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邊開車邊當晚餐。
周山的孤兒院是有歷史的,上塑到百年前,最早還是外國的傳教室開辦的慈嬰院。頗受中國老百姓非議,因為那時候中國人看洋人不理解。
尤其洋人還收養小孩免費養育給吃給喝的,都有諸多的懷疑,孤兒院裏也招來各種版本的惡意猜測和诽謗,一度停辦,到新中國收為國有,九十年代之前計劃經濟時代還可以,後來到處搞經濟,這個孤兒院又因為當地財政不佳沒有投資而再度冷落下來,就被掩蓋在華東這一帶不少經濟發達地區民政的福利之後。
是一個規模比較小的孤兒院。當然,周山也是個經濟不算發達的小縣城。
一路下來,過了高速,房子從在Z市看見的華麗新穎變成灰暗普通。
遲果豆的金色寶馬車在前面,程諾的雅閣跟在後面。在市中心的一處建築工地附近停下。
“到了?”程諾下車。遲果豆正從後備箱裏搬箱子。
兩個大紙盒箱看起來挺重,程諾上去接過一個:“怎麽是工地?”
“後面——”遲果豆懷裏是遮蓋了她整個上半身的紙盒箱,只露出個腦袋沖着一堆磚瓦鋼筋後面揚脖示意。
“孤兒院怎麽能和工地挨着?裏面的孩子被砸到怎麽辦?”程諾有點忿忿。
190.豆丁兒
“哎,不是那樣的,這孤兒院剛簽下合同着手要擴建,本來早就要簽合同的,就是當地和捐款企業有了點分歧,夏天才簽好。
老院子過幾天就搬到租借的地方等這裏新址建好了再回來。”
“這不錯。”程諾舒一口氣:“民政還辦點正事兒。”
“財政沒錢,也都是大佬投資的。就是——咳,你那個箱子重嗎?要不換一個我這個輕。”
遲果豆想說這投資的大佬就是離若辰,忽然腦筋轉彎怕刺激的大波兒,咽回去換了話題。
程諾沒注意到她的細微變化,主要是她的注意力都在認路上。
“不重,裏面是什麽?”
“你那裏是玩具,我這裏都是小食品,雖然說小食品是垃圾食品但是每家每戶都沒少給孩子買,我尋思這裏的孩子肯定吃的機會少,所以每次來都帶一兩箱。”遲果豆吃力的吭哧吭哧說道。一箱玩具雖然不重但是古人說千裏不捎書,抱着這大箱子走差不多一裏路還是挺累的。
“豆子——”
“指示——”
程諾醞釀了一下語言:“來你走我前面,讓我膜拜你金子般的心靈和高大的形象。”
“去你的,嘲笑我,讨厭。”遲果豆白楞程諾踢了她一腿石頭子兒。
“哎,我說真的,你這是從小我中走出來了,心中有他人冷暖算是大愛,而我還沉浸在個人恩怨裏,大姐我是真心佩服你。”
遲果豆聳聳肩:“別戴高帽了我只是,唉——前面是院長,那個褐色衣服的老阿姨。”
她欲言又止換了話題。
程諾随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那有個灰突突的門和周圍雜七雜八的老建築交錯在一起。
一點不顯眼。
老院長微微駝背,五十多歲,手上拉着個小毛頭。
大腦袋大眼睛細脖子細身子像個細細的胡蘿蔔頭,不過兩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
小胡蘿蔔頭眼睛尖,遠遠就看見了遲果豆,松快老院長的手便飛快的向遲果豆這邊跑過來。
跑的飛快的,腳底下踩到石頭絆了個趔趄,小小的身子側歪了一下又平衡過來。程諾怕他摔了,趕緊放下手裏的箱子去接他。
小毛頭卻不領情,甩開程諾,跑過來了卻不說話,腼腆的站在那,手背後,穿着一件比較舊的藍色薄款羽絨服,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兩個大人,眼珠子黑溜溜的一會兒看遲果豆手裏的箱子,一會兒看程諾放在地上的箱子。
