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珺挂斷電話後,?又給趙河洛發消息,告訴他他惡意删除文件的事情已經被公司上層知曉,若網管不能在二十四小時內恢複文件或着他不能立刻出現,?就會報警。

然而即便如此,?趙河洛依舊沒能回複她的消息。

真的,很不正常。

沈珺煩躁地看着手機,此刻哪怕是誰的消息都能讓她稍微平複一下心情。

她在村口板面店裏,?要了瓶水,?坐了半小時。

沈珺來億華不久,?趙河洛就入職了,兩人雖是前後腳,可現在職位工資差距巨大。倒不是說能力相差得多,?畢竟統籌這活兒不難,?只是繁瑣,沈珺能當上主管,多虧趙剛提拔照料。

趙河洛沉默寡言,不喜交際,更不愛打扮,?平日裏有些陰沉,?看起來是個冷漠人。

除了工作,沈珺和他沒交集。

等待周易禾的過程中,?沈珺給公司網管發微信詢問電腦狀況。

網管說,?難搞。

沈珺回都沒回。

這事兒讓趙剛知道了,?免不了挨批。她想得是等事情解決後再上報,基本就沒什麽了。可網管如此垃圾,趙河洛一聲不吭,讓事态目前停滞不前,?讓她都有些心生煩躁。

煩躁到極點,周易禾來了。

周易禾見沈珺愁眉苦臉地立在村口小道中,安安靜靜,等了他很久。

天邊染上暗色。

他剛從公司趕來,下了車,不由得加快腳步。

Advertisement

沈珺頭一回給他打電話找他幫忙。上次沈阿香出意外,他幾次三番說要一起,她才答應。

他走到她跟前,把車鑰匙揣在兜裏,問道:“怎麽了?”

“有個部員聯系不上了。”沈珺道,“已經一周了,而且今天下午我才發現,他把電腦裏所有文件都删掉了,粉碎性的。”

周易禾抿了抿唇,認真道:“就算是粉碎性删除,也會有找回文件的辦法,你不用害怕。不過現在,你是不是更加擔心你部員?”

沈珺嘆了口氣,道:“一半一半吧,我比較好奇,他到底在想什麽,才會做出這種令人無語的事情。”

周易禾看到她真情實意的在為這件事苦惱的模樣,淡淡地笑了。

他環望一眼身後的低樓,滿眼的淺黃色牆面,老舊生鏽的空調機還有深棕色斑駁的枝桠,問道:“他住在這裏?”

沈珺回答道:“是的。”她擡手指着,“就在那條方向,走到底,有條胡同,胡同還要走到底。”

周易禾道:“走吧,我陪你去。”

沈珺有意瞥了他一眼,只一眼,觀察他的神色。然後很快轉過身,與他并立。

天色徹底暗了。

因為周易禾的到來,她大步向前,走到胡同小巷口時也沒有停頓。

趙河洛住頂樓,村裏限高,最多只能四層,其中三四層還是村民自己搭建,并不符合建築規定,但如此一來,房費便宜将近一半,符合很多外地務工人員的需要,供不應求。

沈珺走在前面,心裏裝的全是事,沒看清樓梯,絆了一下。

身後一雙大手陡然拖住她的腰身,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不容易發覺的香氣。

天花板上的聲控燈驟然熄滅,沈珺即使因為絆住腳步而心跳加速,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只有周易禾的衣物摩擦在她背後的窸窸窣窣聲響。

沈珺扶住把手,猶豫着要不要将聲控燈喚醒,卻聽到周易禾不輕不重地呼出一口氣,熱息拂在她臉側。

樓梯間燈光黯淡,窗外雲霧稀薄,霓虹彩色有一瞬間照亮了兩人的身影。

沈珺睜着眼,一動未動。

周易禾将她扶正,對她說了三個字。

“別緊張。”

沈珺:“……”

她從一片錯愕中回神,趕緊扶着欄杆站直,生怕這份緊張越來越壯大。

樓梯正對着窗口,湧來一陣冷風。長發随着冷風拂動,臉頰氣溫降低了不少。她已經分不清這份緊張到底是對着不久後趙河洛的未知狀态,還是目前在狹小幽谧拐角口與周易禾近距離接觸的局促,即使隔着厚重外套。

---

這份緊張持續到敲響趙河洛房間門口之前兩分鐘。

沈珺站在門口處,看了眼手機裏拍下來的圖片,對周易禾道:“就是這裏。”

四樓,五零二室。

空無一人的樓道裏,衛生條件并不好,每隔兩米就有一張糊滿報紙海報的門,門口堆積了很多外賣垃圾以及一些無法分辨的衣服棉被。

幸好是冬天,垃圾氣味兒傳播不明顯。

沈珺有些後悔把周易禾叫來這種地方,她怕他會介意。

沈珺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這兒環境太差了,別弄髒你的衣服。”

