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葡萄

金秋十月天氣轉涼,日子又好過了許多。卿予快要臨盆,便是永寧侯府頭件大事。

其間陸錦然和宋隐都來看過,還照面過一次。卿予悠然養胎,被商允嚴令喝止舞刀弄劍,興致來時陸錦然便代勞和宋隐過了幾招。陸錦然功夫本就在卿予之上,宋隐自然招架不住。

連番敗在兩個女子手中,宋隐氣惱得很。

好在有酒相伴,先前的陰郁一掃而空,和商允煮酒閑談,好似方才顏面丢盡是旁人。宋隐便是這樣的人,嬉笑怒罵,随性不羁,半分不像侯門權貴倒是多了幾分江湖俠氣。

甚是少見。

卿予有些乏就少有接話,宋隐便湊過來眉梢一挑:“卿予,上次沒弄壞你的傘,但知曉你喜歡那些東西。這次來剛好路過宣州,我帶了幾把來給你解悶,放在商允那裏,你晚些時候去看。”

“好!”卿予自然歡喜,不過片刻眼色卻是一斂,果然見陸錦然遲疑看她。皆是一愣,陸錦然又低眉飲酒,全當不知。

兩人都在晉州府住了三日,而後陸錦然辭別回了雲州。宋隐只差沒有跟去,商允便笑,你不是該回汝陽侯府嗎?似是不順路的。

宋隐便萎靡不振,唠叨了整整一日商允不厚道。但只過了一夜,消沉的意志盡斂,重回神采熠熠,自诩要展開積極攻勢。爾後便是纏着商允取經:“聽說你過去花了不少心思讨好陸姑娘,頗有成效,快說來我聽聽。”

商允面露難色,都是夫人教的,她臨盆在即,怕她醋意上來不敢問,要不你自己去?當年的事宋隐是知曉的,被商允如此一說頓時語塞,也不再提其他,只自己窩在一處生悶氣。

“你又調侃宋隐了?”卿予一早便見到宋隐那張騷包受氣臉,饒是如此,卻還賴在永寧侯府不肯走,多半是別有目的的。

商允就笑:“有一事說與你聽。我們成親當日,宋隐兄為了放我回洞房把自己搭進去了,當衆調侃佳慧郡主。此事傳出後佳慧郡主對他甚為針對,苦不堪言。後來又揚言要嫁他,他便吓得當夜溜出了汝陽侯府。”

卿予笑不可抑。

商允就從身後環住她:“夫人,我們是不是該為宋隐兄盡些綿力?”卿予點頭,這些都是打趣的話,若是宋隐有事還能推辭?

“宋隐兄喜歡陸姑娘,今早問了我些過去的事,夫人你說我該不該告訴他?”眉頭微攏,饒是糾結,一襲話又将他自己從中抛得幹幹淨淨。

卿予轉身,明眸青睐下甚是疑惑:“過去何事?”言罷又低頭摸摸肚子:“小葡萄,陪娘親出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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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允臉色微變,淡然道:“過去無事,我記差了。”卿予莞爾,他個子本就比她高些,踮起腳尖才親上他臉頰。“呆子。”商允唇瓣含笑,绾起她耳發就是清淺一吻。

晚膳的時候,宋隐自顧在一旁吃食也不講話,只有芷兒給他添酒的時候才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還是芷兒好。”芷兒汗顏,拎起酒壺就走。

卿予便乘了一碗湯給他:“我聽說陸錦然小時候養過一只貓。”宋隐擡眸看她,舉在唇邊的酒也不喝了,眼中隐隐喜色:“然後呢?”

“沒有然後。”卿予強忍着笑意喝湯:“世子爺想問什麽?”宋隐趁勢嗖得一聲湊上:“好卿予,嫂夫人,你悄悄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商允。”

商允險些嗆死,自己好端端坐在一旁,他就這麽當自己不存在嗎?

卿予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後來那只貓就死了。”

“……”商允愣住。

“……”宋隐也愣住。

商允若無其事夾菜給她,宋隐也跟着夾,商允愕然:“宋隐兄,你夾到我碗裏了。”

“……”宋隐看他的眼神甚是哀怨。

卿予所幸不再逗他:“那只貓叫曲兒。小時候陸莊主管教陸錦然很嚴,她沒有什麽朋友,大凡有開心和不開心的事都和它說。曲兒陪了她六年,後來死的時候,陸錦然哭了三天。”頓了頓,又繼續,“旁人不知道她有多喜歡那只貓,別人跟她打架的時候,那只貓還去撓別人的臉,差點把人撓破相。”

商允總覺得最後一句甚是怨念,多半,怕是講得她自己。

宋隐怔住。

“後來陸錦然再沒養過貓,不是不想,只是因為她是那般性子的人。若是有人送她一只,她定是喜歡的,也自然會刮目相看。”卿予已說得再明顯不過。

宋隐就差沒有撲過來:“什麽貓?”

商允額頭三道黑線,便果然見她怒目開口:“圓臉,扁鼻,腿粗短。耳小,眼大,尾短圓。背毛長而密,質地如棉,輕如絲。毛色豔麗,光彩華貴。”一字一句,難為那麽長,她都記得那般清楚。

該是有多憎惡!