遲果豆吃吃的笑:“豆丁兒,你都有經驗了哈,就知道果豆阿姨會帶好吃的呀。”說着從地上的箱子裏摸出一袋三袋裝的薯片遞給小毛頭。
被叫做豆丁的男孩咧開嘴露出白刷刷的小虎牙,眼睛瞬間笑眯成一條縫兒。抱着薯片聞了聞轉身又跑回老院長身邊。
這一刻程諾的眼底竟然濕潤了。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很自我,什麽也沒有為別人做過,她沒有果豆子熱情,或者是因為她沒有果豆子那般有愛的原生家庭。
原來看着小孩子綻放純真笑容的時候竟是這麽美好。
心底又猛的一紮,想起了淘淘。
尋思間,孤兒院長已經笑吟吟的迎過來,而他手邊的小毛頭正蹲在牆角扒薯片袋子。
大門裏又走出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貌似批評了小毛頭,收走了薯片,小毛頭懵逼的站在那,癟約着嘴,想哭不敢哭的樣子,不斷的用袖頭擦着不知道是哭出來還是凍出來的鼻涕。
程諾的心房一軟,同情心被勾起來,這三年她努力讓自己冷漠心狠,但此刻還是紮心了。
不過是普通的薯片,正常人家的小孩,都不一定稀罕,可是這裏的孩子見到薯片都跟見到寶貝見到希望似的,然後這點希望還被大一點的孩子收走了。
她下意識的攥緊了手指,再小的小孩子也是一條命啊,是人不是小貓小狗,人有思想有感情有對情感的需求,遺棄小孩的人還是最可惡的,既然能生就應該養,不養幹嘛生,若只是為了茍且偷歡或者一己私利那還不如一個動物一條狗。
而自己,不也是這樣的命運嗎。
二十年前,她也是從這裏走出來的。
所以,遲果豆和院長應酬寒暄的時候她都沒笑沒說話,心底就像壓了一塊千斤大石頭,沉重的壓抑。
“小遲老師,這小夥兒也是你們義工協會的?”老院長看見程諾冷淡的态度,問遲果豆其實是和程諾搭讪。
“啊,算是的。”遲果豆應道,把自己那箱子也交給剛才的女孩。
不過程諾的眼光卻一直随着還在擦眼淚的那小孩。
“好了,不要難過,這裏還有呢。”程諾又掏出一袋薯片塞給小男孩。
小男孩猶豫了一下,沒接,咿咿呀呀的雙手捂臉從指縫裏看着薯片看着程諾看着院長重點是看着剛才拿走他薯片的女孩。
看的程諾好心酸。
冷着臉站起來。
“豆丁啊,姐姐是讓你等一會和大家一起分享。別哭了。”
遲果豆看出了程諾不快的端倪,伸手去拉小男孩起來。
“小孩子就是貪吃點。”院長附和道。
那種平淡的的語氣,表明,在孤兒院裏,這是很正常的情況。
遲果豆對此似乎習以為常,在往院子裏走的時候一手拉着豆丁,一邊輕聲對程諾道:“別敏感了,這裏這麽多孩子,肯定要有個規矩,要不都上手不是亂套了,還有就一個院長和一個阿姨照顧二十幾個孩子,哪裏管得過來,肯定是年紀大的孩子也得管事,大管小呀。”
“恩知道。”程諾輕聲道,眼前似乎浮現出二十年前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孩被大孩子搶了吃食,坐在地上嘤嘤啜泣的情景。
“你要教的小孩是哪個?”程諾轉移話題。
“就是他呀。是不是,我們小豆丁要學畫畫了。”遲果豆回答完程諾的問號又彎腰對手裏拉着的小毛頭說道。
程諾的心一抖。
抽搐般的疼了一下,這個男孩,竟然是自閉症小孩,這麽漂亮,可是,在這樣的環境,手裏的東西會被随便的拿掉,對他的治療只有負面沒有積極意義,就是再來是個遲果豆這樣的義工教他畫畫也治不好啊。
