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昔

第四十九章前昔

約在七月初九碰面,商允便在七月初八抵達禹城。

禹城偏南,自身盛産瓷器又是晉州內的交通樞紐,往來的商旅不在少數,算是晉州地界之內較為繁華的城池。

主事官尹和城守陪同巡視了幾處駐防要地,視察風土民情,閑下來的時候已是傍晚。翌日約好與諸侯碰面,連日奔波,就想趁晚間的空檔帶卿予和葡萄去逛禹城夜市。

禹城臨水,即便七月盛夏裏,晚間的清風都是帶着微涼舒爽之意。

商允一手抱着葡萄,一手牽着卿予,集市裏逛得最多還是葡萄的玩物,葡萄自然開心,開心便手舞足蹈。

葡萄已經八個月大,原本抱着不輕,再手舞足蹈就更為吃力。晚些時候商允額頭就隐隐滲出細汗,卿予回身給他擦汗,他依舊俯身笑臉相迎,多年來習慣如此。

侯爺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顧言,阿籃和翠兒就自覺落在後方觀望,不上前打擾。一路上說說笑笑,也時有買些零碎倒也歡樂,只是顧言有些心不在焉。

“顧言兄,出來月餘,是不是想你媳婦兒了?”阿籃一語點破,他從來喜歡調侃顧言,如今多了翠兒幫腔便更為有趣。

顧言臉色瞬時僵住,好似被人看穿的窘迫,揚手吓唬。阿籃往翠兒身後一縮,宛如泥鳅般靈活,翠兒便笑:“阿籃你活該被打,你是嫉妒人家有媳婦吧!”

“嫉妒他?嘻嘻,顧言兄是妻管嚴,我嫉妒不來。”一腔油嘴滑舌,顧言忍不住一笑,卻是繞到翠兒身後去抓他。阿籃撒腿就跑,兩人繞着翠兒連喊代打追逐,笑聲卻不絕于耳。

商允和卿予稍有駐足,待得看清,才忍俊不禁。

“兩只猴子。”商允總結得甚是到位。

卿予臉色一黑,怎麽依稀記得從前商允說過,他們是三只猴子,她曾經也是猴子團體中的一只……

商允似是識破她的心思,嘴角略微挑起,“我夫人現在溫柔似水,算不得猴子。”卿予微楞,這一句怎麽聽都不像恭維的話,再看他唇邊的笑意,終于恍然大悟,臉紅到耳根子。

“葡萄,娘親臉紅了,幫你爹爹哄哄她。”果斷搬出救兵,卿予哭笑不得。從爹爹到娘親了手中,葡萄就打着哈哈,還是回頭望望商允,似是有些不舍那個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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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允伸手攬着她,在一處稻草編編織品的攤販前停住。“卿予,我記得你從前有一個稻草手環,好像許久沒見你帶了?”

卿予淺笑,“太舊了,便扔掉了。”一語帶過。

“我再送你一個。”千金難買心頭好商允俯身去挑。卿予扯起他的衣襟,唇瓣含笑,“不必了,我已經不喜歡幼時這些玩意兒。商允,送我只簪子吧,我走到何處都能帶。”

商允微詫,“我以為你不喜歡這些的。”

“現在知曉也不算遲呀。”卿予抱起葡萄繼續往前走,商允順勢跟上,眼底笑意盈盈。卿予第一次管他開口要東西,滿足感油然而生。

“商允,我喜歡這個。”她在臨街的攤位前停留,一眼挑出一根來,“好看嗎?”

是他喜歡的山茶,她素來知曉。商允伸手拾起,“來,我給你帶上。”卿予遂而莞爾。身旁的小姑娘就瞪着眼睛打量她,卿予也朝她笑。

攤販大嬸極有眼力,當下笑呵呵開口:“您夫人本就生得好看,這簪子就襯得更為好看。”

一語說到商允心裏,臉上的笑容更掩不住,他的夫人就是好看。

“就要這個。”随手放下一錠銀子,身旁的小姑娘卻伸手拽了拽他衣袖。商允低頭看她,她伸手比劃,一雙水靈的眼睛好似清泉。

大嬸便道:“小莉自幼不會講話,她方才是說,您很愛你夫人,祝你們白頭到老。”

商允笑出聲來,低頭摸了摸她的頭發。卿予眼中掠過一抹流光溢彩,将葡萄交予商允手中,就湊到小莉耳邊輕聲問了句。小莉一笑,又動手比劃起來,笑容像四月間初綻的山茶,透着說不出的清新自然。

卿予便學着朝商允做了一遍。

眼見小莉點頭,幾人皆是歡聲笑語。

離開的時候商允才問起,方才向小莉學的動作是何意。卿予又緩緩做了一遍,明眸青睐下,貝齒輕啓:“意思是,夫君,我愛你。”

有人微怔,七月間的晚風甘之若饴。

……

入夜,抵死纏綿,溫柔的愛意似是要将人融化。額間的汗水絲絲泅開在他胸膛,化為朵朵臘梅印跡。終日不歇的知了叫聲隐在耳畔,唯有彼此的呼吸相依,喉間溢出的歡愉,身心占據。

“卿予,下一世我們也要做夫妻。”

臉頰的緋紅襯出眼中疲乏笑意,“夫君貪心,此生未完就想着下一世?”

