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見小病秧子乖乖應聲,萦繞在謝雲冥心頭的那股煩躁才稍稍褪去些許。

當付江烨朝小病秧子露出那副惡心的嘴臉時,謝雲冥想也不想便入了小病秧子的意識海。

付江烨向來喜歡籠絡人心,裝着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幹的也不過是利己之事。

許多門派世家弟子都喜歡與他交好,謝雲冥對此不以為意。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不過都是一群垃圾罷了。

從思緒中微微回神,謝雲冥那雙深邃的眼眸低垂,瞳仁映着身側少年柔軟的發頂。

付江烨那厮想籠絡誰都與自己無關,唯獨這個小病秧子不行。

日光照不進這千丈深的溝壑,走入陰影後,暗色吞沒了謝雲冥臉上的神情,也盡數藏去了他眼底的陰翳。

清虛子走在最前開路。楚衍跟謝雲冥走在他身後,其次才是劍宗弟子。

有了劍宗打頭陣,其他人勢力的人也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往裏面走。整支隊伍看起來還挺浩蕩。

沒了結界的阻攔,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入口處——那扇玄鐵檀木大門前。

“雖然去了結界,但是這門上恐怕是禁制頗多,不如大家還是按照先前破除結界的法子,所有元嬰修士都聚在前面來……”

浮華道人的話語還沒有說完,衆人皆聽到了“吱呀——!”一聲。

明明沒人去動,但那扇玄鐵檀木大門竟是自己緩緩朝兩側打開了。

在衆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懸挂在門前的兩盞紅蓮燈自動點燃,橙紅色的暖光灑落在入口處,也照亮了那平安結,好似在迎接歸家之人。

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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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華道人神色躊躇,“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上古之墓定有古怪。”

跟在浮華道人身後的修士也頗為贊同的點頭。

楚衍伫立在謝雲冥身側,看着那兩個紅蓮燈籠的模樣,若有所思的擡起手,看了眼自己手指上戴着的九虛玄隐戒上的紅蓮花。

有點相似唉……

到時候或許就是拿九虛玄隐戒上的紅蓮花打開仙器九虛玄月印的禁制吧。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個道具本應該在主角付江烨身上才對!

想到這個點,楚衍突然覺得自己手上的九虛玄隐戒有些燙手,不知道付江烨知不知道這事……

可轉念一想,這戒指是他師兄謝雲冥一億一千萬正正經經買回來的,沒偷沒搶,公平競價。可能在原劇情是付江烨的,現在是自己的了。

楚衍心安理得的收好戒指,到時候如果真能打開仙器禁制,他定然是要收進自己腰包的。當然了,如果謝雲冥要的話也行,畢竟買九虛玄隐戒的人是他。

就在楚衍滿腦瓜開始暢想未來到仙器歸屬的時候,站在他身前的清虛子卻是一腳踏進了門檻內。

先前驚疑不定的衆人皆是看着清虛子的動作,想知道劍聖以身試險的後果。

“!”

在清虛子一腳踏進門檻後,懸挂在門前的兩盞紅蓮燈籠忽然變色了,從橙紅變成了幽藍。

與此同時,那玄鐵檀木的大門內,也亮起光來。那是與紅蓮燈如出一轍的幽藍冥火,兀自綴在如暗道一般的牆壁兩邊,沒有什麽照明的用途,卻恰好符合了墓室該有的冥火。

【冥火照盡來時路,魂魄歸兮莫相忘】

自古以來,修真界大能兵解,凡存念想者,都會給自己的長眠之地點上冥火,讓殘魂餘留得更長一些。

這些都是正常的現象。

見劍聖以身試險沒事,衆人不由得紛紛松了一口氣。都紛紛朝墓室的入口走去,唯恐自己落在了後頭。

劍宗清虛子卻是伫立在門口,随後轉身看向劍宗弟子。因為太上長老沒有下令,劍宗弟子也皆是安靜的等待着。

“你們務必小心,上古之墓多兇險。”清虛子這般叮囑了劍宗弟子一聲,随後将目光落到修為最低的小徒弟身上,“小徒兒,你随為師一同走,雲冥,你照顧好劍宗其他弟子。”“……”被點名的楚衍愣了一下,沒想到清虛子會這樣安排。