看着豆丁的眼光不光是同情又多了心疼。
可恨世間不重視遺棄罪。
豆丁一直垂着頭,對遲果豆和程諾之間的對話似乎事不關己,又像是進入了神級思考。
程諾也不禁拉起他的手。
他的小手軟軟呼呼就是少肉,畢竟這孩子渾身上下都很瘦,讓程諾這個一心想讓心冷卻的假男人也心生憐惜。
院長一路絮絮叨叨的和遲果豆聊了一些他們熟悉的話題,程諾插不上話也無心插話只聽見說不少感謝以及新樓蓋好了怎麽怎樣。
走到教室,豆丁慢騰騰的回到小朋友中間。
這間應該是最大的教室,類似學校的多媒體之類的。四周的白牆刷的塗料,有的地方泛黃有的地方脫落了牆皮。四周沒什麽陳設,唯一的玩具角堆着積灰的幾樣老式玩具。
差不多有二十多個孩子。
年紀從抱着的嬰兒到十五六的少男少女,大家雜七雜八的混坐在一起。面對進來的兩個義工抱着兩大箱子,臉上沒有在其他學校幼兒園那些孩子臉上洋溢的生氣或者向往興奮。但是有怯怯的審視的目光流露。
程諾心沉,或者這些孩子最初的興奮和活躍都在這樣孤單粗暴的環境被類似剛才那樣強硬的搶奪給消磨了吧。
除了院長,只有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在孩子們中間走來走去算是維持秩序,懷裏還抱着一個一尺多長的小嬰兒。
這樣的保育數量這樣的環境,程諾也确實理解了遲果豆剛才說的話:就一個院長和一個阿姨照顧二十幾個孩子,哪裏管得過來,肯定是年紀大的孩子也得管事,大管小。
“孩子們瞧瞧老師們多好來教你們文化還帶來了好吃的好玩的東西。”
院長拍拍手,示意孩子們跟着鼓掌。
由剛才的大女孩領頭十幾個大一點的孩子想起了稀稀落落的巴掌聲。雖然也是在笑,嘴角翹起的,但是臉上其他地方都不笑的。
有幾個還被這樣的人多喧鬧的場合吓的直哭。
“小朋友大朋友們,現在,大家坐好,我們周山福利院明天就要搬家了,明天老師沒時間過來,大家一定要遵守秩序不許掉隊好不好,不論你們搬到哪,老師和很多義工阿姨叔叔們還會來看你們的好不好。華光一憂的全體小朋友和老師熱烈歡迎兒童福利院的全體小朋友們到我們幼兒園做客,好不好。”
遲果豆的話一出口,幾個大孩子使勁兒拍小手,嘴裏紛紛呼應:“好——”
程諾特意看了剛才那個叫豆丁的小毛頭,他靠窗坐着,正把頭伸向窗外,室內的一切仿佛和他無關,一副遺世獨立的姿态。院長招呼幾個大孩子來幫着分零食和玩具。
空間裏開始有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孩子們的說話聲。
程諾拿着一個毛茸茸的長頸鹿沖着豆丁走去。
191.鄉下的羊肉面店
“嗨,你叫豆丁啊,這名字真好聽,聽說豆丁是個小畫家,來我們去畫畫吧。”
豆丁仿佛從沉睡中被驚醒一般茫茫然的看着程諾,又瞟向遲果豆,又看向院長,又看向剛才那個粗暴的姐姐。
一個三四歲的小孩,要看這麽麽多的臉色,要知道這麽多人會不同程度的管理自己,該是何等的敏感。
程諾心裏的柔軟被碰觸的左一下右一下的疼。
蹲下,摟過他的肩膀:“沒事的,大家都知道小豆丁喜歡畫畫,又畫的最好,都支持你,是不是。”問是不是的時候,程諾目光看了院長又看了那個大女孩。
院長會意的露出笑紋:“是的,豆丁畫什麽像什麽。”
只有那個大女孩繃着唇瓣倔強的不出聲。
程諾要不去理會她,她想若是自己在這個環境長到十五歲會不會也是這樣?
