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滄海是座城(上)

滄海市是一座臨海的北方城市,位于中國所有北方城市的最南端。

南方的濕熱到了此處會變得清朗、北方的嚴寒到了這裏會變得溫和;過分婉約的在這裏便帶了一點粗犷、過于暴烈的在這裏便揉進了一點平和。

由于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靠海宜居的城市特性,滄海市雖不是所在省的“行政省會”,卻有“經濟省會”之稱,省內知名企業、名流富商多半聚集于此。

這些社會經濟推動者的雲集又進一步推動了滄海市經濟的發展,同時催生了許多新興行業,比如“商業安保業”就在近年悄然出現,并且迅速低調激增。

行業的興起自然帶來了從業人員的增多,“專業保镖”已不再只是出現于影視劇作品中的虛構人物。

此時走在小區人行路上的紀浩然就是一個專業保镖。

夜已深,小區內很安靜,只有他的腳步聲響起。

腳步很重,步子的跨度很大、頻率很快,顯示出此時的他很急切。

對于“回家”的急切。

紀浩然已經有七天沒回家了,也有七天沒睡到自己的床上,而且這七天裏,他就沒踏踏實實地睡過一覺。

因為他此次保護的目标是“周公子”。

周公子在滄海市很有名,周公子是“熏醬大王”周榮富的兒子。周榮富的“熏醬店”在全國都有聯鎖,企業做的不小。

但也只是不小而已,在滄海市和周榮富一樣的企業家多如牛毛。

所以周公子的“出名”不是因為他的父親,也不是因為“周家熏醬”,周公子的出名是因為他自己,他是滄海市最有名的“花花公子”。

很多公子都會很“花”,但卻沒有人像周公子一樣花得光明磊落、花得全無顧忌、花得沒有底線,花得渾然天成,花得把“花”這個字完全溶入他的身體、他的精神、他的內心與他的生活。

娛樂圈裏大他一輪的成名女星、音樂學院未成年的女學生、車展上的車模、網絡上裝清純或扮妩媚的網紅、派對上聚會上“混圈兒”的美女、常去的會所俱樂部飯店酒吧的服務員……只要入了他的眼,就都會被變成他的“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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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子“摘花采花養花”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為那些“花”好看,有時候是一時興起,有時候是因為一些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莫名其妙的感覺,他自己稱這種感覺為“激情”。

比如這次他追求滄海電臺一個新晉小主播的激情就很高漲,竟然創下了他數年來持續時間最長、投入精力財力最多的紀錄,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他竟然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專注——沒有去招惹別的女人。

其實那個小主播的長相也并不是特別漂亮、聲音也不是特別吸引,支持了他“長期而專注”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個小主播是“宏偉地産集團”二公子趙琛的女朋友。

為此趙琛找周公子談了兩次,要求周公子停止對其女友的騷擾,可那之後周公子反倒變本加厲起來。因為趙琛用的兩個詞他很不喜歡,一個是“要求”而不是“請求”,另外一個是“騷擾”,這個詞令周公子更加惱火。

周公子的惱火引起了趙琛的怒火,于是他找人給了周公子一點警示。

本土開發商進行“拆遷”應對“刁鑽客戶”過程中積累下的某方面的強勁資源當然不是一個靠買熏豬蹄起家的“熏醬世家”可以比拟的,于是周公子在被一群面相兇狠、行蹤鬼祟的壯漢跟蹤了兩日後,找到了業界最有名的“銳德防務”,并且指名要該公司最有名的“黑豹組長”來親自保護自己。

按紀浩然本人的意願他是不想接這一單的,倒不是因為他對周公子的人品有多不恥,客戶就是客戶,對于客戶的道德、人品甚至他是否有違法行為身為保镖都不應予以理會,那是社會或司法機關要去考慮的事。保镖的任務就是保護客戶安全,這一點和律師有些相似。

紀浩然是覺得讓自己去保護周公子實在有些大材小用,趙琛家裏只是開發商又不是黑社會,他能給周公子的教訓最多也不過是讓人把周公子拖到街角打上幾拳踢上幾腳,總不會為了點争風吃醋的小事真弄出人命來。

可是他卻不得不接,因為周公子出得起請他的價錢。紀浩然現在所在的“銳德防務”是一家商業民營安保公司,而所謂的“商業”就是出錢的客戶說的算,所謂的“民營”則是給他出工錢的“老板”說得算。

于是有“黑豹”之稱的紀浩然只好跟在周公子身後,陪着這位夜生活極為豐富的公子哥兒燈紅酒綠、夜夜笙歌,像一只跟在他身後的“黑狗”……

這樣想着,走到房門口的紀浩然唇邊升起一絲淡笑,嘲諷的淡笑。

而他打開房門後,那笑意加深,其中的嘲諷意味也變得更濃。

真的有人覺得“黑豹”已經變成“黑狗”了麽?

竟然有人潛入了他的房子,就在門後,與他極近的距離,而且那人并沒有刻意隐藏呼吸。紀浩然甚至能感覺到那人呼出的氣息,就打在他和後頸上。

紀浩然眼中的嘲色更冷,就算他現在真的變成了一只狗,那他也是最兇最狠的那一只!

紀浩然沒有回頭,他的整個身體卻猛地向後沖去,他将全身力量集中于肘,向後猛地一擊。

對方的呼吸在他頸項處,對方的身材要比他矮,他的手肘,正對着對方的胸腹,人體最軟弱之處。

沒有聲音、沒有先兆,力量與速度就像一只出擊的獵豹。

一擊必中,中者必傷。

那人無聲無息地潛入他的房間、那人隐身于房門後、那人絕不是正常的訪客,實際上紀浩然在滄海沒有親友,沒有人來探訪他,更不會有人以這種方式來探訪。

這個忽然出現的人,讓紀浩然感到了威脅與危險,而面對威脅與危險,他的辦法就是把它們解決掉。

打倒對手,讓對方完全失去戰鬥力,是解決掉威脅與危險的最簡潔的方法。

這是多年前某個人教給他的道理。

紀浩然十分尊敬信任的一個人。

所以,無論現在身後的人是誰,既然你不問自入,那我也就不問先打,打倒再問,問你到底來幹什麽。

紀浩然對這“必中”的一擊很有把握,可事實上,這一擊卻沒有中。

他的肘沒有打到對方的胸腹,因為那裏有一只手,仿佛早算好了他出肘的力度、方位與軌跡,所以早早地,就在那兒等着他。

那只手托住他的肘,那手不大,而且很綿軟,可是他卻掙不脫。

紀浩然擰身,出左拳,以極詭異的角度擊向那人的頸骨。

然後,他遇到了另一只手,背後那人的左手。

那手很纖細,包不住他的拳頭,只攥住他的手腕。

紀浩然黝黑的皮膚上,像開着一朵纖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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