不過細想也是,自己畢竟是個戰鬥力最弱的拖油瓶,為了保險,清虛子把他安排在自己身側也是理所應當。

只是——

楚衍擡眼看了眼謝雲冥,正巧對上了那人低下頭的雙眼。冥火幽幽,謝雲冥的半張臉逆着光,楚衍分辨不清他的神情,只溫聲道,“師兄,我過去師尊那邊。”

“……”謝雲冥難得沉默了片刻,像是走神了一般。

楚衍又低聲問了他一遍,眼底盛滿不解。

在兩人身後的劍宗弟子也都是奇怪首座師兄的反應,楚師弟沒有多少修為,确實跟在太上長老身側更安全。

“……嗯”趕在清虛子再度開口催促前,謝雲冥最終是嗓音沉沉的應了一聲。

少年的紅衣翻飛,步伐輕快的朝那墓室的大門走去。

在他踏進門檻的那一刻——原先轉為幽藍色冥火的紅蓮燈籠,又倏然變成了先前那般溫暖的明火。就連昏暗的墓室暗道綴着冥火也變成了暖色明火。

謝雲冥的瞳孔緊縮,幾乎是一步瞬移趕去楚衍的身後,伸手想要将他拉回來。

可是遲了——

清虛子的身影在明火點亮後消失殆盡,楚衍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了墓室的入口內。

謝雲冥抓了個空,眼底陰霾橫生。

身後,目睹了一切變故的劍宗弟子發出驚呼聲。

“噌——!”

囚龍劍出鞘的聲響清越,謝雲冥周遭寒氣四溢,淩厲的劍意蓄勢待發。

随即,謝雲冥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墓室入口處。

劍宗弟子看着那又轉變成幽幽冥火的墓室入口,個個啞口無言,在震驚中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最後看向了白述。

首座師兄和太上長老都不在,目前能主持大局的人就剩下白述師兄。

白述深吸一口氣,說道,“此地頗為詭異,待我先傳音給掌門師尊彙報此事。未到元嬰修為的弟子在外等候,元嬰修士的弟子等會随我進去,一起找楚師弟。”

楚衍只覺得自己一腳踩了個空,門檻後面根本就不是實地,仿佛是個無底洞一樣,他正在往下掉。

從剛開始的驚慌失措中緩緩回神,楚衍連忙從九虛玄隐戒中掏出金鈴霖,把自己裹了進去。

他失重掉落已經過去好幾十息,還沒有摔到底。為了不摔成肉泥,楚衍掏完金鈴霖後又掏了兩件防禦的靈器。

裹了一層又一層。

不知道自己要跌落到什麽地方,楚衍心中十分不安。來這個修真界後,自己單獨待着的時候總是不安全。

上次謝雲冥渡劫,他跑到荒山野嶺,依舊遇到了靈鳥被人觊觎,惹來殺生之禍。

這次偏偏又是上古之墓這麽危險的地方!

滿懷着沉重的心情,楚衍還從空間戒指裏掏出了他那把鏽跡斑斑的小破劍。萬一遇上什麽妖獸惡鬼什麽的,只要它敢咬破防禦罩,自己擡手就給它一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給自己補個新的防禦罩。

在自由落體般掉落的幾分鐘內,楚衍把能想到的生還可能性都在腦海裏假設了一遍。

“哐當——!”

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響起。

楚衍警覺的盯着聲源處,腳底下一片漆黑。因為裹了太多層防禦靈器,掉着掉着,也就感覺不到失重了。

看不見聲音發出來的源頭,楚衍從空間戒指裏掏出一顆巴掌大的夜明珠,試圖照明。

屬于夜明珠的明亮光輝立即照亮了這一片漆黑之地。

剎那間,遍地金光閃爍,灼灼生輝,宛如白晝的日光。

楚衍只覺得自己的眼睛要被閃瞎了。

他把夜明珠重新丢回了空間戒指裏,好一頓摸索,才掏出一根雕着繁瑣又精致花紋的蠟燭。

這種蠟燭有寧神的功效,南竹先前在楚家主宅的時候,每天都會給楚衍點上八支。

蠟燭的香味不重還挺好聞,主要是焰火并不燙手,也不需要火折子,捏一把燈芯就可以自己燃起來,不需要燭火的話再捏一把燈芯,它又熄滅了。

對于楚衍這種不會用靈力點火的人,真的非常的方便!!