這樣說,她倒是應該感謝那個養母,至少,她給了自己一個差不多正常的童年。
豆丁的确有繪畫的天賦。
遲果豆帶他倒了一間小房間,應該是一個小小的教室。
遲果豆娴熟的從角落的櫃子裏拿出蠟筆鉛筆和橡皮。
豆丁就像剛才看見吃的一樣立刻抓住蠟筆在紙上頃刻間就畫出了一個長頸鹿。
程諾看見他眼裏閃出了光彩。
而那個躍然紙上的長頸鹿正是之前程諾單獨送給他的,他一直緊緊抱在懷疑,即使畫畫時也沒松手。
“豆丁真棒,這個長頸鹿有名字嗎?”程諾親吻了那張紙然後問豆丁。
“弟弟。”一聲稚嫩的清脆的十分好聽的童音。
程諾和遲果豆對視一眼,激動的都要飙淚了。
“知道嗎我也是第一次聽見豆丁說話。”遲果豆挨着程諾的耳邊小聲說。
這是表達他想有個弟弟還是說他畫的是長頸鹿的弟弟。雖然兩人都沒鬧明白,但是已經很知足了。
回去的路上,遲果豆車胎爆了,黑漆漆的修理廠的人也不會來拖車。
把寶馬留在了周山,坐在了程諾的副駕。
程諾認認真真的開着車。
夜色寒涼,郊外還有寒蟲在叫,叫的凄惶。空調微微的開着。車速很快。
半晌車裏除了男聲輕輕吟唱的南山憶,安靜的聽聞彼此的呼吸。
程諾的思緒還停留在孤兒院裏,尤其那個大眼睛不說話的小男孩。
本來她,去之前是想到了之後打聽下二十年前,萬峰領養的小姑娘的情況,想問問還有檔案嗎。
如果她是被抛棄的,是誰在哪裏撿到的她。
她也應該和豆丁一樣有個大名姓黨,叫黨什麽的吧。
但是到了吧看見院子看見破敗的孤兒院,她忽然不敢問了。
是不敢問,真的不敢。不敢啊。
沉默的氣氛終究還是遲果豆沉不住氣揪了程諾一把:“哎,別以為換了馬甲就可以玩深沉了,能不能活絡一下嗓子。”
“大姐,此時此刻對你的崇敬之情猶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奔流到海——”
“噗——行了吧你,又諷刺我,對了你不是找我有事嗎,急吼吼的到現在事情而已沒說呢。”
咕嚕,遲果豆最後一一個音節發出肚子也跟着一陣鳴響。
程諾揉揉肚皮:“我也餓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點。”
“也好,邊吃邊說,哎,就前面那河邊上,挨着高速的,老火了,據說魚鮮是店家招牌,我同事說這家魚湯特別好喝。”
程諾開車的手腕沒有一絲動作,擡眼瞥了一眼遲果豆極力推薦的店面,只一眼便将目光移開,但是心裏卻哐當一下,被砸到痛處。
都忘記了,河心亭的小飯館早建成了中等規模的酒樓。
很多相關的事情都忘記了唯有對人渣的怨恨,沒有忘記。
“魚湯是發物,你不是感冒剛好嗎,換一家吧。”
“說的像你很關心姐姐似的,好吧,錯過這村不知道何時再遇到那個店喽。”
遲果豆不高興但是方向盤在程諾手裏也拗不過,幹瞪了她幾眼,繼續往漆黑的窗外尋覓。
“哎,真還有一家,前面路口有家。”
遠遠的有燈光,光線裏飄着仿古的幡,上面幾個大字本來看不清,忽然被車燈一照,看見了,羊肉面。
遲果豆興奮的拍着擋風玻璃:“哎你不會說只吃洋比薩不吃中餐面吧。”
在陌生的黑夜裏看見這個小面店腸胃的饑餓仿佛瞬間就不能忍了。
遲果豆暗暗發誓這家店萬大波要是在不停車她就對她采取措施了。
雖然程諾暫時做了假男人一本正經三令五申極為嚴肅的讓遲果豆喊她的新名字,但是遲果豆內心裏還是叫她的老外號,萬大波萬大波就叫你萬大波,雖然現在大波變飛機場了。
