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禁軍

第五十三章禁軍

心死若海,周遭只剩萬籁俱靜,連喉間的哭聲都隐了痕跡。卓文拾起落于一旁的血紅紙傘,面無表情抱着她緩緩起身。

青青,我們回家。

回四海閣,同四哥和逸之團聚,等我辦完最後的事就來陪你們。

端午包粽子,重陽插茱萸,年關辭舊歲,平日裏就去後山嬉戲,栀子林練傘……

漫無目的走在街頭,腦海裏占據了往昔的浮光掠影,便分不清附近的嘈雜喧嚷。手持兵器的人攻來,就麻木揮傘。神色混沌中,一襲白色錦袍染得鮮紅,再有旁人也不敢近身,退而遠之如同避諱煞神。

突如其來的戲谑,笑得蒼涼。想得多好,他來報仇,讓她置身事外。

可若你不在,我縱使報仇了,又有何用!

卿予從未在他臉上看過絕望見底的表情,幽黯的眸子沉寂如死水再泛不起漣漪。眼底的猩紅,襯着面色煞白,唇齒間失了生氣。左手抱着懷中之人,右手擒着同衣襟一起染紅的油紙傘。

此生予卿,卿不在。

驀然駐足,擡眸時便是一襲淺紫淡藍身影映入眼簾。

昔日鳶尾舊顏,自是使君眼。

四目相望,卓文愣愣看向懷中,繼而一松,“青青?”

“卓文。”淡然語氣下眼波微瀾,他果然還是來了。原來,能再見到他便好,腹間壓抑已久的疼痛,喉間腥甜就在他面前溢出唇間。

以為身後的劍尖将要刺穿心間,卻倏然跌入眼前溫柔懷抱,想張口卻隐隐說不出話,唇間溢出鮮血份外觸目驚心。

卓文一手展臂将她護在懷間,一手掌心抓住劍尖,再近不得半分。耳邊的滴血聲順着手臂劃下,他似是渾然不覺,沉寂的眸子目不轉睛看她。“文……文哥哥……”死死抓住他胸前衣襟,再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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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着她,好似剮心,耳畔湊近她唇邊,才聽清她口中斷斷續續的字眼。

悲從中來,自嘲大笑,“好!我救!我去救!”

你讓救的,我何曾不救過!

聽他回答她好似安心,倚着他肩膀沉沉睡去。眼淚順着鼻梁滑下,揪心的疼痛夾雜濃郁的嫉妒,掌心勁道一起,劍尖被生生斷開自兩半。

蒼烈心中微滞,再看向眼前之人,持着血紅的傘緩緩起身。攬進懷中的人,血染衣襟,凜冽的殺氣好似要将周遭吞噬殆盡。

蒼烈從未與他交過手,也沒有理由和他死拼,冷眸看他,語氣也冰冷見底:“平遠侯,我是殿上旨意來取永寧侯夫婦性命,還請平遠侯不要阻攔在下複命。”

“殿上?”他深惡痛絕,“你将她傷成這樣,還有命回去複命?”

蒼烈蹙眉一簇,方才明白他話中含義。繼而驚詫,他是要帶着她和自己死拼?

“你于她的,我定會千倍還你。”言語間傘面推開,分明和洛語青不是一個力道。蒼烈遂才想起,四海閣除了洛語青,還有卓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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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護着商允和公孫夜往西趕,走得多是小巷穿梭,便于隐蔽也便于拖延。若是路上聽到大批守軍動靜,再往大道上走也不遲。

商允起初死活不走,素來溫和的阿籃卻是甩袖低吼,我等追随侯爺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只是侯爺是想看夫人白死嗎?夫人這麽做是為何?是為了侯爺和小世子!

商允怔住,眼中氤氲一言不發,只是照做。

直至半途再遭人截殺,阿籃身中數劍勉強逃脫。

“阿籃!”商允兩淚滑下,顧言和阿籃都是自幼跟随他,顧言受傷在官邸生死未蔔,阿籃卻是再撐不下去。

阿籃忍痛抱拳跪下,“方才是屬下逾越了……但夫人将侯爺交托于屬下,屬下萬死不辭……才會請侯爺大局為重……屬下日後于夫人有所交待。侯爺……往後阿籃恐怕不能再伴您左右……”

阿籃!商允失聲痛哭。

僅剩的幾人卻是扶起他,侯爺,請随屬下來,勿作停留。

公孫夜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行至巷口卻突然湧入四五十餘人,衆人心驚,狹長巷子裏遭遇逃出生還的幾率小只有小。“保護侯爺走。”兩人攔在前方,剩餘兩人冷靜抓起商允和公孫夜掉頭就走。

來人卻大喝:“永寧侯請留步,吾等是奉汝陽侯之命前來!”

