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傘底下似乎真的會比沒有遮擋的地方涼爽一些,天涯覺得心裏的不舒服輕松了不少。

他一低頭,看到了李新新頭頂的漩渦。

她的頭發不是特別黑的那種,在陽光底下有時候還會讓人覺得是染了偏淺色系的黃頭發,這會頭頂的遮陽傘把光隔絕了大半,看起來比在陽光底下的頭發健康不少。

“你不是去上班了嗎?”

李新新貼着他的肩膀,他穿的是上次那件沾了牙膏的襯衫,隔了層衣料。

她感覺不到他體溫有沒有異常。

“等會我去送個東西就沒事了。”李新新回答。

上午上班的時候,李新新工作效率奇差,一張傳票簽錯幾次地址,連楊庭長都讓她坐着休息一會。

她上班時不怎麽看手機,中午十一點半休息,就看到李明嘉就在微信裏敲了她幾十條,問她怎麽這麽狠心,剛剛還發來張微信視頻截圖,手上的印記看的她觸目驚心。

工作效率低的原因找到了,她又有些猶豫。對那顆幼稚又有些固執的心冷酷到底與任其反撲之間,她抉擇很難。

李新新已經不能再告訴自己,這是因為身體的yu望和靈魂分不清楚,也不能再說這是因為他有着讓人沉迷的身體所以拒絕不了。

當早上看到床頭那支有些幹枯了的玫瑰,她沒有丢掉,反而從書架裏找了本書夾了進去。

“我來找你,好像你會不喜歡,所以帶了朵花來。”

天涯好像總是很會挽留自己,在每一次她下定決心要把他推開的時候。

工作樓離食堂有一二百米的距離,王雲茉喊她去吃小炒肉。出辦公室時,王雲茉拿了把傘,“新新姐,走傘下面噻,太陽那麽大,中暑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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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兩個人去食堂的時候總是會說些工作上的閑話,或者生活裏的樂子。但是基本上都是王雲茉說,她年紀小,精神足,下班之後的時間似乎是翻倍一樣。有時候這邊在微信上給她推薦小說,誇小說怎麽怎麽好看,下面就跟她說要去看電影了。

李新新走在傘下面,看着外面的炎炎烈日,總覺得要把空氣都融化。

王雲茉在旁邊跟她說最近哪裏開了家湘菜,做的烤魚讓人吃了以為重返了湘城。說過幾天庭裏閑下來,一起去吃。楊慎琴之前帶她們聚餐過,三個女人一臺戲沒有,三個女人一盆麻辣烤魚吃的其樂融融。

李新新聽了點頭,她上個月漲了兩千塊的工資,也準備請一次聚餐。

走到食堂門口,李明嘉的電話打了過來。

聽聲音似乎是在外面,她坐在食堂最角落的座位上,立式空調的風掃過她的胳膊,很快起了薄薄一層雞皮疙瘩。

“大熱的天,你這是去哪了?”李新新邊說,回頭把空調的風調成了向上。

“今天我這裏不熱。”李明嘉說。

李明嘉是準備去圖書館的,他喜歡的女生最近在他們學校的圖書館做圖書管理員,中午沒什麽人去圖書館,李明嘉瞅準時機,準點出入人家的視線裏刷臉熟。

“不熱也別亂跑。”

“姐,能不能別把我當小孩?”

王雲茉拿着餐盤端過來幾盤小炒菜,又問:“新新姐,你喝湯嗎?”

李新新正起身要和她去盛湯,李明嘉聽到了,“姐,你在吃飯?”

他納悶,難道自己剛剛的微信發的那些又被無視了嗎?

“你想說啥直說吧,”李新新說:“讓你勸個人都勸不好。”

她語氣裏是對這個弟弟滿滿的嫌棄。

王雲茉看她打電話騰不出手,跟師傅要了個大碗盛湯,自己端着,“姐,你拿兩個空碗噻。”

李新新把碗拿過去,又跟李明嘉說了幾句,挂了電話。王雲茉把盛好的湯遞給她,“姐,你有事啊?”