“當然不會了,我是變男人又不是變人種。”程諾手臂一彎車子朝右側轉向。
羊肉面店開在村子的頭上,鄉下的路燈也 有。
程諾停好車,遲果豆第一個沖下來使勁吸了吸鼻子:“好香,比我吃過的任何一次羊肉面都香噴噴。”
“算我将功補過了吧。”程諾将手搭在她肩膀,緊緊扣着,外人看來俨然一對年紀相當的小情侶。
“哎,我不是同,別這樣。”遲果豆聳肩,她覺得癢,被她摟着感覺就像随時會被她瘙癢。
“別鬧,哥哥在保護你。”程諾
這種鄉下村莊裏的羊肉面店味道是最好最正宗的。用料足肉也新鮮,畢竟食客多是周圍鄉裏鄉親的。
程諾一下車也迅速的吸了吸空氣中的面味。
“果然,為了這碗面,在長久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酸。”遲果豆掐了她一把,兩人像上學時一樣鬧了幾下,走到小店裏。
磚瓦結構的房子,一進門就是玻璃圍起來的收費口,裏面還是有一個大冰櫃。
窗口的老頭核桃紋一樣的手正把一大塊剛煮好的羊肉放在長方形案板上切塊。切好一塊扔冰櫃裏一塊。
離的近了,白煮羊肉加了調料的香味撲鼻。
老頭白了他倆一眼:“還沒營業呢,怎麽進來了。”
額——
看看時間此時是接近午夜,程諾這才想起來,這邊的羊肉面都是做早晨和中午的生意,一般下午過十二點就打烊了。
所以店家基本上都是半夜起來準備,感情現在還是人家準備淩晨開業的時候。
那為啥開着門呢,哦,為了散煙。
裏間現在還彌漫着煙氣,和煮羊肉的香味。
程諾轉身想走,不過,歪頭瞥見遲果豆幽怨的目光,兩人的肚子不約而同的同時咕嚕一聲。
“老伯,您就當我們是明天提前的第一波顧客好了,不瞞您說,大老遠的我們特意從Z市過來辦事,前面的河心餐廳都沒進,就是慕名您這老字號的羊肉面店,就為了等吃您這口,我女朋友,看看,都餓了一晚上了,剛才我那麽提議去吃河心餐廳的請魚湯,她都搖頭,非要貪黑瞎火的再往前開一段來您這吃羊肉面,就這死忠粉絲您得珍惜啊。”
程諾怕遲果豆埋怨她,拿出了久違的當年做兼職死纏爛打的勁兒。
切肉的老頭眼皮擡起來仔細打量二人一眼,面無表情絲毫不為這種幼稚的 說辭說動:“沒開業呢。”
“我們吃不久是開業了嘛。好飯不怕晚好客也不怕早啊,老伯,我們可是慕名來的。”
“沒人下面。”
這老頭在南方就是那種被稱為鐵板一塊的那種人,任你說出龍叫喚,他又他的一定之規。
低下頭就是嗖嗖嗖的切羊肉,眼看着大半個羊肉扇切的四分五裂就要完工。
遲果豆小紅嘴癟約,下嘴唇一抖一抖的看着程諾,拿出了她一貫的磨人本領。
程諾算是看透了,遲果豆今晚就是要吃在這裏,就磨自己擺平了。
可恨這老頭又油鹽不進。
既然語言不行,打感情牌沒用,看來只有用銀子了。
誰害怕錢咬手,這個絕對是古今中外恒古不變的真理。
程諾幹脆道:“我們不光吃面,是準備連吃帶買的,這半扇羊肉,直接包給我們算了。”
“額?” 切切切的老頭嗝喽一聲喉嚨響。
“要半扇?”
還得是錢啊。
程諾順了口氣兒,抱臂點頭:“半扇。”
“行,半扇了二十五斤,九十五一斤,老漢我給你們小年輕打點折九十二吧,付我——”
老頭劈啦啪啦打兩下算盤:“付我兩千三。”“是人民幣。”
怎麽,難道還能給你美元。
程諾看着老頭行雲流水一般算好帳,嘴角抽三下,兩千三,就為了吃一頓十五元一碗的羊肉面,就多買了兩千三百大洋的熟切羊肉?
