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來客

第十七章來客

翌日,商允果然染了風寒咳嗽,議事廳內待了半日便回西苑暖間歇息。卿予在屋內多加了些炭火,暖意甚濃。

只是平常風寒,不打緊,照着方子煎兩副藥就好,切勿再受涼。左大夫交待清楚,卿予照做。

“都說不妨事了,你不信。”商允又咳了兩聲,才端碗将藥喝下去,卿予拿絲巾給他擦嘴角。

“手涼,卿予幫我暖暖?”他趁機遞碗給她手卻沒有收回來。昨日之事她心有內疚,嘆息之下果真坐到他身旁給他捂手。

商允嘴角泛起一抹淺笑。

“大白日的,這般卿卿我我做什麽?卿予呀,你可別被商允這副柔弱樣子給騙了。他是裝柔弱,我才是真柔弱,卿予~我也要暖暖手~”一副吊兒郎當放蕩不羁口吻,倚在屋門口那襲藍衣錦袍甚是紮眼,語氣更是讨打得很。

商允不怒反喜。

卿予一眼認出來人,汝陽侯世子宋隐,晉州府的常客,也是商允的發小。“卿予!”宋隐便朝她撲了過來,卿予輕身躲過也算不費事。宋隐則假意嘆息,“不讓暖手,抱一抱還不行?”俨然一副意興闌珊模樣。

卿予知他玩笑也不計較,福了福身:“我去給世子奉茶。”

“我就說卿予最好了。”宋隐不忘目送她出去,言笑晏晏。汝陽侯是武将出身,宋隐自小習武又染了幾分王孫貴族氣息,俨然一副風流公子哥模樣。卿予身手不錯,兩人能打到一處去,關系自然不生疏。

商允寒暄,你怎麽有空過來?

宋隐掀了掀衣擺落坐:“前幾月聽說殿上诏你去了京城,我便叫上父親同去尋你。結果七八月天,山洪沖斷了路,四下又是發水只得繞道別處。輾轉耽誤了月餘,我們剛到京城便聽說你走了。好在你沒事。”

宋隐牽着汝陽侯走了這麽一出,結果人沒見着倒是随父親去拜會了一圈老友,眼下才到晉州看他。“怪不得父親常說你福大命大。”

商允奈何一笑。

兩人又随意聊了些閑話,不多時卿予便端了茶過來。宋隐笑吟吟接過,輕抿了一口,“啧啧,卿予泡得茶就是好喝,我也要個既會泡茶又會打架的婢女,卿予你可還有姐妹?”卿予狠狠瞥他一眼,宋隐笑不可抑:“許久未曾與卿予過招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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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地滑。”商允的勸阻不算隐晦,眉頭攏起了幾分。

宋隐一副嬉皮笑臉:“放心吧,商允,我讓着卿予呢,世上就你一人懂憐香惜玉?”

商允委實無語。

“我還在考慮要不要讓你呢,世子。”卿予揚起下巴,小有挑釁。本是來西苑暖間給商允送藥,沒有随身帶劍,一眼瞄到書案旁的油紙傘,随手撐開。只消一眼便愣住,傘面上茶花栩栩如生,傘柄紋路做工精致,應該是産自宣州的上品。

四海閣聞名天下就是用傘,這些基本常識她還能分辨得出來。轉眸望向商允,怕是他的心愛之物,卻見他唇畔溫文如水的笑意:“本是想着今日送你的,托宋兄的福。”

卿予眼中閃過一絲歡喜,四海閣變故後再未敢用過傘,這樣一把油紙傘捏在手中的觸感,恍然回到過去緬懷時日。“我很喜歡。”明眸青睐下笑容款款,皎潔中不染一塵。再細下将傘打量一翻,遂又回頭朝他笑了笑。

宋隐重咳兩聲,卿予就笑:“小心些,別把我的傘弄壞了。”

宋隐頓時傻眼,拿傘和他的劍打,還不要弄壞,這不是強人所難是什麽?未及思忖,卿予已拎傘到了苑中。

“你還真要用傘和我過招?”宋隐覺得不可理喻,轉念一想又好似被她輕視,遂而大笑:“行啊!卿予,若是弄壞了,本世子賠你十把。”

宋隐沒有見過她用傘,商允早年間便見過。商允暗自腹诽,只怕要吃虧的是某人。

話音剛落,卿予已攜傘攻了過來,許久未練是有些生疏,但卻也讓宋隐措手不及。“這是哪門子的功夫?”宋隐雖是武将出身又自幼習武,但通得更多是武略,卿予受傷前顧忌他顏面,怕掃了他興致便回回讓着他。

受傷後,身手大不如前,倒還可以一較高低。

如今用回傘來自然如魚得水,宋隐倍感吃力,好幾次都是險些避過。宋隐躲得甚是狼狽,卿予連擊之下惶惶開口:“卿予,你怕是連陸錦然都打得過吧。”突然聽到陸錦然三個字,卿予略有怔忪,落地時一腳踩在積水凝結的冰上摔了下去。

摔得并不重。

宋隐收劍上前搭手,她順勢起身。

商允問了句疼不疼,卿予淺笑搖頭,商允才道:“如此便算是平手好不好?”

宋隐睥睨:“這護短護的。”先前自己那副狼狽模樣時怎麽沒聽他說平手來着?

