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周去迪思奇大樓上班并且就在那裏住宿舍之後,牟豔柔這些天一直缺失的心的一角馬上充實了。

程諾下班前半小時提前出來,因為擔心堵車。

她中午給張澤宇打電話約他見面。

路上不是晚高峰,雅閣開的很快,半小時就到了約定好的W市的圍爐火鍋。

程諾先到,說來奇怪,程諾雖然是女人胎但是特別守時,可能還是當年做兼職工作不好找養成的習慣。

張澤宇遇到堵車,Z市正在修高架就今天動工的,幾條路上的車都彙聚到一條小路上,已經水洩不通密不透風足足賭了十五分眼看還有堵死拉倒的架勢。

張澤宇現在的問題是向出來都出不來,後路都是車,除非變身鋼鐵俠扛着勒克薩斯飛出去,對,瑪莎拉提都是前前任了,她對感情不花心對車倒是挺花的。

大冬天都急出一身汗,邊擦額頭邊給程諾打電話。

“小傻,我出不去了,憋這兒了,要不你先吃別等我,我一時半會沒法開過來。”

“張澤宇你活該是吃不到我請客,好不容易等到我賺錢能請得起你這個富二代,你看看,自己還被憋了。”程諾嘴上說着雲淡風輕的話,眼裏卻是焦急的看表。

剛遲果豆也電話她,晚上去她家。

“好飯不怕晚,人我都等了還怕一頓飯。”“你現在具體在哪?我過去。”程諾幹脆道。

“湖心弄。你怎麽過來?交警叔叔都沒道路進。”

“我有密道保密。”程諾說完不等張澤宇回答就放下手機,心裏早就考慮好湖心弄那塊的地形。

程諾熟悉。之前不是在湖畔新村那住過,她确實知道那邊有個橋聯通到胡心弄的巷子,只要在相鄰的大路停車,往小區裏穿梭一段即可。

別忘了水鄉當年可全是橋為路,所以即使後來大搞建設把每個城市都建設的一個模樣剛接鐵骨高樓大廈,但是極少數的一些老橋還是沒有拆。雖然橋下的河流早就斷水了。

張澤宇心說你有什麽密道,等你秘密到車流可能已經開動了,而且這移動起來我想停都停不下。

還是那麽神經,蛇精病似的。不禁笑了,眼前又閃爍出當年剛認識時小傻神叨叨的形象。雖然頭腦裏植入小傻已經成了日常,但是經常的張澤宇一直奇怪自己的父母望子成龍,從小就帶他出入各種廳堂貴舍,莺莺燕燕呀什麽的一直不少暗送秋波的,怎麽就五迷三道的被這個小傻占據了心靈空間。

難道是逆反?可能就是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看多了,接觸多了,假的演的矯揉造作的看多了,才喜歡上這個真實有趣的女生?

喜歡上誰真是沒道理,你确實講不出道理,但是他喜歡她的真實,喜歡和她在一起的輕松,喜歡她能帶給他的踏踏實實的生活感确實是真的。

當然抛開這些內涵性的東西,作為男人他不能不承認,他還喜歡她的包子臉,喜歡她魔鬼般的身材。

想到這,張澤宇皺眉,這傻丫頭不知道軸了哪根筋,非要把自己搞的男不男女不女。

她和離若辰之間,有故事。憑直覺,他猜到他們之間有故事,但是,怎麽會?

這也是張澤宇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那段時期,小傻突然失聯,直到自己在帝都街頭撞見她在保镖的 車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路上密集的車輛把冬天都遮擋的跟秋天似的,空氣悶得很,他打開窗戶臂肘支在窗框上,拄腮敲着方向盤往視線唯一可看的右邊看,因為左邊都是車門和車窗被憋在這的漢子,有個美女是打出租憋在這上晚班,光是等停的時間都夠打價器蹦銀子的了,心急如焚開着玻璃窗和司機計較。

司機自然不會給她讓價:“這是公司統一規定有不是我自己調的,你找公司說去。”

“講不講道理,公司規定這裏修高架憋車無限收費了?說了算的不還是你。”美女氣結,到底是不會罵人,漲紅了臉還是在那文绉绉的和司機掰扯。

舊社會說車船店腳衙無罪也該殺,當然現代司機自然不能用這麽狠的詞句概括,但是也确實是碰上不講理的耍橫的也是沒招。

張澤宇無聊的看了一會兒左後方出租車上的争執,轉頭又看右邊。

右邊是一戶人家的門,還貼着去年的對聯。

忽然身後車窗被人咚咚咚的敲。

張澤宇第一反應是出租車上的兩個人争執不下找他說理?

