣?”
“別壓着我。”
徐牧遠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再次望進她的眼睛裏,“如果我不呢?”
何念:“……”
他的目光慢慢變得熾熱,手掌處有一圈粗粝的繭子,緊緊地咬合她細嫩的肌膚。
何念咬住舌尖,感覺他越靠越近,只好緊緊地閉上眼睛,大叫:“求求你了!哥哥哥哥哥……”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笑。
徐牧遠從她身上爬起來,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走到玄關處拿起何念買的包子,一口塞進嘴裏。何念睜開眼,手腳發軟,仰面躺在床上喘息。
“你又耍我。”
徐牧遠喝了口豆漿,慢悠悠的走到轉椅上坐下:“很失望?”
何念直起身子,瞪他一眼,擡手攏了攏亂掉的頭發。
“難道你以為我真要親你?”徐牧遠捏了一小塊包子皮,扔給不停在下面轉悠的狐貍狗,“放心吧,我對幼兒園的小朋友沒興趣。”
何念立刻道:“你說誰幼兒園呢!”
徐牧遠把最後一點兒包子塞在嘴裏,去廁所洗手了。
過分!
何念狠狠地用腳後跟“砰砰”砸了兩下床板。要不是做任務,她才不會來呢!
過了一會兒,徐牧遠的聲音再次從後邊響起:“你怎麽還不走?”
何念一愣,回頭看他。
“待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家可不怎麽安全。”
何念:“我……”
“還是說——”徐牧遠慢慢靠近她,手撐在床鋪上,聲音危險的低啞,“你還想跟我再來一次?”
幾乎咬着他的尾音,何念像是被燙着了似的,身體一彈,迅速的朝外跑去。
“啪”的一聲,門被猛地關上。
屋裏再次恢複原有的寂靜。
徐牧遠輕笑了一聲,低着眼睛往後挫了挫牙,再次走到轉椅旁邊,坐下。
“幹什麽?”
腳下的狐貍狗不停地蹭他的腳踝,試圖向上攀住他的腿。
“你別想,”徐牧遠晃着手裏的豆漿說,“這是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