“哎,九十二一斤?你賣的貴不啦,我們Z市城裏才八十五一斤哎,老伯,掙錢不是這麽個掙法,我們可是買半扇哎,再說您還要不要我們做口碑給您宣傳宣傳了。”遲果豆收起磨人精的可憐嘴臉一本正經的走到前頭,和老頭講價。
老頭放下刀:“可是你們主動要買的,我老漢賣不賣都毛毛雨喽,這點肉一早晨都不夠賣的。”
“好吧,老伯,那我們也不難為你了,這肉我們還真不能買了,要不您明早上不夠賣,顧客白來一趟豈不是打了你們小店的信譽。豆子我們還是去吃河鮮吧,幸好那餐廳是十二點打烊。”
192.手裏搖着半杯咖啡慢慢的搖
程諾拉着遲果豆轉身,她也看出來了,對待這老頭,要麽接受他的獅子大開口要麽将他一局,九十二一斤在城裏都還是大價錢何況這鄉下的物價不應該高出這麽多。
這老頭,不厚道也。
“河鮮吧,那就河鮮。”遲果豆表示贊同,二人挽着朝車門走。
“咳,你們兩個小年輕,脾氣火爆來,好吧,老漢我也不是不好說話的老漢,你們大老遠慕名來的,咱們折個中間價,九十好了吧。”老頭不慌不忙道,看樣子也是生意老手,時時刻刻在心裏估算着說什麽話的時候。
“九十什麽呀,老伯,Z市的巨鹿路羊肉面店有名氣的你知道吧,也才九十呢,那可是百年老店。你也是快點賣我們也是方便賣,我們年輕人也不計較也非給你八十五不可,這樣,八十六一斤,就稱斤兩了。”遲果豆可是家裏開批發部出身的,從小竟精于算各種小帳,打擊各種噱頭,讨價還價絕對行家。
她開出了八十七。等着老漢還個價。
本來是想磨程諾出頭自己享受一把坐享其成的,結果性格使然,愛操心的命,還是接過了講價的大旗。程諾幹脆就旁觀了,她說話比較幹脆直接,往往令人沒有回旋的餘地,遲果豆婉轉,圓滑,所以遲果豆更适合做生意和人打交道。
“好啦好啦,這麽晚老漢也不和你們磨磨蹭蹭的讨價還價,就八十八,吉利數。”
遲果豆看一眼程諾司機心有不甘,她是想講到八十六點五的,最大限度八十七。
程諾看看腕表,十點十分了,回去還有半小時多車程,加上吃面,明天都還要上班。尤其和那個人渣一個辦公樓,她一想起就心堵。
二十五斤白燒羊肉,八十八一斤,兩千二。
“就這樣吧,回頭我多做個文案就出來了,早點兒吃完早點回去。”她貼耳朵對遲果豆嘀咕。
“你願意多出,反正不是我出米。”遲果豆白了她一眼。
程諾懶得解釋點頭同意,老頭臉上的核桃紋立時開花,麻利的将一小塊白燒羊肉切成薄薄的片片兒,分別裝入兩個大號面碗,又分別在碗底兒灑上一小撮調料:“先給你們下面去,你們吃的時候我再裝密封袋。”
“行的。”
“哎說好了,這兩碗面錢也要付的。”老頭離開櫃臺特意回頭叮囑道。
程諾失笑:“恩,不占你的。”
“嘿嘿,年輕人爽快我老漢就愛喝你們年輕人打交道。”
老頭邊說邊已經打開煤氣閥,在大黑鍋裏添上半鍋水蓋上蓋子,麻利的又開始切姜絲兒,刀工十分娴熟刀法十分精細,程諾司機感覺眼前就是深更半夜江湖上的一位用劍高手,快的眼前就看見肉色的手的影子,只消片刻,一大盤子姜絲兒就切好碼盤,粗細均勻。
切好姜絲兒又切香菜,邊刀光菜影兒邊說:“你們看看,我這裏的配料都是新鮮的,現做現賣,不像他們那些店,早就切好一大框姜絲兒香菜葉子擺在冰箱,幾天才動手切一次,我老漢的食材你放心,都是保質的,都是可以加入那個,什麽WTC質量印證的。哎,小夥你聞聞這香菜,香吧。”
“老伯,你是業界良心。”
“那可不呢。”老頭碼好香菜段兒,轉身去鍋邊水剛好哇哇滾開,老頭掀開竈臺邊籠罩面條的籮筐,從裏面摸出倆绺已經稱好斤兩的細細陽春面:“下面喽——哎小夥子你們倆多吃可以的,我可以贈送一绺陽春面,沒關系的我老漢還是很大方的。”
程諾又抽抽嘴角:“不用。”
遲果豆憋着嘴沒笑,跑到堂前開電視坐着等去了。
老頭将面條放入鍋裏後随即又揭開一個大鍋的蓋子從裏面舀出兩大舀子米白油光飄着香味的羊湯分別放進事先裝好羊肉調料的大碗裏。
晶瑩剔透一般勾引食欲。
舀好了羊湯,陽春面也就熟了。
本來就是極細極細的面條絲,下到滾水裏燙個開就八九成熟,再舀出盛碗,面本身的那一二分內熱之氣也就把最後一二分熟給補足了。
程諾此時的饞蟲确實已經蠢蠢欲動。
六點吃的一個面包,熬到這時候即使是個鍋巴她也會餓出口水何況還是香飄飄的羊肉面。
在溢滿了湯水和螺旋式盤繞的細白面條之上灑上綠瑩瑩的香菜,再夾上一沓厚厚的姜絲兒,黃綠相間白潤做底兒,煞是好看。
“親,我不放香菜哦。”大堂裏傳來遲果豆嬌滴滴的聲音。
“來端一下。”程諾雙手端着一個浮了滿邊的大碗往桌上緩慢走,看那位姐兒正在看動畫片。還是成天放的熊大熊二。
喊了兩聲人家沒動,也是服了。程諾又回身繼續端沒放香菜的遲果豆那一碗。
“哧溜——”碗到了,遲果豆迫不及待的吸溜一口,熱的煽煽嘴角:“現在說罷,找我的目的。”
“目的?恩,也可以這麽說,目的不單純。”
“大波兒,只要是你找我,不犯法的都行。”
“不犯法,就是讓你問你的請郎倌兒點事兒——”
兩人很快吃好面,店家老頭已經把羊肉打包裝好,包裝還是挺幹淨利索的。
遲果豆瞅着這一大袋子壞笑:“這個冬天你能吃完不?不行我可以幫你分點。”
程諾抽抽嘴角沒說話上車調頭,遲果豆疑惑了兩秒:“哎,你是?去孤兒院?”