“我就說卿予你最好了!”宋隐起身就要撲過來,商允輕咳兩聲,宋隐才止住。卿予嫌棄放下筷煮:“困了,芷兒扶我去睡會兒,你們慢慢用。”

芷兒便上前,待得兩人走遠,商允才是搖頭:“你看不出來她讨厭那只貓?”

嗯?宋隐尚在興頭上,合計着要去何處尋這品種的貓,全然沒有理會。心情大好,又恢複了平日嬉笑:“商允,你從前在哪裏尋過這種貓?”

商允嘴角微挑:“這些,她從前沒有給我說起過。”

宋隐詫異,“你不是說……”

嘴角笑意更濃:“大概,這種好事,是不想說與我聽罷了。”

宋隐滞了片刻,遂即大笑:“我懂!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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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宋隐便來辭行,浩浩蕩蕩踏上了尋貓之旅,想來這般性子的人走到哪裏都很惬意。

卿予覺得宋隐和陸錦然很般配,陸錦然的冷清孤傲,宋隐卻是不拘小節肆意逍遙。“夫人所言,甚是有理。”她如此說,他便贊同,附和的好處就是她什麽事都依着他。

“夫人幫幫我。”握着她的手就滑至身下。

……

到了十月中旬,卿予産期漸近,商允開始思量孩子名字。

之前一直有考慮,近來用了三日将男女名字各拟了五個,讓卿予挑喜歡的。卿予渾渾噩噩,名字商允定便好,她來想小名。然後,小名已經想好了,無論男女都叫小葡萄。

饒是有所預期,商允還是愕然片刻,她倒是有心得很。

卿予尴尬笑道,我就喜歡葡萄。

商允攏眉,“可我喜歡楊桃,如何是好?”有意為難她,卻似乎不管用。“那以後的寶寶就叫小楊桃吧。”

商允好氣好笑,親吻上她額頭:“卿予,我不想那麽快再要孩子。”她擡眸看他,秀挺的鼻梁下薄唇輕抿,眼中是貌不掩飾的愛意。“新婚不易,都被他占去了多半,是不是得好好補償我幾年?

“有小葡萄就夠了。”他緩緩撫上她的肚子:“葡萄,若是體恤你爹爹,就早些時候出來。”

于是不久之後,小葡萄蠢蠢欲動。

生産那天卻正好遇到雨日,商允心中慌亂如麻。穩婆一早便進了屋,燒水端水的丫鬟來來回回。

直至入夜,才有穩婆吱吱唔唔,夫人似是難産,昏過去好幾回。左大夫趕來的時候,商允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不是難産,是舊疾,侯爺莫急。”不知是他寬慰還是事實。

折騰一宿,孩子還是沒有出來,進進出出的穩婆和丫鬟都有些慌亂,不敢看他。商允心中好似懸着一根孤弦,若是弦斷了,他也不知該如何。旁人生孩子多遠都能聽到喊痛,這一夜幾乎沒有多少聲音,他心沉入谷底。

第二日早上,左大夫也有些慌亂出屋,眉間皆是難色。欲言又止時,商允已沉聲開口:“要大人平安。”

左大夫只得點頭。

到了午間,突然聽到嬰兒啼哭聲。穩婆抱着孩子出來,“恭喜侯爺,是個小公子。”商允便有些怔,好似沒有反應過來。懷中的人那般小,還有些許褶皺,眼睛都睜不開。

是他和她的小葡萄。

仿佛心頭沉石落地,卻又突然一滞,卿予呢!!

“夫人睡過去了,大夫還在看,身體耗得厲害。”不等穩婆收拾妥當,商允便沖進內屋。人還在昏睡中,臉色有些蒼白,商允想起方才進進出出的物什,觸目驚心又覺後怕。

靠着床沿坐好,怕吵醒她不敢高聲,又實在忍不住将孩子抱起,小聲道:“小葡萄,為何這樣折騰你娘親?”嘆息之時,伸手去撫上她臉頰,心疼不已。

“侯爺,您也一宿沒合眼了,回去休息吧,夫人這裏有奴婢照看着。小公子,還是先交給乳娘看着?”芷兒一襲話提醒了他。

商允便将孩子遞給乳娘,“我就在這裏陪夫人,靠在她身旁睡就好。”他是舍不得走。

芷兒便笑:“侯爺不休息,夫人也是要休息的。”

商允一驚才緩緩起身,翌日晨間聽說卿予醒了,大夫也來看過,夫人只是虛弱要調理。去的時候,卿予躺在床上逗孩子。他怔在門口看了半晌,妻兒都好,心底像是被柔軟的柳絮拂過。

“商允。”她聲音有些發輕。

商允上前撫撫她額頭,好似千言萬語都含在此刻眸光之中,握起她的手送至自己唇瓣一吻:“卿予,辛苦你了。”乳娘将小葡萄交到他懷中,他便抱着葡萄逗她:“小葡萄,看把你娘親折騰的!”

“就說你向來不喜歡我的小葡萄,還給我。”卿予含笑伸手。

“夫人,小葡萄也有我的份。”義正言辭避過。

卿予啼笑既非。

“卿予,我做父親了,謝謝你。”唇間一吻甚是暖意,小葡萄卻是哇得一聲哭出來。商允臉都綠了,卿予輕笑出聲,耳畔是孩子的哭聲。秋日裏的陽光,便依稀透着濃濃的暖意。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今天不會有三更。。。

我是挺想繼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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