點燃了蠟燭,小小的燭火照亮四周的時候,楚衍的視線沒有先前那麽金光大作的感覺,但依舊是一片金碧輝煌。

那是金屬的光澤在燭火的光亮中不斷反射折射産生的。

楚衍看着這猶如寶庫一般的地方,呆滞了一會兒,再低頭看着自己裹了好幾層的防禦罩,因為碰到了金屬堆,所以才發出先前的響聲。

落地了!

人沒事!

還沒有妖魔鬼怪!

想到這三點,楚衍微微松了一口氣,拿起他的小破劍和燭火,打算好好打量打量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

這裏是間密閉的屋子,中間懸挂着一口大鼎。十幾根粗壯無比的鐵鏈将那口青銅質地的大鼎吊起來,而那些不知名的金燦燦的金屬仿佛鋪滿了整間屋子,整齊有序的堆疊在四周,餘留的空隙正好供一個人行走的空間。

奇怪的是,這屋子好像沒有門……

楚衍憂愁的又轉了兩圈,發現四周的确是沒有門。

那他要怎麽從這屋子裏出去?

不過雖然出不去,但是也挺安全的,沒有什麽危險的樣子。

沒有撤去自己的防禦罩,楚衍找了個幹淨的空地,從空間戒指裏拿出一塊柔軟的地毯,鋪了上去。然後往地毯上一坐,靜心打坐,開始運轉楚家心法。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謝雲冥在哪裏,總歸試一試是好的。

這個上古之墓有些詭異,連伫立在門後說話的師尊也能模仿,仿佛是特意将他引過去似的。

閉上眼睛的楚衍思緒翻湧,還沒等他用心法感知到謝雲冥的神識,卻猝不及防被一道沙啞溫和的嗓音的打斷。

“我當是他回來了,沒想到來的,會是你這個楚家的小家夥。”

聞言,楚衍驚詫的睜開眼睛,他湛黑的眼睛裏除了躍動的燭火,還倒映出一道半透明的人影。

這人穿着一身優雅古典的黑金色衣袍,是個青年,但眉目的樣子已經很淡了,依稀能看出是個氣質溫和的人。

楚衍呆了片刻,見那人并不是厲鬼索命的樣子。便壯着膽子詢問了一句,“您……已經是魂魄狀态了嗎?”

那道人影答道,“嗯,我已經兵解。魂魄元神寄養在仙器之中,故而能茍活。”

楚衍:“既然前輩已經兵解,為什麽……不入輪回呢?”

那人似乎是笑了笑,“在等人回家。”

楚衍滿腹疑問,想起之前謝雲冥買下九虛玄隐戒時從碧落樓那邊聽到的傳聞,下意識問道,“前輩是上古大能鶴丘陽嗎?等的莫非是白澤仙君?”

“哎呀,你這個小家夥,怎麽明知故問。”鶴丘陽的元神在楚衍旁邊的位置坐下,“我和白澤結為道侶的時候,楚家上下都來賀禮過……你那時候約莫也該是個孩子吧……”

鶴丘陽的話語說到這裏的時候,擡眼仔細的打量了楚衍一番,似乎有些迷茫,“但你好像和那些楚家人又有些不大一樣呢……”

楚衍:“……”

那當然啊,抛開上古時期到現在已經過了千萬年之久不說,自己這個芯也不是原裝貨。

不過後面那句話是決計不能說的,楚衍只得委婉提醒,“前輩,現在離您兵解的時候,大概過了千萬年之久……”

鶴丘陽被他這句話裏的信息驚住,愣神過後呢喃,“竟已經過了千萬年了……”

楚衍點頭:“是啊。”

鶴丘陽看着楚衍,“我已經很久沒有從仙器裏清醒了,這次是感知到了九虛玄隐戒,以為是他回來了。沒想到會看到你……你身上有九虛玄隐戒吧?”

楚衍點頭,既然是這位大能鍛造出來的空間戒指,他給人家看看也無妨。

“前輩您稍等,我把九虛玄隐戒裏的東西轉移一下!然後給您瞧瞧!”