皺眉回頭,眉目立時舒展。笑得合不攏嘴,恨不得将車窗外的人兒摟進來。

“小傻,你怎麽做到了?”

真是程諾,一手拎着兩盒生煎一手抱着兩罐咖啡。腦門沁出汗珠。

雖然她看上去是個男版的,但是在張澤宇眼裏還是能找見她女人時候的樣子,神韻終究還是不變的。

程諾喘了幾口粗氣鑽進副駕駛把生煎在車窗前的臺子上攤開。

從橋上走過來穿進弄堂裏,但是這沒多車挨個找而已不容易,都是貼身擦着走,好容易看見張澤宇伸出的腦袋,正要喊,他又探進去了。

“小傻還真有密道,給你這個。”張澤宇豎起拇指,給她一個贊。

“算不算雪中送碳。”程諾得意挑眉,抓起生煎先吃了一個,很小的一只,一只差不多就一口。

“算。很算。”

“行,那我求你辦事就好意思了。”程諾接過張澤宇打開的咖啡罐,勾唇定定的看着張澤宇。

“看你那一臉不懷好意的笑,是不是想告訴我你要還俗了。”

“去你的我又沒出家,是有事相求。”

“瞧我這命。小傻你沒事都不回我電話,有事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這麽任性,你說我會管嗎。我憑什麽幫你——”張澤宇喝口咖啡陰陽怪氣的算舊賬。

194.戳破她的心的最致命的一刀

他有心逗弄她。其實是想知道某種答案。他表面上無所謂但是誰能對自己真心對待過的女人無所謂,尤其,這女人身上還充滿蹊跷。

也有一點不甘,那種男人的傲嬌和自尊總是被這個小傻無視的不甘,潛意識裏他不能承認自己是備胎,但是備胎這詞兒卻曾滑進過他腦海。

他确實給小傻打過幾個電話,但是這次絕對沒有之前三年前那般執拗。

成熟了也冷靜了懂得守株待兔了。

至少知道勉強對任何事都于事無補,實力機遇才造就話語權。

程諾正嚼着生煎的嘴唇嘎然一愣。

這話張澤宇說的紮心。但是說的實在,說的對,說的就是事實,就是自己心裏的愧疚。

她進無言以對。

可還是有自己的小脾氣,随即去搶張澤宇手裏的咖啡罐子:“我的咖啡是給包容理解我的朋友喝的不是給小肚雞腸喝的,還我。”

“給你。”張澤宇遞過去。看她一向不肯服輸伶牙俐齒還怎麽操作下一步。

心裏便莫名憋了一點笑意,她的反應刁蠻有趣還真是萬變不離其宗當年小傻的風範。

張澤宇搖下兩邊的車窗,車流前後越來越多一眼望不到頭的海洋一般。倒是獨特的約會地點。

程諾看了一眼咖啡罐子:“不對,少了十分之一,我要完好的。你還不回來就不能挑我的理,這就是生活中的意外,你能預料和拒絕他人帶來的意外嗎!”

程諾天生就是伶牙俐齒,這句話說的暗指了不少含義。

張澤宇暗暗道,服了。一個人被另一個人吃定是有道理的,他注定永遠被這個小傻吃定了。

她有理,她總是有道理,在他面前她沒理也能講出三分理,但是,她說的竟然還真是有道理。

生活中的意外,你能預料和拒絕他人帶來的意外嗎?

