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肖數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語氣還算平靜:“你什麽時候能出來一下,我想見你。”

肖意等肖父回到醫院,跟他換了班,才趕到肖數店裏。肖數在門口抽着煙等他,神情落寞。兩人進了辦公室,肖數把門上了鎖。

早上的茶具還擺在那裏,就連肖父打翻的杯子也還沒來得及收拾。

“我……”肖意正要開口,卻被肖數猛地壓在門上親吻了好久,那樣熱烈沖動卻又無奈絕望,肖意感覺自己快窒息了,伸手推了他一把,卻沒推開。

肖數困着他沒讓他動,待呼吸平和些了,才用低沉的聲音說:“你決定了是不是?”

肖意将目光投向別處,有些疲倦地點了點頭。

“好,那我放手。”肖數凄然地一笑,放開了他。他從早上就料到了這樣的結局,一直在等待被判死刑。此刻,反而松了口氣。以前他一直想得到這個人,想分分秒秒在一起,可現在他覺得即使不能相守,也不妨礙他想着他,看着他,愛着他。只要這個人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我爸……來找過你?”肖意看着桌子上半壺鐵觀音,忽然問。

“是。”肖數笑了一下,慢慢地收拾起地上的碎渣,一不小心讓其割破了手,鮮血直流,卻一丁點疼痛都感受不到。

肖意看見他手上的傷,忙上前檢查,把手指放自己嘴裏允吸了一下。肖數心中一動,伸手抱住他,緊緊地貼近自己胸口,難以松開。他伏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有時候我也在想,我們沒有妨礙任何人,為什麽還那麽難?可是現在我想通了,形式并不重要。”

“對不起。”肖意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像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他沒堅持下去。

“我挺高興的,肖意,真的。這麽多年來,我一直以為是癡心妄想,可是我最後得到了。”肖數理解他的難處,不忍心去苛求。就像他自己說的,這場感情是他主動招惹的,所有的過錯該由他來承擔。

“陪我喝壺茶吧。”肖數忽然放開他,又去沏了一壺。

肖意坐在沙發上,木然地喝了一杯下去,滾燙的茶水瞬間在胃裏翻絞,有些難受。

肖數替他拿掉了手裏的杯子,走到他邊上問:“怎麽了?”

肖意蹙了一下眉,沒有說話。

肖數忽然俯下身,把他壓在沙發上,開始瘋狂地吻他。他們在狹窄的沙發上糾纏了一個下午,直至筋疲力盡。期間也沒有人上來打擾他們。

肖數好不容易從這種瘋狂的纏綿中退出來,房間裏已經有些昏暗。他看着身下的人,忽然嘆了口氣,替他和自己穿好衣服。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今天別去醫院了,”肖數停頓了一下,朝他領口處的指了一下,“會被發現的。”

肖意點了點頭,整理好衣服,起身往門口走了幾步,回頭望着還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說:“我走了。”

肖數勉強笑了一下,學着盡量灑脫:“好,你去吧。”等那人消失在樓梯轉彎處再也看不見,心頭一松,差點落淚。

呂行看着肖意走的,見他們關在辦公室裏好幾個小時大概猜到幹些什麽,就沒讓人上來。等肖意一走,他過來問肖數:“發生什麽事了嗎?”

肖數頹然地靠在沙發上,說:“是兄弟就別問了,陪我喝酒吧。”當晚他就大醉了一場,吐得七葷八素。至此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不是不會醉。

肖母在醫院住了幾天就出院了,肖意一直小心翼翼地沒觸及她敏感的神經。修養了幾天,起色看起來還不錯。

肖意把書架上的畫和幹花都放入抽屜鎖了起來,仙人球不能不見天日,還在老地方擱着。他依舊正常上班,下班了按時回家,基本不出去,在父母眼裏,他變乖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肖母甚至想着給他找女朋友。前幾日碰見樓下一大媽,一起聊起來,說附近有相親會,都是做父母的跑去物色。她聽着有些心動,想找個人是不是能轉移兒子的注意力。

肖父聽了則反對,他認為別太心急,讓他緩一陣子,別逼他。

肖父嘴上反對,後來還是悄悄找兒子探口風。晚上吃好飯,肖母進廚房收拾。肖意在沙發上趕一份文件,肖父坐在一旁,聽着他噼噼啪啪地打字,終于有些坐不住了,開口:“回家了還老工作,歇會兒吧?”