湯是番茄蛋花湯,他們食堂其實還可以,雞蛋起碼是雞蛋的樣子,番茄也是番茄的味道。

“下午沒有當事人來,我準備請個假。”李新新喝了一口,有點鹹了。

“用不得請假。”王雲茉夾了快農家小炒肉,她嚼了一口,很快吐出來,“這是放了多少醬油,我都沒看出來這是姜塊。”

李新新:…真準備夾菜的筷子轉了個彎,落到了炒土豆絲的盤子裏。

王雲茉喝了口水,嘴裏的辛辣少了些,她一笑,“請啥子假,今天楊庭長下午要去省裏學習,下周才回來,今天下午我要去送個判決,就在區裏,你去送。送完也就半個小時,請啥子假。”

“那你不就是留守兒童了?”李新新逗她。

“嘛,”王雲茉說:“留守兒童想吃烤魚呢,不想吃食堂的黑暗小炒姜。”

李新新笑:“周五下班就去!”

吃晚飯,王雲茉就把傘給李新新拿上了,“外面熱得很,小心點別中暑了。”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他問。

李新新看了一眼舉着傘的手,擡手貼了貼他的額頭,“還有點燙啊。”

“熱的。”天涯轉過頭去,臉有點熱。

“手給我看看。”

李明嘉發的截圖裏不是舉着傘的這只手。

她自己翻過來他垂在身側的右手,“不疼啊?”

腫着的地方被按了一下,疼,忍着沒有把手抽回去。

“不疼。”

像是在撫摸最精細最脆弱的瓷器,她低頭吹了吹,又輕輕的碰了碰,松開了。

“看着腫得挺嚴重的。”李新新目測,比他的左手至少腫了一圈。

指尖還有她手心溫軟的觸感,天涯眨了眨眼睛,說:“疼,突然又挺疼的。”

“那我等會送完東西,帶你去醫院再看看醫生?”

他的思路跟着她的話走,“那你讓我陪你去送東西啦?”

李新新想了想,“你燒沒退呢,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我手疼,休息也睡不着。”他把傘偏向自己的左側,陽光就撒在了那只腫了的手上,很快,更紅了。

李新新看着他舉着的手,感覺怎麽剛松開再看又腫了點,“手疼啊?你先去醫院看,我現在去送東西,早點回來看你。”

不夠,早點回來也不夠。

“你再吹吹呗。”天涯小聲說:“姐姐,就再吹一下嘛。”

他不好意思說,但還是說了出來。

“姐姐,你吹吹,我的手就不疼了。”

到底還是不太熟練,兩句話,勇氣用掉大半。

李新新擡着眼皮看他,在傘下被他擋的嚴嚴實實,外面的陽光進不來,她也只能看到他。

傘下仿佛是一個小世界。

“哪學的啊?”

“沒學。”他低頭,耳朵上的小痣和耳洞都變成粉紅色,“就确實挺疼的。”

想要親近喜歡的人,似乎是本能。

手指尖上有綿軟的觸感,先是一點,然後慢慢的,她的唇劃過他的指節,停在腫起的地方。

護士說他的血管不清晰,第一針在手背中心,回血之後腫了,怎麽都找不準。

第二針紮在了手背偏上的血管,靠近了無名指。

李新新又給他揉了揉,“等我回來帶你去醫院。”

天涯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帶我去嘛。”

從小就百試百靈的裝乖技能,這麽多年沒用,還有效果嗎?

答案是有。

要去的地方在老城區,巷子只有兩三米寬,被外層的高樓大廈包圍,日光正亮,巷子裏還是昏暗不清。

在這裏不需要打傘,天涯收了傘,跟着李新新七拐八拐,不知道還有多少距離。

右手的小指勾着傘把上的挂帶,晃來晃去。

巷子裏的涼意似乎與外面的熱夏不屬于一個世界,他看着前面人,跟上前并肩而行。

“你經常外出嗎?”

李新新說:“不啊,這是書記員的活,我平時都是在法院呆着。”

天涯哦了一聲,腳步輕快。

找到了要送達的地址,門關着。是一扇古紅色的木門,從裏面關上了。

李新新敲了敲,開門的是一個老奶奶,年齡應該七十多歲了,頭發白完了,很幹淨整齊地梳在耳後,身上的衣服是一套棉布的寬松套衫,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精神。

奶奶看到她,從門裏出來,問:“你們是誰呀?”

