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肖數下班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他還特地跑了一趟菜市場，買了個老南瓜跟大米，想要煮粥。他知道以肖意的性格肯定懶得給自己做飯，寧願不吃。挑好了南瓜，跟攤主閑聊了幾句就往回走，他忽然覺得自己快變成煮夫了。

他打開門，肖意整個人窩在沙發上，眼睛盯着電腦，姿态慵懶。他穿着白色的T恤，上面有一只瞪大眼睛的卡通狗，下身是寬松的運動褲，這個樣子看似乎又小了幾歲。

肖數特意朝他電腦看了一眼，沒幹正事就在看電影，一部黑白老片，羅馬假日。他手裏還拎着大米和南瓜，問：“你吃過飯了嗎？”

肖意擡頭說：“沒有。”

“你過來廚房幫我。”

肖意想了想，穿上鞋子跟了過去。他以前一點都不愛煮飯，一個人随便都能應付，不吃也行，可是肖數貌似挺愛煮的，他就由着對方将自己當做試驗品。

其實就煮個粥沒什麽好幫忙的，肖數就是想叫他過來，跟自己呆近一點。肖數在水龍頭下沖洗了南瓜，切開去瓢，忽然回頭問：“煮南瓜粥需要去皮嗎？

肖意正在洗米，手指在水裏停頓了一下，搖頭說：“不知道，要不百度一下？”

“算了，就這樣吧。”肖數把南瓜切碎了裝在電飯煲裏，想一會煮爛了都一樣。米也下鍋，按了煮粥檔。他回頭看肖意正在擦臺子上的水珠，說：“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忽然這麽客氣肯定不會是好事，肖意淡淡地問：“什麽事？”

“你看這邊房租都不便宜，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合适的。我還住你這裏行吧，以後買菜做飯我來，水電煤氣雜費也我付，這樣我們都省了，你說是不是？”

肖意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肖數就當他答應了，趁機又提出一個要求：“這段時間吧，天氣實在熱，晚上睡不好。我能睡你房間嗎？打地鋪都行。”

“不行。”肖意扔下抹布，轉身走了。

肖數嘆了口氣，計劃失敗。

粥煮好了，肖數把整個鍋端了出來放到桌上，盛了兩碗出來放涼。他看肖意還在玩電腦，就過去拍了一下他後腦勺說吃飯，目光卻忽然被電腦屏幕上關于大功率空調的網購信息吸引，說：“你還真打算買空調啊？”

“嗯。”肖意浏覽着網頁，他這邊客廳小，想找個挂壁式的，3匹的應該差不多。

“不是，你何必浪費這個錢呢？”肖數心想你讓我睡你房間，不是什麽都省了嗎？

“還好，不是很貴。”

“那晚上不得開兩個空調啊，電費不是錢嗎？”

肖意橫了他一眼，不理會他的唠叨，果斷買下。

南瓜粥看着顏色不錯，聞起來也挺香的，就是南瓜皮稍稍有些影響口感。肖數看肖意喝了幾口，就問：“夠不夠甜，要不要加點糖？”

肖意搖頭：“現在就挺好的，少吃點糖。”

喝完粥，肖意去洗碗和鍋，肖數洗了澡，感覺一天的疲倦和悶熱稍稍退減了一些。他看肖意進了房間，也跟着悄悄溜了進去。

肖意正在窗前給兩盆仙人球澆水，夏天的土幹得快，澆下去的水一下子就不見了。他看到肖數進來，眉頭微皺：“還有事？”

肖數往床上一躺，說：“讓我先涼快一下再說。”肖意的床一米五的，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昨天他抱着對方睡了一夜，現在還有些留戀那種感覺。

肖意放下水壺，把窗簾拉上。他從書架上挑了本書，在床邊坐下，因為想刻意離肖數遠點，腳疊在一起擱在床沿上。

肖數看了他一眼，問：“身上還難受嗎？要不要明天再請一天假？”

“不用，已經好了。”肖意淡淡地回答，目光在翻開的書本上。

肖數忍不住将現在的他跟昨晚的他對比，簡直判若兩人。他回味着肖意昨晚的熱情和主動，又有些心猿意馬。他把對方的書扯過來一看，啧了一聲，說：“玩什麽高深呢？”

肖意沒理他，又拿了回來。看書自然不是為了玩高深，只是消磨時間。他以為自己這種請他離開的方式已經很明顯了，無奈對方臉皮厚，視若無睹。

“你……還不回去睡覺？”

“睡不着，再呆一會兒。”

“……”

邱海的語音短信一條條發過來，肖意嫌麻煩，直接電話打了過去。他猜不準這位準新郎大晚上找他什麽事。

“肖意，我跟你說個事。我老婆一時興起又添了兩位伴娘，就要求伴郎也增加。日子是岳母大人選的，黃道吉日，但不是周末。下個星期就辦了，你說我臨時哪裏找人去？”

“嗯。”肖意漫不經心聽着，想你跟我說這事也愛莫能助，我又不會大變活人。

“我聽沈言說你堂哥跟你住一塊是嗎？能讓他幫忙湊個數嗎？”

肖意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此刻在自己床上無聊得做俯卧撐的肖數，開口說：“他……他不行吧。”這個人變數太大，估計是砸場子的料。