肖意淡淡一笑,目光還停留在電腦上:“沒事,很快就好了。”

肖父遲疑了一下,問:“你跟……肖數沒聯系了吧?”

肖意手指停頓了一下,嗯了一聲。

“那你……有沒想過找個女朋友?”肖父說,“你喜歡什麽樣的都行,我跟你媽都支持。上回那位陸小姐我就覺得不錯,挺可惜的。你要是……”

“爸,”肖意打斷他的話,說,“現在我不太想考慮這些。”

“我跟你媽打算過幾天回去。你能不能也回去?你在這裏……”

“我工作還在這邊呢,”肖意耐着性子解釋,“不能說回去就回去。去年請的病假比較多,現在不好意思再請。”

“我的意思,你能不能回去發展?”

“工作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定下來的。你讓我考慮一下吧。”

“好。”肖父想了一下,還是有些不太放心,“肖數還在這裏,要是你們……”

“他在這兒有他的權利,”肖意無奈地嘆了口氣,“總不能趕他走吧?我既然答應了不會聯系,就不會食言。”

到這,肖父也沒什麽好說的,盡管心裏還是七上八下,但因為惦記着家裏的田地,就跟老伴匆匆回去了。肖意送他們去火車站,回到家空蕩蕩的,沒有一點生氣。他媽在離開之前去超市采購了一圈,塞滿了冰箱,床單窗簾也都拆下來洗了個遍,所有能為他代勞的都做盡了。

肖意嘆了口氣,百感交集。也許,以後就這樣了吧,回到了一個人的日子,不再期待不再妄想。

白天上班的時候,他再次收到了張重的辭職申請。張重在他面前低着頭,說:“老大,我想清楚了,我真的想走。雖然很舍不得你們,但是也許外面有更多的機會等着我。”

肖意這次沒有堅持,可能覺得心累了,什麽都不想去挽留。他想,放他走吧,沒理由這麽抓着不放。

張重走的那天,跟平日裏相處還可以的同事在KTV聚了一下,鬼哭狼嚎的還算熱鬧。葉依因為在一個辦公室,不得不也請了她。大家都喝了些酒,王磊作為張重的好兄弟,清楚事情始末,好像覺得該在最後關頭幫兄弟一把,趁着醉意起哄:“張重,你人都要走了,能不能男人一回,跟我們的女神表個白啊?”

他話音一落,周圍人開始起哄,焦點全在他們身上。

葉依就算再怎麽遲鈍,也猜到些什麽,一下子有些茫然無措,漲紅了臉。

張重晃晃悠悠地走了過去,手裏拿着一支紙做的玫瑰。

“表白!表白!表白!”氣氛掀到了高/潮。

與她一步之遙,看得到她緊張不知如何應對的臉。張重忽然越過葉依,把花給了後面的于菲菲,笑着說:“送給你,我的女神!”

于菲菲一臉難以置信,有些臉紅地接了過去,說:“雖然我的男神是賀老師,不過還是第一次收到花,謝謝啊!”

一場表白最後變成了鬧劇,大家噓了幾聲也就不了了之。

王磊在一邊暗暗地罵了一聲,慫貨!

張重又灌了一口酒,他在離葉依最近的距離時選擇了放棄,他的這場暗戀最後就這樣落了幕。自此,他所有的情感都将成為過去式,被鎖在記憶的抽屜裏永無天日。

肖意一直坐在角落裏,作為一個旁觀者。後來賀宇他們過來跟他喝酒,他來者不拒,一向自律的他硬是喝了個酩酊大醉。一開始他為張重的離開覺得輕率,可是後來他想自己有什麽資格去勸說別人,自己也身陷泥淖走不出去。

他本以為不過就是回到最初的時候,也沒什麽大不了,他是男人,生命裏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看開了,什麽都無所謂。可每次回到家裏,空洞洞的,那種孤寂感卻一寸一寸地鑽入骨子裏,撕咬着他的身體,最後只剩下了空殼,沒有知覺,沒有思想。他以為已經鎖起來的記憶卻無時無刻不在眼前晃着,占據了所有的思維。

後來,他不知道怎麽回的家,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他坐起身,一陣劇烈頭痛,幾乎有種窒息的感覺。他以為酒精能夠麻痹精神,卻原來愈加痛苦。

他下床又把野花和畫拿了出來,失魂落魄。他哪怕不願承認,他的這份感情,早在十幾年前就深入骨髓,這輩子,無藥可救,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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