“你好,我區法院民二庭的工作人員,是來找孔文的。”李新新掏出來自己的工作證,“我今天是來送判決書的。”

老奶奶拿着李新新的工作證左看右看,還戴上了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鏡,确認不是騙子以後,“你叫李新新呀,文妹不在呀。”

“那請問您是?”李新新問。

“我是文妹奶奶。”老奶奶笑眯眯地說,“文妹出去工作了,晚上回來。”

“奶奶您收也可以的。”李新新從包裏把判決拿出來,這份判決是她寫的,她還有點印象。

“來,奶奶您站在這門口,拿着這個,我拍張照片可以嗎?”

“可以的。”奶奶笑眯眯地接過判決,“是這樣拿嗎?”

李新新幫她調整好,舉起手機要拍。

“诶,妹仔,你旁邊的男孩子是誰呀?也是你們法院的工作人員嗎?”奶奶指了指李新新身後。

“啊,”李新新看了一眼天涯,後者正勾着傘,靠在門口的木框上。

黑長褲,白襯衫,長身玉立不過如此。

一雙眼望過來,想一片深不見底的海,被看的她心裏無法風平浪靜。

李新新轉過頭去看奶奶,“奶奶,他不是工作人員,是路人,和我今天的工作沒關系的。”

天涯沖奶奶笑地乖巧。

李新新知道很多當事人不想自己家的事被外人知道,畢竟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句諺語古今流傳。

所以她想着拍完就走,并不想多事。

“路人,我可以和路人一起拍張照片嗎?”

李新新:…?

“不太好吧,奶奶。”

“可是路人看起來好乖,比我們家文妹乖的多了。”

李新新心道,奶奶你不要在我工作的時候搞事啊…

“可以啊,奶奶。”天涯長腿兩三步,就走到了奶奶身邊。

李新新只能拍了,她點進相機,大拇指剛要觸碰拍照鍵。

奶奶走到她身邊,看了眼她的相機,“怎麽沒有美顏呀?”

李新新:“奶奶…這個我們是确認已經送達到孔文手上的存證,不給別人看的。”

“可是我想看起來年輕一點啊。”

奶奶,這個是沒有人會去看的啊!李新新在心裏反駁,但嘴上還是說:“那我給您調點美顏。”

“稍微磨皮就好啦。”

李新新:“好的。”

鏡頭裏的天涯眨了眨眼,嘴巴動了動,像是在說什麽。

李新新被手機擋住了上半張臉,想看清他的口型,奈何他說的很快,她對唇語也一竅不通。

“等一下,等一下。”奶奶看了眼笑着轉身回了院子裏,拿出來一個自拍架,“來來來,用這個,我們三個一起拍。”

李新新:…

李新新看着奶奶麻溜的調整支架,又從院子裏搬出來一個打光神器。

奶奶十分專業地調好角度,又将光線調成溫暖的黃色系,架好從院子裏拿出來的相機。

李新新看了一眼,這個相機王雲茉也有一臺。王雲茉是個退役追星狗,有次楊慎琴帶她們去玩,她帶的就是這個相機,號稱百米開外,蚊子腿是黑的還是花的也能拍的一清二楚。

奶奶指揮着李新新,“新新,去跟路人一起站着呀。”

李新新只好聽話,天涯勾了勾唇,嘴角是好看的弧度。

奶奶調好了拍照時間,也邁着小碎步走了過來。

天涯小聲說:“姐姐,讓我碰一碰你的手可以嗎?”

奶奶還沒走到他們身邊站好,相機快門聲響起。

“哎呀,時間我不會調,文妹沒有教我!”奶奶又小碎步走回了相機前面。

“啊,這張照片還可以哩,留着留着。”

男生微微低頭,嘴角是不加任何掩飾漾起的笑意。

他低頭看着的人迎着鏡頭,臉上有些微紅。

嘛,百裏開外,色彩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

姐姐給奶奶拍照,說我是路人。

那我就要拍照!

因為這個男主設定的是幼稚小學雞哈,所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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