不能,誰也不能。

而當初,其實,他不也是明知道她又為難嗎。

她的家境,她那時候的處境,甚至她莫名的失聯,出現在老虎的車裏。都是不能意料的意外。

不是破不得已,她不會以如今的面目出現。

這樣,心倒踏實下來,但是,疑問在心裏太久,他需要知道答案,哪怕,是她給他一個答案,一個她說的答案就好。

“小傻,告訴我,你和離若辰之間的事。我還是那句話,我可以幫你但是我要知道答案。”張澤宇忽然嚴肅了神情,黑曜石般的眼珠兒認真的盯着她的臉問。

“哐當!”咖啡罐子掉落液體濺了張澤宇的褲子上。

程諾慌張的拿面巾紙去擦,借助手的動作掩飾心的波瀾。

慌亂,太慌亂。她确實沒想到張澤宇會問她這個。

她無言以對沒法回答,這不正是自己當年到現在不敢接近她的原因嗎。

她一直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都知道多少——

她原以為她和張澤宇之間都是心知肚明的不再談這個話題,沒想到他,現在,他要和她攤牌講。

坦白說,程諾确實需要張澤宇的幫助,原本她打算自己悄悄完成這個複仇,因為仇人只有一個,直到遲果豆告訴她倪珍珍的事。

如果說三年前的萬芍藥單純,軟弱,把對親情的渴望轉移在對友情上,那麽渴望珍珍姐從而那麽相信珍珍姐。

現在忽然猶如醍醐灌頂,曾經和倪珍珍在一起交往的細節一遍又一遍在這幾天的不眠之夜裏過腦子,有些假設,她自己都不敢去假設,碰觸到那種想象的邊界都會頓時毛骨悚然,但是,那些确實真實存在過。

她和倪珍珍逛商場,忽然被誣陷為賊,被離若辰的母親羞辱辭退——偏偏是離若辰的母親——

她和倪珍珍約會卻沒看見倪珍珍的影子上了匪徒的車而那匪徒恰巧是胖子——而那胖子卻更巧的還要置她于死地——

世上可能有那麽多巧合,但是足夠置人于死地的劑量的巧合都湊巧在那一個夏天發生,都在和那一個相關的人接觸上發生,到底是巧合還是人為?

程諾,不再是萬芍藥,不是那個單純心軟願意相信世間自有真情在萍水相逢也是緣的小傻。

盡管張澤宇還口口聲聲的叫着她小傻,但是其實,她已經脫胎換骨,已經重生,已經鳳凰涅槃,因為,她的世界都翻了,她的淘淘都沒了,她怎麽還能再是她!

現在,仇人是兩個,他驀地感到勢單力薄,她需要幫助,需要一點助力,雖然,她不确定,但是她更不能勉強。

“我的褲子有那麽髒嗎?你要擦掉一卷面巾紙。”

張澤宇蹙眉,平直的黑眉弓起。伸手拉起一直躬身不肯擡頭的程諾。

他的手握在程諾沒辦法改裝的手型纖細的手上,用了力:“小傻,我怎麽說你才能明白,我是可以幫你的,只是我想知道答案,這三年你必是受了很大的傷害,而我,我不說我的記挂惦念,我只說足足憋悶了三年的疑問。離若辰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程諾被他有力的握着,不得不擡起頭,抿緊唇瓣,垂眸,一滴淚卻掉下來。

她本不願在張澤宇面前這樣失态,但是,可能是壓力太大也可能是他問的太忽然。

其實若是自己力所能及,她怎麽會找他。

他願意幫她,她信,但是她不願意袒露一切,不願意對任何人袒露一切,包括對果豆子,她也只是說,自己被養父賣了而不知情,做了那個人的代運工具而不知情,但是她不會說自己的心其實掉在了那裏,她絕對不會說自己雖然不知情卻是癡了情,卻是心甘情願的給人家做代孕的工具,只是人家無情的撕破了臉無情的因為真愛羞辱了她而已。

這些話,這種傷,她永遠永遠不會對任何世間的人說,這是戳破她的心的最致命的一刀,所以那個萬芍藥已經死掉了。

她是程諾,她只是個複仇者,從前的一切一切,都已經随着淘淘随着那碎裂的心,埋葬了。

心如死去又活來,程諾做好了心裏建設,擡起頭,淡然一笑,對着張澤宇,淚痕還在下巴上搖墜。

195.倪珍珍的照片

“張澤宇,你要是執意要問就當我從來沒有來過,以後也可以就當從沒有認識過我。你若是不問,才是幫我。”

她說的那麽幹脆。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沒有一絲的溫度冷的像冰的聲音第一次在張澤宇耳膜裏出現。絲毫看不出這是剛才還冒着汗穿越車流貼心的給他帶生煎的小傻。