“怎麽不行？是個男的就行，聽說長得還儀表堂堂？你堂哥結婚了沒？到時候介紹未婚伴娘給他啊。就這麽說定了哈。”

肖意還未說話，邱海那邊已經挂了。他有些無奈，看肖數已經做好俯卧撐平躺在床上，微微喘息，背心款的上衣很寬松，露出大片厚實的肌肉。

肖意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他倒不擔心肖數不答應，就是擔心會不會有什麽變故。

他的沉默引起了肖數的注意，輕輕地踢了一腳過來，問：“怎麽了？”

“我一個同學下個星期結婚，伴郎人數還不夠，他就問我能不能帶你一起過去。你願意過去嗎？”

“我幹嘛去，我又不認識人家。”肖數把手放在後腦勺，閉合了一下眼睛。

“那我打電話回絕他。”肖意也不勉強，拿起手機正要撥，肖數忽然睜開眼睛說：“如果你今天讓我睡你房間，我就答應。”

肖意想如果他要死賴着，自己也沒辦法，反正就一晚。

得到肖意同意，肖數就去把枕頭毯子抱了進來。往地板上一放，直接躺了上去。

肖意坐在床上，看了他一眼，把燈關了。

夜裏，肖數很安靜，估計白天幹活累了，很快入睡。肖意則沒什麽睡意，發了會兒呆。

第二天，肖意照常上班。所裏的人遇見了也飛快打個招呼各忙各的，沒人知道他請假的真正原因。肖意進辦公室的時候，張重王磊和葉依都已經到了。他剛打開電腦，陳近就過來把他叫去了自己辦公室。

陳近把門關了，特地關切地問肖意：“你怎麽樣？”

有些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忽然又來慎重其事地一問，讓肖意有些不知該怎麽接。

陳近看對方淡淡的表情，忽然想起剛認識的時候，肖意還是大四的實習生，面試時有那麽一種青澀腼腆。一晃六七年了，這個當初因為專業知識過硬讓自己格外留意的學生，這個他以為可以一直掌握着的人，已經變得不受控制了。肖意也不在他面前表現過多強硬，就是這種不鹹不淡的态度，讓他有些心裏沒底。這次楊羽的事，他知道肖意說過算了就不會再提，但是心裏還是虛的。照理心虛的不該是他，但是他跟楊羽跟葉振啓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說直白點是在同一條船上的，誰出點事都彼此影響。他知道這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先把肖意勸下來，他也知道以肖意的性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悶着不說。

“我沒事。”果然最後肖意還是只回了這一句。

“行了，我知道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吧。之前清算的事，我讓賀宇接了，就說你這邊太忙，安排不了。”

肖意淡然地點了點頭。

“你有什麽事也可以告訴我，畢竟我們有多年的師徒情誼了。”陳近笑了笑，試圖把氣氛往輕松的話題引。

“好了，說正事。”陳近忽然神色凝重，說，“這段時間財政經費管得很嚴，很多項目可能都有問題，這裏邊牽扯的也多。市裏的意思，讓我們事務所先挨個檢查，然後把問題彙總上報再決定采取什麽樣的措施。這裏有幾個單位，需要你去跑一下。”

肖意掃了一下名單，點頭說：“可以。”

肖意下班的時候，忽然給肖數打了個電話，讓他往市中心跑一趟。肖數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就問：“幹什麽？”

“給你買套衣服。”肖意淡淡地回答，挂掉電話。

肖數還是過來了，坐公交車還算方便。他想到因肖意那句給你買套衣服然後自己就屁颠屁颠跑過來，總有種被包養的感覺，怪怪的。他下班早，已經在住處洗了澡換了一套衣服。

碰了面，肖意也沒說話，直接進了某牌子的西服店。肖數有些奇怪，問：“買西服幹什麽？”

肖意挑了幾套，遞到他手裏，說：“你去參加人家婚禮總不能這樣去吧，試一下。”

如果肖意不提，肖數幾乎快忘了這事，心想人家的婚禮這麽熱衷幹嘛，但他知道肖意凡事較真，就沒跟他理論，畢竟由肖意幫他挑衣服的感覺還不賴。

肖數穿着正裝從換衣室出來時，肖意剛好轉頭，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怎麽說呢，他以為肖數性格不羁并不适合穿西服，但是恰恰相反，他很适合。他身材很好，雙腿很長，衣服看起來非常合身服帖，少了平日裏的痞氣，多了幾份含蓄沉重，氣質判若兩人。

肖意不得不承認，肖數長得很好。

邊上的女服務員也不自覺地贊嘆，一臉愛慕。

肖數在鏡子前看了一下，回頭笑着說：“很久沒穿這麽正式了，有點別扭。”

“還不錯。”肖意淡淡地說，去前臺刷了卡。

肖數覺得這情景有點熟，當年混得不錯的時候，給女人花錢非常豪爽，要什麽直接刷沒有一點猶豫。他忽然就有點感觸。

有了衣服自然還得有一雙皮鞋，肖數又被帶到了鞋店，在那試了一雙鞋子。他也不說話，心想他的錢他愛怎麽折騰都行。于是後來從購物區出來時，肖數手上拎了好幾個袋子。他覺得這樣挺娘的，就先去扔到了肖意的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