“對呀,你獻愛心我獻羊肉。”
“真去?這都幾點了?艾瑪,服了。”遲果豆眼瞅着程諾的車子回開義無反顧,聳聳肩膀眯覺。她現在學乖了,長期被郝嘉旗搖擺的感情觀磨練的,對于自己改變不了的事情幹脆就接受或者無視。
曾經愛的死去活來的兩個人沒有敗給生生要拆散他們的家族勢力,卻會敗給日複一日的矛盾和平淡。
實話說,遲果豆現在對郝嘉旗已經心涼了,冷了,這種等待和等的消磨意志的感情,她已經疲倦了。
她也不知道在等什麽,在和他耗着什麽,剩下的或者就是執念吧。
執念當初就想嫁這人,執念曾經尋死覓活的愛情,執念那為了一再的沒結果打掉的孩子。
人,幾個能逃過執念?
走出來參加公益協會,空了就去孤兒院就是她已經逃避這個三角關系的最輕松的方式。
有時候想想,郝嘉旗也未必就是多好,郝嘉旗的老婆也未必就值得自己多恨,不過是不甘心。
她最初愛的是自己的愛情,後來愛的是自己的付出。
說到底,愛什麽不愛什麽好像都不重要了,她更多的只是不甘心。
從孤兒院回來已經下半夜兩點多,都回了程諾在Z市新買的房子。
倦的聊了幾句就洗洗睡了。遲果豆和程諾擠一個大床。
不過再睡前,遲果豆忽然弱弱的對程諾說:“大波,我一直想對你說,今晚,但是,不好開口。”
“是關于人渣嗎?”程諾沉默了一會兒想到。聲調清冷的出奇。
“前天嘉旗來,說,離家最近有結婚的打算。離老爺子走三年了,倪珍珍已經耽誤不起了。”
“哦。”程諾淡淡應了一聲。
“你沒事吧?”見她那麽平靜,遲果豆特意翻身繞過去看她的表情,她知道她的秘密知道她的心結知道她複仇的對象,所以她猶豫了一晚上才不敢說。
“沒事,結不成的。”
“啊?為啥?你未蔔先知?”遲果豆本來躺回去,聽見程諾淡定的回答又翻過身。
程諾嘆口氣:“因為我還沒想明白一件事。困了睡吧。”她表情平靜,內心卻翻滾,許久以來,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折磨,越是平靜越是海底飓風的醞釀。
“......”遲果豆愣了一會兒,平躺回去望着天花板:“大波,你真的變了。”
程諾回手拉住身後果豆子的手:“變了,再啰嗦就讓你做小受。”
“喔。我閉嘴。”遲果豆抱着程諾的手,乖乖閉眼睡覺。感覺自己還真有點受的意思。
不禁勾勒了下和程諾做蕾絲的畫面。
“哎,大不了我離開郝嘉旗哎你也別再返回女兒身,我們就一起過得了。”
她嘚瑟的捅咕程諾道。
程諾笑了擡手按了橘色床頭燈:“那樣現實會更骨感。”
夜深,靜谧。路燈發着冷淡的白光,由明到暗。程諾窗外樓下一輛奔馳在看見窗戶的燈光黯淡後,發動,駛離。
耀煌大廈八樓的咖啡廳裏亮着光。
落地窗前,男人修長如束。冷硬,深邃,成熟魅惑的身軀令人無法忽視。
手裏搖着半杯咖啡,慢慢的搖,看着咖色的液體放出一層層的白沫。慢慢吸口煙再搖。
忽然樓下車聲,靜寂的午夜分外清晰。
離若辰掀開簾子,視線游視窗外,傲岸俯視的姿态,目光看似不經意的清淡一瞥,卻又深沉暗湧得像幽深的大洋。
看見車上下來的小海邊系着衣扣邊匆匆走進大門。
男人濃深如潑墨般的眉慣性豎起,額前黑發整齊,膚色冷黝如玉。坐到吧臺的椅子上。