這就是碰到她的底線了,他想。

“小傻——”張澤宇低沉地出聲,深邃視線,專注望着她。究竟有多傷有多劇烈的事情發生可以這樣改變一個人。

她是認真的。從沒那麽認真過,極度的壓抑正經的狀态,是他所沒見過的。在這樣一張酷似萬芍藥的臉上出現一種萬芍藥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神色。

秀眉即使因為吃雄激素變黑成為劍眉,微微蹙着也令他堪憐,蹙的甚至有點抖動顯示了她內心的掙紮折磨。

一瞬間,心裏一道朦胧的光有點搖晃坍塌。

女人若不是動情,不是因愛生恨,不會如此決絕。

決絕到變身,決絕到咬牙不肯對任何人吐露半個字。

那一定是她心裏的最堅強也最脆弱的地方。

一瞬間他感到,自己失敗了。

失敗的很莫名,很懊惱,很突然。

但是更懊惱的是,他即使感覺到了這種失敗,還是那麽的不能忘情于她。

男女感情誰先動心誰先死,這是定律,他知道。

他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不是已經答應他們要好好戀愛了嗎,不是已經在一起好好創業了嗎。

究竟發生了什麽,令小傻和離若辰之間竟然到了這種恨到切骨的地步,而女人對男人的恨其實就是刻骨的愛,這點他知道。

骨子裏男人的愠怒自尊的不甘被雄性的獸類打敗的情緒奔騰咆哮,張澤宇咬牙,牙根咬的生疼,緊緊抑制着內心的彭拜綻唇淺笑:“我不問了。現在告訴我怎麽幫你?”

“嗬——”程諾輕笑,對自己也是對他:“但是,你可以幫我也可以拒絕我,你有這個權利,畢竟,我不能給與你什麽。你也不必要承受我的連累。”

她回眸看她,眼神裏有冷醒有釋然也有信賴。

“時至今日,小傻,我還有拒絕的能力嗎?”張澤宇苦笑搖頭,重新握上方向盤:“車流開始動了,要賄賂我需要再好好的請我吃頓好的。”

“終于動了。”程諾舌尖舔了舔幹燥的唇瓣:“火鍋走起。”

巴黎的冬天,氣溫和Z市差不多。

愛美的巴黎女人都是裙子披肩化成了黃昏街頭豔麗的花朵般風景。

在中國這時候正是一年之末新年開始的春節。

街頭只有偶然出現的華人手裏拿着歡慶春節的燈籠過中國年的标志。

程諾坐着出租車繞着凱旋門的在綿長的路燈光裏開了一段時間,經過著名的香舍麗舍大街,來到巴黎市郊的七十七區。

這裏是一處安靜偏幽的寫字樓建築。

電梯上到十一樓,走廊上一間一間的寫字間,在;裏面一間挂着王牌偵探社的金屬牌子門口,一個白人瘦子站在門口吸煙,看見程諾的身影點點頭,走進去回辦公桌。

程諾也進去,順手掩上門,只是掩上沒關。

房間分為裏外間。門口是衣帽架,衣帽架上有一件褐色的長款毛呢大衣。

在裏面是寬大的三人沙發,另一側牆壁上有個壁爐,壁爐邊戳着一把黑色的雨傘。

瘦子叼着煙鬥,鷹鈎鼻朝程諾一點:“您是——”

程諾感覺自己走進了福爾摩斯的貝克街。

之前他們在視頻裏見過,只有這房間的一角,辦公桌那裏,今天才是正式見面,自然一眼都認出了對方。并且這個瘦子偵探是張澤宇介紹的,程諾還是比較放心。

程諾點頭:“沒錯我就是委托人。”

瘦子走到窗前的書櫃前拿出一個檔案袋給程諾。

“我這個人還是很講究信譽的,按規矩你先看看是不是這個人在巴黎你所了解到的相關情況。是的話,按約定的酬勞繼續合作,先付款。不是的話我們要重新約定日期重新找線索,如果您委托的調查比較難辦,我們要增加些辦事費用。”

“恩,這樣也算謹慎,不過你這話我聽起來怎麽好像沒完成好任務的責任在我?按照我們的俗話就是不是捕快沒能耐實在是賊人太狡猾。”