四人駐足,前方兩人卻也不敢大意,緩緩退後。

汝陽侯地界本不在此,前來之人都是黑衣夜行裝素,領頭之人上前,扯下蒙面黑布抱拳下跪:“永寧侯可還認得江桓?”江桓是汝陽侯麾下的侍衛,商允自然認得。

“江桓!”商允說不清是何心情,上前扶他起身。

江桓才道此次從汝陽侯府來的并非這幾十餘人,先前守軍入城封鎖耽誤,眼下正分散在茂城各處尋他。“侯爺請随江桓來。”

商允卻滞在一處,“江桓,夫人只身斷後,你遣人往東去尋夫人!”

晉州府幸存幾人臉上都是一愣,竟有一人微微哽咽出來,都過去那麽久了,哪裏還能生還!

江桓當即明白了幾分。

“是死是活,都請務必尋回夫人!”商允拱手,眼底的哀痛之意令人扼腕。

“你們何人随世子大人去晉州府的見過夫人?”江桓是雷厲風行之人。

“屬下見過。”一人出列。

“帶上二十人去尋夫人蹤跡,現在就去。”自下命令到衆人出發半分沒有拖沓,商允心生感激。揚袖将一枚信號彈射入空中,領了衆人就往約定好的地方去。途中雖有遭遇,但比起晉州府連番惡戰的數人,輕松了太多。

到定好暗中定好的十字路口時,來人約有一百人。“江大人,往南走便可與茂城駐軍彙合。”探路的回報。

“走!”江桓不做遲疑,衆人圍着商允便往南而去。一路遇到阻隔都迅速清理掉,不留喘息機會。

到了四岔路口前方衆人才将停下,前方似是有幾方人馬在厮殺混戰,沒有一方是晉州府的。原本厮殺熱鬧的場景,随着商允的出現而突然冷卻。相互怔忪,也分不清各方是何意圖。

江桓不敢大意,手下黑衣人層層聚攏。

茂城是晉州地界,沒有哪方願意留下名號和來歷,日後遭人話柄。

之前的幾波人倒是不打了,反正都是殺永寧侯,也不顧之前的死傷,同仇敵忾要商允的命。一時間血腥殺戮,汝陽侯府雖有一百餘人也架不住幾方人的群攻,死傷無數。

商允卻是大笑,來這裏都是想要他的命嗎?若他不帶卿予來茂城,卿予就不會死,若是他前日裏肯信她的擔憂,或許就不會有今日!

再擡眸,目光中夾雜着憤恨,羞愧,仇視,凜冽,複雜得難以言喻。

汝陽侯府的人将他護在正中,一時片刻傷及不了,卻突然有人層層疊起,踏着相互肩膀往中間而來。江桓和身邊侍衛解決掉了幾人,卻又有更多同樣路數的人殺了過來。

混亂中,幾箭穿雲而過,将人死死射下。

又有人馬來?

弓箭手?難道是守軍?陡然一靜,四周牢牢圍了一百餘名弓箭手和五十餘個帶刀侍衛。與衆人的黑衣夜行不同的是,這些人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京中禁軍精英,連衣服都沒有避諱褪下。

敢公然帶出京中禁軍還能有誰?

平遠侯是瘋了還是嚣張到了這種程度?

一時間沒有人敢動。

禁軍之中就有一人走出,目光掃過其中兩撥人,拱手道:“平遠侯讓屬下帶話,他人已到茂城,兩位還要繼續嗎?”

衆人心中嘩然,平遠侯到茂城了?!

平遠侯是殿上的人,殿上介入此事了?!

場面瞬時就有了巨大變化,有兩撥人收劍退至後方,也不撤走也不上前,只是觀望,那便是平遠侯帶話的人。

一群人腰板突然挺直,似是得到了相助,頓時氣盛。

第四波人則是面面相觑,隐隐殺氣四起。

第五波人和第六波人則完全分不清楚緣由,怔在原地,進退維谷。

汝陽侯府的人也不明所以,平遠侯是敵是友言之尚早,衆人只管将外圍與永寧侯隔絕,守好永寧侯便是。

終是氣盛的第三波人耐不住性子先開了口:“既是平遠侯的人,自然知曉殿上的意思,還在等什麽!”

禁軍頭領瞥過那人,目光好似大漠獵鷹,那人不禁寒顫。

再沒有人出聲。

禁軍頭領才開口,擲地有聲不容置喙:“無論是誰,凡有動作者格殺勿論!”

根本不分哪方勢力動辄清除,平遠侯是何意思?

公孫夜卻是看得明白,“是平遠侯要保侯爺,只要僵持不下,駐軍到了侯爺就可安然無恙。”

江桓恍然大悟,商允卻是攥緊雙拳。

不過片刻,就有人緊随其後想通個中道理,但與其等死不如一搏。誰知稍一動作就有亂箭而來,絲毫不留餘地,旁人亦受牽連。

禁軍頭領挑唇一笑:“還有誰,繼續。”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作者有話要說: 不放正文中的說明:

前兩波人是貴王和燕王的人;

第三波是信源侯的人;

第四波是華帝的人;

第五波和第六波是盛昌侯和永信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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