他是一小時前被小海從辦公室的豪華休息間電話醒的。
193.我憑什麽幫你
這陣子他基本上一直在辦公室休息。
片刻,走廊傳來小海放輕的腳步,接着門開,他開了門燈進來。
“離總。”
“恩。”
“程諾家的 樓下兩點時回來了兩輛車。”
“恩。”
“回來的兩個人一個是程諾,一個是,郝嘉旗的那個,那個,那個外面的——”
小海心思靈光嘴卻不那麽伶俐,摘不到合适的措辭。
“情婦。”
“對對,就是老大說的那樣。他們一起上樓,然後一直沒下來,窗戶裏沒了燈光我才回來。”
“OK。你回去睡吧,以後繼續留人在那。”
“好的,離總,那我先回去了。”
小海猜不透老板的心思,一直叫派人盯着程諾幹什麽,難道就因為他長的像某人?
可是老板喜歡的不是倪小姐嗎,要不是三年前老爺子去世,倪小姐早就是正宗的離太太了。
早上,程諾去W市的迪思奇總部,遲果豆去倪珍珍的畫廊。
程諾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就是張羅春節舉行的全市萬人長跑活動。時間上算是很緊張,現在十二月中旬到春節也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這段期間她作為策劃人要達到廣告宣傳範圍覆蓋到全省乃至整個華東範圍,确實是需要時間效率和腦筋。
她和胖胡做了分工,程諾負責整體上的策劃和桌面文案上的東西,胖胡則負責聯系各個相關部門,至于贊助單位這個直接由耀煌那邊的公關部接手了。
畢竟迪思奇暫時還沒有專業的公關部門,以後成立也是從總部那邊調派主要幹将。
胖胡拿好程諾打印的材料後,詢問道:“小程,下周開始長跑報名這個是不是要招人?需要的話我去總部打個申請。”
“怎麽?臨時報名的人手不是我們自己找嗎?”
“何必給自己這邊增添工作量,總部的人事部那邊會安排,不過你要是有合适的人選也可以推薦。這個項目只要還是我們做主。”
胖胡相比三年前也沒那種一說話就臉紅的羞澀,反而還篤定了許多。
這就是哦磨練吧。
這個社會,從古到今都是如此,對有門路的人來說,都是捷徑。
你辛辛苦苦攀爬的崗位于人而言就是跳板,你以為的成功只是人家的基石。所以投胎是技術活兒。
程諾後來知道胖胡就是郝嘉旗的表親,相對來說也是迪思奇裏面公子的位置。差不點就是遲果豆的表小叔子。自然造化弄人,遲果豆目前是當不上郝家的人了。
其實程諾的意思是下周報名開始把牟豔柔找過來,一是算自己這邊的人,另一點是,她下周要出趟國,回次巴黎,而牟豔柔一直作為她的助手,應該能很好的接手她布置的短時間內的工作。
至于這個項目還需要的其他人手,程諾就不操這個心了。
胖胡雖然成熟了不少但是也是不刁難人的人,兩人很快商量好了一些工作事宜。
牟豔柔那邊忙完老威廉布置的手頭工作就過來。
來迪思奇大樓和離大總裁一個辦公樓,雖然離總不會經常在這,但是迪思奇是耀煌最大股份投資,離大總裁必然常來。
牟豔柔內心一陣小興奮,本來當天說只有程師留那,她的心是有一點點失落的。
為啥失落講不清楚,但是得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