“哈哈。”瘦子吸了煙鬥點點頭:“王牌偵探社基本上沒有完不成的任務。”。

程諾勾唇淺笑:“好但願。”

随即在沙發上坐下打開文件袋。

牛皮紙防水袋裏先是劈啦啪啦掉出一沓照片,照片內容有幾個不同的建築地點,有一些資料文件,還有一張香豔的合影。

程諾先撿起合影看,眼光一觸,立刻瞪圓了鬥雞眼。

合影有些陳舊,也是用相機拍的原照片。

照片裏的兩個人,相互喂食神态親昵,女人只穿着粉紅色的比基尼,裸露了大部分肌膚白皙晶瑩,身材纖細雖然沒有多麽飽滿但是勻稱婀娜充滿東方女性的風情。

也許剛游泳完畢也許是準備去游泳,長直的黑發飄逸飛揚,背景是一處華美到沒朋友的廣闊庭院,有風吹起了她的長發,她正舉着長柄的小勺子伸到桌子對面探過頭來的男人的嘴邊。

男人赤着身只穿了一條黑色泳褲,四十左右,微微伸出舌頭似乎要舔食勺子上的冰激淩球,但眼光卻直直落在女人的臉上,二人眉目傳情畫面流淌着男女之間飽滿的暧昧親昵。

倪珍珍!

女人正是倪珍珍。雖然那男人程諾不認識但是從照片上也能看出他們的關系。

畫面裏的倪珍珍比三年前認識時要清純水靈,氣質青澀中帶着靈動,豪放的舉止也顯示了她的野性,

程諾 皺眉細細看着,倪珍珍此時和三年前呈現在她面前的形象完全不同。

曾經,倪珍珍就是程諾心裏女神的樣子,是她在黑暗的大海中泅游看見的燈塔,此刻,那個美豔的身影卻和三年前諸多疑點混合在一起,說不清,程諾一時拎不清頭緒,按照這個時間推斷,倪珍珍這時候還是國內大佬離若辰的女朋友。

照片的畫面倒是對渣男的諷刺,她冷笑,任疑惑糾結着牛纏着,繼續看別的。

196.中世紀古城

啪,一雙帶褐色汗毛的大手擋在程諾正在看的文件上:“沒錯是不是?程先生,我們談下一步的價錢,談好了,對你我都有意效率。”

白人幹瘦的男子幹咳一聲,又走回到辦公桌,手指敲擊桌面。

作為商場老手,又鑽過槍林彈雨的兵油子出身的瘦子自然能從程諾的神情上看出自己情報的價值。

這票生意,是手拿把掐的定下來了。

後續的情報自然要重新估價。

程諾深吸一口氣沖淡對剛才文件袋裏內容的京憾。剛才那短短一幾分鐘她已經在腦海裏對所知的情況進行了編輯,确定,感覺很多事竟然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

年紀閱歷,限制了她之前的認知,原來有的事還可以更殘酷。

不過眼前這個假福爾摩斯也是精着呢,程諾估量着他會不會私自大開口,但是華油說回來,不論價錢如何自己不是都需要這個情報嗎,現在是自己被動。

深思之後程諾擡頭,故作淡定:“可以。這個人,現在在哪?”