楚衍當初把一些自己會用的到的東西都塞進了空間戒指裏,大半還在空間玉佩中。挪起來也不是很難的事情。

一小堆寶物被楚衍從空間戒指裏挪出來,又裝進空間玉佩裏去,再挪出來一小堆,又裝進去。

鶴丘陽看他忙忙碌碌的樣子,只覺得可愛新奇,注意力也轉移到了他那堆堆物品上,看到那些靈器法寶後,鶴丘陽微微蹙起眉頭,“你明明是楚家嫡系血脈,怎麽都用些次品靈器,莫不是楚家現在被分支奪取了大權?”

楚衍搬運的動作微微停頓:“……啊?”

他低頭看着鶴丘陽所說的次品靈器,一時間回神不過來,呆呆的反問了句,“這些上等靈器還算次品嗎?”

鶴丘陽:“不堪大用,全是花架子。上了戰場,連低階惡妖的攻擊都抵擋不了。”

楚衍:“……”

或許這就是時代的泥石流代溝吧。

從呆滞中回神,楚衍正色辯解道,“但是現在離上古時代已經過去了千萬年,天道法則已經完善,荒虛和雲霄界已經有了屏障,不需要和惡妖作戰。同時,上古傳承卻沒落了許多,所以一些鍛造靈器的方法,大不如從前。”

“戰亂……結束了?”鶴丘陽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仿佛又想起了那年白澤出征的時候,和自己說的話語。

【阿陽,等戰亂結束,我就回來了。】

“是啊,您看看這枚戒指吧。”楚衍将騰好的九虛玄隐戒遞了過去。

仿佛是感知到了鍛造者,九虛玄隐戒上的那朵紅蓮發出了妍麗的光澤,好似綻放一般鮮活。

【阿陽,荒虛惡妖竟有大軍來犯,疑是有人在幕後操控,雲霄界天道式微,素手無策下,我将以身祭陣,勿悲,我将一脈魂魄封于紅蓮之中……】

古老的文字從那朵紅蓮浮現了出來。

大概是修習了楚家心法的緣故,楚衍竟然也能看懂那些古老的文字。

鶴丘陽看完這段信息,當下有些激動的想要抓住楚衍的肩膀,魂魄卻是徑直穿過了少年的身體,他愣了一下,心中明了自己的元神已經十分薄弱,連實體都不能凝聚。

激動之情稍退些許,鶴丘陽微微嘆了一口氣,詢問楚衍,“你可帶了另外一枚九虛玄隐戒過來?那裏可能封存着白澤的一抹魂魄。”

“額……這個,另外一枚戒指不在我這裏。”眼看着鶴丘陽的情緒要轉變為低落和失望,楚衍飛快的往下說道,“但是,戴着它的人應該也來到了墓中……吧?”

自己消失不見的話,謝雲冥應該會進來墓室找自己吧?

楚衍不敢篤定,但心中的概率已經超過了五成。

“嗯?我瞧瞧……”鶴丘陽凝眉,用神識感知了一下自己的府邸兼長眠之地,最後在楚衍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嘆道——

“守護府邸的結界破碎,護宅陣法已經盡數啓動了……我鍛造九虛玄隐戒的時候,後布置下的結界是認同它的,但提前準備陣法卻沒有,因為不破結界……陣法是不會被觸動的,當時忙着鍛造新的靈器,我便沒管。”

“……?”楚衍有種不好的預感。

只聽鶴丘陽繼續往下說道,“他們應該盡數入了陣法之中,面臨不同的危機。但是你這個小家夥運氣可真好,從入口直接到了陣眼,這是千念陣中唯一的空陣。”

楚衍:“……竟然還有這種什麽都沒有的陣法?”

鶴丘陽:“上天有好生之德,總該留一線生機……”

不過,這千念陣的空陣雖然是個薄弱點,但鶴丘陽将其布置在了自己煉器的屋子,平日他煉器的時候,青銅大鼎上烈火灼灼,就算有人走運從空陣上掉下來,也該燒作了焦炭為煉器大業貢獻一分火力……

“你可真是個運氣極好的小家夥。”鶴丘陽再次感慨,因為這個小家夥掉下來的時間剛好是——自己已經兵解成了元神,不能繼續煉器。這才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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