“去緩步亭吧,我命人煮酒了。”商允避而不答卻接的極其自然。他才喝了藥不久,卿予正欲開口,商允湊近耳畔清淺寬慰:“宋兄好酒,難得來一次晉州,不妨事,我不多飲就好。”

宋隐已大搖大擺走在前面,晉州府他算常客,輕車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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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步亭。

亭中早就置起了炭爐,倒也不顯清冷。苑中的亭臺水榭皆覆上了薄薄雪層,算是南方特有的景致。冬日的青蔥翠綠上挂滿道道盈白,池塘水面上便也漂浮了零零散散的雪顏。兩人随意閑聊,天馬行空,卿予就在一旁安靜添酒,偶爾問及她的時候才接上一兩句。

晉州偏安一隅,永寧侯的爵位更是味同嚼蠟,并未有多少王孫貴族誠心結交。能和商允秉燭長談的朋友不多,宋隐便是其中一個。

商允和宋隐的娘親是遠親,算不得近,卻特別投緣,兒子更是一脈相承。

商允世襲爵位之後,二夫人聯同謀士頻頻找茬,便是張相讓卿予偷偷去了趟濱州找宋隐。宋隐知曉後氣極,卿予不知汝陽侯作何手段,二夫人就果真帶着幼子搬出了晉州府,聲稱回鄉下的莊子調養,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從那以後,商允才有了安穩覺睡。

宋隐重情重義頗有幾分江湖俠氣,少了繁文缛節,卿予也喜歡和他相處。每每上前給他添酒,他就嘻嘻笑道:“添滿添滿,別給商允省酒錢。”

卿予啼笑皆非。

“對了,你何時和卓文攀上交情的?”言罷看向四周,确定無人(卿予不算外人)才又開口:“我聽小道消息說,幾月前他私下放你出京,殿上盛怒了一月,險些和他鬧翻。”

卿予忽而失笑。

忘了停手,酒就順着杯沿溢出,染濕了宋隐衣袖邊緣,卿予愣愣賠罪。

“卿予你怎麽了?”宋隐從未見她如此,看她賠罪時心有戚戚的模樣又寬慰道:“小事而已,別放心上。”

商允停杯,有沒有燙着?

酒是溫好的,到杯中涼涼才能喝,斟酒的壺中卻都是燙的。

卿予搖頭。

“又來了又來了,怎麽不問問我有沒有燙着?”宋隐幹笑。商允順勢端起酒壺:“我親自給你斟。”

手上平穩,心中疑惑不減。卓文不是奏請而是私下放他走?随又想起卓文當日戲谑:“永寧侯不必謝我,我做這些事,從來不是為了你。”他想不出他為何要違背殿上意願放他出京。

宋隐小酌一杯繼續道:“不過,卓文确實是有幾分本事。他本就是殿上的心腹,風聲一過,眼下又是雙喜臨門。聽說他夫人有喜了,殿上的氣也消了,聖旨雖未下來想來用不了幾日,就該改口稱平遠王了。”

夫人有喜了?

卿予腦中嗡的一聲,便是短暫的空白停滞,心中猶如碎石紮入一般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他從前便說過他想要個孩子。

原來他也只是想要個孩子。

他對她有舊情,舊情難忘終究抵不過現實。于是當斷則斷冒險送走商允,從此與她撇清,再無瓜葛。卿予唇間微顫,從始至終,她在他心底算什麽?

心底寒極之時,身子一輕落入溫暖懷抱。“天氣見寒,別涼了,你也喝口酒暖暖身子。”酒杯恍然送至嘴邊,有人的溫文爾雅猶在耳畔,“昨日答應過我什麽了?”敵不過他的軟言細語,卿予張口喝了下去。

宋隐一怔,繼而“喲喲”兩聲:“我這是什麽時候該喝喜酒了不是?”頓了頓,雙眼瞪向二人:“還是酒都喝完了,壓根兒沒給我送帖子?商允你不厚道,枉我和你手足一場!”

卿予一口酒嗆得不輕,商允就笑着給她順背:“滿月酒你興許能趕上。”

“行啊,等我兒子成親我也記得請你!”宋隐迅速反擊。

親都沒成就搬出兒子的婚事,這般意氣玩笑,再多煩憂也隐在他二人互掐的笑語中。商允手未松開,懷中仍是缱绻的柔和暖意:“我在用藥,剩下的卿予幫我飲些?”

卿予點頭。

商允又問及汝陽侯近況,宋隐才道起他和父親去了趟臺州,近日去臺州的人恐怕不少。

臺州?

“就知道你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商允可有聽說過上官先生?”

“上官先生?”晉州偏安一隅,商允平素又關心甚少自然不知。卿予也是一頭霧水,若說是江湖上哪號武林高手她還能知曉一二,但凡先生謀士這類,她全然不懂。

“上官先生是九州第一謀士,傳聞中得上官祁者得天下。上官先生隐居多年,鮮有露面,近日卻在臺州有了消息。所以各路諸侯蠢蠢欲動。得天下的說雖法是浮誇了些,但若能請得動上官先生,對勵精圖治卻是大有裨益的。去得人自然多,就連我爹都去湊熱鬧了。”無奈至極,宋隐呵氣搖頭:“可人家要是願意出山,早就出山了,何必等到現在?想來去了也是白去的。”

卿予不甚關心。

商允卻是莞爾:“卿予,我們似是有好幾月沒出過遠門了,去趟臺州游玩可好?”

“啊?”宋隐險些失手打翻杯子。

作者有話要說: 宋隐=騷包。

騷包=宋隐。

下章開始換地圖,馬車,借宿,客棧,神馬都會有的。

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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