次日一早,五點的 巴黎火車站,程諾買了一張去巴黎西南衛星城市夏特爾的火車票。

盡管她心裏還是很忐忑,對即将的見面有期待也有尴尬,但是認定的事情她從不遲疑。

一小時多點,火車到站。這裏是地勢較高的平原地帶。

走出檢票口第一眼迎接她的就是夏特爾的标志性建築:高高聳立的夏特爾大教堂。

小城很 清新優雅,和喧嚣吵鬧的巴黎相比這裏無疑是個非常好的小家碧玉式的小城。

滿眼都是古典的中世紀情調。

程諾不禁感慨,歐美人在保留古風格上還是比較用心的,不過自己保留的一路遠來的特色卻把我們的圓明園燒了更加可氣。

按着地址,加上打聽,程諾沿着夏特爾的城市河流厄爾河畔走。

這是塞納河的支流。她沒有做出租車,一是看地圖目标地不算遠,二是對巴黎這邊的出租車,她還不是怎麽信任。

河水汩汩的從程諾身邊流過。靜靜流淌的河水中還有天鵝、野鴨和成群的野鴿子。

盡管心急如焚想快點尋找答案,但是程諾一瞬間還是便被這裏的幽靜古典迷住。平靜清澈的水面上投影着古老的建築和一座座優雅古老的拱橋。

如果,唉,如果今天不是迫不得已,僅僅是趟旅行多好。以後有機會一定叫上遲果豆一起來這裏住幾天。

好像這裏天然就是洗淨煩惱的 地方。

在河畔中部向市區拐,城裏随處可見幾百年歷史的中世紀老房子都是以石頭砌成。

穿過古橋蜿蜒向上就是小城的中心地帶,人口集中區。

街巷都比較狹窄,宛如穿越三個火槍手中描寫的幽會的小巷,中世紀的窄仄的街道,地面鋪着磨得圓滑的條石磚。

這條巷子卻不長,不久便露出幾張羊皮紙般的招牌寫着商店或者咖啡館。

程諾在一個花團錦簇灌木做牆的二層小樓前停下。

再次看看手裏的地圖。

瘦子給的地址應該是這。

她整整衣領,吸口氣,客服情緒上有點緊張,潛意識裏卻又又小激動,好像圍獵的獵人終于找到了獵物的巢穴。

按了門鈴,好幾次。沒有回應。程諾索性打開皮包拿出自帶的水和面包在門前的石階上坐下來填補點饑腸辘辘。

一路上看見不少咖啡館和蛋糕房,她都為了趕時間忍着。

程諾拿出手機,時間快到八點。

再次按了門鈴還是靜悄悄的。

街上很靜,幾乎沒有行人,只路過一個青年在對面疑惑的張望她一番便走掉。

程諾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了,但是,理智上看,各個指标對應,應該沒錯。

大約又過了一小時,一個黑人晃晃悠悠的從對面路口拐出來。手裏拎着一袋子面包和蘋果。

高大肥胖的身軀,穿着一雙黑的舊的掉皮的皮鞋停在門口。

“你找誰?”他的聲音粗憨有點啞法語說的有法國南方口音。

程諾站起來,視線擡高對上一張蒼老的除了牙齒白哪兒都黑的胡子拉碴的臉,胖臉的褶皺裏藏着銳利的小眼睛。

“您是布拉多先生?”

“你怎麽知道?”幹啞的嗓音好像沒有友好的語氣。

“我父親裏納爾是約瑟夫爵士的老朋友。”

程諾十分熟練的說出瘦子偵探告訴自己的名字。

黑人手中的菜籃子啪嗒掉在地上。

蘋果轱辘出來。

黑人有點僵,彎腰撿起蘋果。半晌才說:“已經很久沒有人來看約瑟夫爵士了。”

程諾從口袋裏掏出一沓歐元。

這也是偵探社的瘦子叮囑的。

黑人遲疑了一下,這個忽然出現的東方人,忽然報出的老東家的名字,實在是給了他不小的刺激。并且他還說出了裏納爾,确實是很久之前的名字了。

“我是他的養子。”程諾補充道。暗暗佩服假福爾摩斯,每一個步驟指揮的都有效,應該去克格勃。

“這樣哦。”黑人擦擦手接過錢。他正需要錢,離開老東家之後他揮霍掉了積蓄,過的舉步維艱。

“約瑟夫爵士被你們東方的女人害慘了,幸好你不是女人。”

“呵呵,我聽說中國有句話,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是不會消失。”

“啊,對,來,請進。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黑人揣好錢,似乎已經适應了情況,鑰匙打開大門,開房子門,找了半天給程諾煮了壺咖啡。

“裏納爾先生當年和約瑟夫爵士合夥的時候我還是約瑟夫爵士的司機,聽說他去南非開礦是不是發大財了?”

程諾找了一把看上去幹淨點的木椅子坐下。

“發財了,不過後來被反政府武裝搶劫了莊園,人也癱瘓了。”

“哦!”黑人顯然很意外,倒咖啡的手一抖,咖啡灑出來:“唉,人老了,禁不起刺激,當年約瑟夫爵士出車禍的時候我還沒驚慌過。”

“是啊,所以我父親囑咐我來巴黎出差一定要看看約瑟夫爵士,看看您,順便帶一樣約瑟夫爵士的物品給他懷念的,我父親也老了,癱在輪椅上,每天就是懷念年輕時候的這些朋友,他想睹物思人啊。對了,約瑟夫爵士他現在怎樣了?”