“我是貪心,如何舍得再将你給他人。”嘶啞的低吼後,噙住她的雙唇,将欲/望狠狠宣洩在她體內。

……

翌日清晨,商允早起,顧言和阿籃都已整裝待發。卿予醒得時候,他正要出門。“你留下來好好照顧葡萄,”俯身吻上她額頭,又似留戀不舍:“昨夜你累了,好好休息。”

卿予臉鴻,正欲開口。

“聽話。”帶着暖意的吻又落在唇間。

她忍不住再多看他一眼,應聲點頭。

快至晌午,卿予才起身,她洗漱的時候向來不習慣旁人服侍,留了翠兒便抱了葡萄在苑中玩耍。窗外時有鳥鳴聲,卿予不甚在意。

洗漱完畢,卿予拿了撥浪鼓逗弄葡萄,翠兒便道糕點好了要去看看。

卿予自然接過葡萄。

僻靜之處,翠兒取下綁在信鴿腿上的字條,回頭遲疑望了一眼夫人,才将信鴿放走。

片刻之後端了糕點來,卿予捏下一些喂給葡萄,葡萄吃得不亦樂乎,她自己倒是沒咽下幾口。晌午已過,還未回來,料想這種事恐怕不是一時半刻能談清楚的。

翠兒便在一旁開口:“夫人若是想侯爺了,去遠遠看看也好,反正院中也無聊得很,我陪夫人一道?”

卿予彎眸一笑:“還是翠兒深知我心,走。”喂完葡萄這口,替他擦擦嘴,“葡萄,我們偷偷去爹爹好不好?”

葡萄搖頭。

卿予笑不可抑。

會面選在風月場所是掩人耳目,卿予不方便去,就遠遠呆在對面的酒樓。翠兒舉起手指數了數,“侯爺該是在那個房間裏。”

窗戶皆是閉着,當然什麽也看不清,只是知曉他在那裏便又踏實許多。

恍然想起在京城杏雲樓的時候,他被逼得走投無路,似是久遠之前又好似近在昨日。那時尤為膽怯,眼下卻比從前成熟了太多。

“葡萄,你猜爹爹一會兒出來,是先邁左腳還是右腳?”

翠兒被她逗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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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竹廳內氛圍尚佳。

定遠侯世子容慶和商允交好,定遠侯又如何會在意小小的宜州北部十二城,容慶是擺明來給商允擡顏面的。

一旁的永信侯與盛昌侯不會多加為難。

過往雖多聽聞永寧侯無能,此時親眼所見,卻是笑而不答,心意也難以揣摩。恐怕除卻定遠侯世子,又是一個難對付的人。

但利益面前,始終一致,只是看誰手中的籌碼更多。

所謂談判,秉持己方的底線,比得便是多方耐性。從辰時到午時言過九論,都是各方謀士開口縱橫,公孫夜強勢分毫不讓,又有定遠侯府一旁幫腔,永信侯與盛昌侯其實惱火。

難不成他商允想獨大?

那何必與他一起趟渾水,冷眼看他如何吃得下去才是!

但既是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也懂得如何斂起情緒,所幸繼續聽下去。至多,言不投機各走各路,也沒有損失。

見他二人漸漸失了興趣,商允才緩緩開口:“宜州天災,流民多往茂城而去,我會親自開城門收納流民。北屬十二城,我晉州可只北部取接壤五城,剩餘七城,商允不奪各位所好。”

公孫夜之前動作不過是将二人心中怒氣挑起,商允再來退避三舍,效果便比直接開口大要五城好得多。

果然,兩人先前眼中的索然無味霎時收起。

北部十二城中,與晉州接壤的北部五城最為平窮,拿着也是雞肋,遠不如南部一城來得有價值。商允如此開口,兩人自然來了興致。

“好。”永信侯提一個開口,“若将西邊兩城與我,我願安撫周圍諸侯,不會生起事端,各位附議即可。”

誰人不知西邊兩城最為肥沃,盛昌侯冷笑,“若是西邊兩城與我,我自有辦法挑頭滋事,各位只需背後拾柴。說不好這北部十二城,哪日就變為了北部十六城,我們四家可再行瓜分,何樂而不為?”

容慶瞥過一眼,不冷不熱:“西邊三城之中,我定遠侯府占其一便可,其餘的各位如何分配,我并無意見。”容慶底蘊自然足,定遠侯府要拿西城之一,無人敢有異議,他只拿一城即可,于旁人皆是好事。

商允又只要北部五城,剩餘的便是永信侯和盛昌侯二人的博弈。

……

未時三刻大局已定,公孫夜便拿出敲定文書,要留官印以備萬一。

“官印?是否不妥?”永信侯不削,誠然将這種事放諸臺面是沒有多少人願意的。

商允笑道:“官印敲定,就是四家利益共存。有了約束也不怕中途生變,大家都可放心,謹慎些不是壞事。”

盛昌侯也是猶疑,初次合作,有些屏障自然更好。

“好,我信永寧侯,官印拿來。”容慶帶頭不留餘地,旁人也不好推脫。四家官印集齊,容慶拱手請辭,“永寧侯,我定遠侯府坐等你的好消息。”

四家分批散出,低調不覺。

商允也由顧言和阿籃二人貼身護着,出了正廳。餘光瞥過之處似是心有靈犀一般,竟然擡頭,便見二樓臨窗處,她低眉看他。眼中款款笑意,櫻唇輕挑,好似一副絕美畫卷,他願傾其所有守候。

微風撩起青絲,掠過修頸鎖骨冰肌剔透,眸間的清波流盼除卻他,便再容不下旁人。她是他的妻子,想他便可随他東奔西走,擔心便可在外等候,他何其有幸?

“葡萄,看爹爹。”卿予握住他的小手揮了揮,商允笑得合不攏嘴。

他與她母子二人僅有一街之隔。

難掩心中喜悅,踱步而來,她也抱着葡萄起身。倏然間,街角飛快竄出的馬車,馬匹受驚。商允未及反應,顧言和阿籃眼中大駭。卿予臉色一變,驚呼而出,“商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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