197.一枚戒指

“上帝保佑裏那爾先生,還能記挂着爵士記挂我。當年我給爵士開車也是沒少和裏納爾先生打交道。”

“恩,是的,我父親說過您特別忠誠。”

“裏納爾先生了解我,要不是約瑟夫爵士不聽我的話非要親自駕車帶那個東方女人出去玩,也不會——唉——”

老黑人長嘆一聲擡頭看牆。

程諾也随着他的目光看牆,牆上有一張神采奕奕的男人的照片。

程諾眼神一暗,這畫框裏的男人分外精神,五官有着貴族的氣質,

一身戎裝,應該是年輕時候的那個人,那個文件袋裏泛黃的照片裏的赤身和倪珍珍喂食的男人。

程諾不得不承認,照片裏的男人這張戎裝照很是迷人,如果說那個她恨着的人渣是東方審美中令人不可抗拒的男神的模樣,那麽這個畫框裏的約瑟夫爵士便是西方神話裏推崇的男性美的典範。

只是,這樣的男人在中年也是個油膩大叔,和倪珍珍那張照片裏大肚腩,雙下颌,基本上找不到男神的風采了,程諾疑惑,難道倪珍珍是看着約瑟夫的照片動情的?亦或是喜歡這種歐美範兒,那麽,在國內和人渣的隐婚,未婚的又算怎麽回事

腦袋中糾結的麻繩還有幾個結沒有打開。

汽車在中世紀古堡般的建築群裏穿出來,來到了夏特爾一片開闊的地帶。

前方有個三層的建築,林木茂密圍着,既神秘又偏僻。

從建築頂上的一個紅十字來判斷應該是一座醫院。

“是這裏嗎?”她問黑人。

“是的,先生。”黑人在醫院的停車場裏泊好車,十分紳士的下車先給程諾開了車門。

她捋了下額上依舊很短的黑發,心想自己這二十天沒吃雄激素,模樣還是個男人,能不能變回來了。

這樣很好,她就需要這樣的身份來做這樣秘密的事情。

她在後,讓黑人在前,走進醫院的後樓。

這裏的後院,更像是靜養中心,花園式療養院。

周遭越冬的花草藤蔓圍繞的一排房間裏,都挂着地中海式簾幔,遮擋中午并不強烈的陽光。

順着路又走了幾條走廊,程諾仔細看了牆上的指示牌,和門牌號在一座白色華麗的嵌着玻璃的門前停下。

黑人敲門,過了一會兒,們才打開。領程諾眼前一亮的是,們開後,打裏面出來的護工是個黑頭發黑眼睛的亞裔女人。

一直聽說菲傭世界都有,但是看着女子的樣貌不像是東南亞一帶的女人。

日本還是南朝鮮的?程諾暗暗合計。最好是中國人,華裔。

“布拉多先生,約瑟夫先生這段時間很不穩定,我正要告訴您呢,但是您又幾個月沒來,先生前幾天晚間時候眼睛睜開了,就是還不能說話。”護工對黑人說完又看向黑人身後的程諾。叫不準來人是誰,自從她護理這位有錢人以來,除了頭半年,之後就再也沒看見過有人來過,只有這位據說是爵士之前的司機的黑人布拉多一兩個月來一次。不過這位有錢人是從巴黎轉過來的,之前的情況她也不清楚。

此時,黑人在門口,程諾還在門外,并沒看見他們嘴裏的約瑟夫爵士。

“怎嗎?爵士睜眼了?”布拉多胳膊一伸推開門口輕聲說話的護工忘裏走。

腳步急切可見着黑人心裏是十分激動的。

程諾緊緊跟進去,雖然對布拉多的态度有些微詞也有些奇怪。

雖然外面并不冷,夏特爾的二月份已經鮮花怒放了,但是房間裏還開着溫暖的空調。對于一個植物人常年在床山,保持室內溫度确實是必要的。

床頭布滿儀器,各種紅黃藍綠的指示燈一閃一閃。病床上的人貼服在床單裏,骨架寬大,但是看面容,皮膚灰黃蒼白毫無生氣憔悴的像是枯萎的蒿草。完全看不出當年的英姿煞爽和天人般的魅力。

程諾眼前又閃過那張暧昧粘膩的互相喂食的照片。

床上的那人一動不動靜靜的躺着。帶着藍色的呼吸面罩,閉着眼,。鼻孔插着氧氣管。呼吸間微微翕動。

程諾的心嗖的一震,心象被電擊一樣不為別的,并不是憐憫之類的情緒,畢竟她并不認識這個和倪珍珍有過一腿的老外男人。

她是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三年前她在那個冷雨夜昏迷後醒來,在病床上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發生在自己身上。

滿滿的舊恨啊,她不敢深想,急忙轉移的視線去看那個護工。

“約瑟夫爵士,我,老布拉多來了,看您來了。”布拉多走到床前,從被子裏拉過約瑟夫的輕聲說,那聲音和剛才他強烈的撞進來的神态領程諾不禁以為着黑人老頭是不是和這主子有什麽密戀。感情确實深,不說別的就是四五年一直的照料,也夠有請有意的。

她在黑人和護工說病情的空檔,按了手機的連拍。

病床上的人聽見呼喚,眼皮下的眼珠子子滾動半晌,緩緩的眼皮擡起來,微微睜開眼縫。

“嘿喲,太妙了,約瑟夫爵士您總算能睜眼了,看看我是誰?布拉多老布拉多!”

黑人興奮拍手又捏鼓及下病人的手指。

那人的眼睛漸漸睜開了,眼神,愣愣的呆呆滞的滞有點渙散,無神看着眼前的人,又緩慢的閉上。

“約瑟夫爵士您的老朋友,裏納爾的養子來看您了。”布拉多拍拍約瑟夫的手背。

那人原本閉上的無神的眼睛居然又睜開,還費勁的艱難的眨了眨往程諾這邊看過來。

程諾有點尴尬,畢竟自己在欺騙一個癱瘓的植物人,但是,她卻是沒有惡意, 至少她的行為對這個躺着的約瑟夫來說沒什麽不好 的效果。

程諾嘴角淺笑往病床前近了些:“約瑟夫爵士,我父親非常思念您,但是他今年來身體也不好,希望您早日康複和我父親見面喝伏特加。”

程諾說完垂下眸光落在約瑟夫伸出被單的手上。

那只手沒有一點水分,很大,幹癟的骨架只剩下了皮包骨。只是那無名指上帶着一只黃澄澄的戒指。

程諾的眼光盯在戒指上很久。

198.警察先生,我送他

在程諾擡眸時,發現病床上的那人眼角竟有點潤濕,好像是極清淺的一個淚珠從框裏劃出就幹涸了。

這人又知覺有感情?程諾距離病床一段距離看着想,嘴角浮上冷笑,不知道國內那位珍珍姐知道了會怎麽想。

布拉多也看見了約瑟夫的變化,詫異片刻急忙奔出去找醫生。

“阿姨,您是華裔?”程諾抓住機會對護工問道。

“哎,啥華裔,我就是——哎,不說了,說來都是眼淚。”護工阿姨咧嘴憨笑沒有正面回答,但是程諾也知道了答案。

別人的隐私她也不想打聽。

程諾禮貌笑笑寫了一個自己的電話給護工:“祝您在法國好運,我養父若想知道約瑟夫爵士的情況的話,和您聯系打聽可以嗎?快過年了,我想等下約您見個面吃個飯。”

“啊,可以的可以的。我們一共有兩個護工倒班做。”

不一會布拉多帶着醫生快步走進來,醫生看了看儀器又給約瑟夫爵士做了幾樣檢查轉頭道:家屬先回去,病人還不能太激動,今天瞳孔清澈。這是到療養院四年來康複的成效我就此必須寫個論文。”

離開夏特爾從巴黎火車站,已經夜幕,凱旋門附近霓虹閃耀華燈耀眼。

程諾坐在出租車上搖下車窗讓異國璀璨的夜風把思緒濾清,想起當初那個女神一般不占煙火氣的姐姐。

她帶着面具,帶着面具和她周旋,那個叫萬芍藥的女生,真二,真傻,真愚蠢。

倪珍珍玩的一手好牌,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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