周易禾道:“沒關系,你不用在意我。”

沈珺:“……”

他這樣一說,沈珺更內疚了。

她再次确定了一下地址,敲響了門。

昏黃的燈光驟然亮起,照在白色發黃的舊門板上,像是蒙了一層濃重複古濾鏡。

第一聲門響,門內沒有動靜。

沈珺回過頭,周易禾站在身後。

她看着他。

他高她很多,穿着黑色風衣,肩寬腿長,風姿卓越。和背景有些不符。

沈珺的手還擡在身前,靜靜地看着他,白皙的臉,黑而亮的眸。問道:“為什麽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周易禾靜了一秒,回答道:“正常。”

而後不動聲色地扯過她的手腕,将人拉至身後,手掌鋪開,直直地拍向那門。

門框被他拍得發震。

沈珺盯着天花板看了眼,覺得這門應當很好踹。

周易禾拍完後,沒着急再拍,他轉過身,與沈珺四目相對。

沈珺靜默着,沒說話,可眼神又分明告訴他——她有點兒懼怕。

或許是對未知的,不好的猜測。

周易禾轉過身,又擡起手。

手未落下,房間內出現一聲響動,是什麽東西落在地上的聲音。

他沒再拍下去。

沈珺的手指落在他的肩側,細細軟軟的聲音吹進他的耳朵。

“周易禾——”她叫他名字,“有人。”

沈珺道:“趙河洛在裏面。”

這是周易禾第一次聽到她同事的名字,與此同時油然而起的想法是——饸饹面?怎麽會有人叫這個名字?

房間內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聲響,拖着長音,像是幾天沒吃飯。

“誰在外面?”

沈珺又拍他,壓低聲音:“我同事。”

她鮮少在人面前露出這樣驚喜的表情,烏眉亮眼,整個人生動活潑,有種低于自身年紀的俏麗和跳脫。

周易禾看着她。

直到另外一聲刺耳的聲音令他雙眉微蹙。

房間并不隔音,有什麽尖銳的東西拉在地板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噪音。

房間裏的人“卧槽”了聲,嗓音變大了,摻了些煩躁在裏面:“誰在外面啊?”

沈珺不再動了,她的目光落在周易禾臉上,又移到他的眼睛,仿佛在問他——

我該不該回答?

周易禾點了點頭,并沒有發出聲音。

沈珺明了,深吸一口氣,又清了清嗓子,道:“是我。”

房門內沒了動靜。

沈珺被周易禾抵在身後,雙手抵在他後背,靠在上面,聽房間內的聲音,微微昂着頭,表情認真,甚至認真到有些凝重。

她道:“周易禾,我還是有一種不算太好的預感。”

她的臉色很白,唇色是微微的西紅柿紅,頭頂的燈光映在她凝重的臉上,映出一種楚楚動人的擔憂。

周易禾低聲道:“有我呢。”

沈珺又沖房子裏喊了聲:“趙河洛,我是沈珺。”

話音剛落,房間裏傳來一聲巨大的響動,随之而來的,是一串噼裏啪啦的聲音。

沈珺被吓了一跳,抓着周易禾衣服的手瞬間收緊。周易禾看她一眼:“後退,我要踹門。”

見她茫然地看着門處,他摟住她的肩膀,一腳踹了過去。

窗戶開着,窗簾垂下來,被冷風吹着鼓起一個大包,門被踹開的瞬間,窗簾擰成一條。房間裏沒開燈,只有窗外霓虹散進來,盡顯凄涼。

沈珺湊過去,摸索着門邊牆面,摁開燈泡開關。

等看清房間內場景後,後腦勺便被一只手摁住了。

臉頰埋在男人胸口處。

炙熱、滾燙、像一團火,圍繞着她。

“別看。”

沈珺趴在他懷裏,立馬不動了,腦海裏浮現的是剛才看不清切的一片紅。

房間裏漸漸彌漫起濃重的血腥味道,混合着其他氣味兒。

周易禾強忍着心理不适,一手摁着沈珺腦袋,另一只手掏出手機,撥打120.

---

趙河洛是因為低血糖暈倒,頭部受到重創,血流不止。

他被拉上救護車時,沈珺已經從周易禾懷裏起來,并敏銳看到放在他床邊桌面上的移動硬盤。

還有一張紙,黑色字跡如同螞蟻密密麻麻布滿整頁紙張。

她把那些都收了起來,一起去了醫院,周易禾緊跟其後。

醫生說,趙河洛至少三天沒吃飯,并有胃潰瘍以及胃出血的跡象。

沈珺想起年會當晚,趙河洛喝了很多酒,或許那時,他就有些異常。

但公司裏職員們的關系僅限同事,沒有精力去注意一個平時在公司裏毫不起眼的人。

沈珺從主任辦公室出來後,便去了病房。

趙河洛醒得很快,見她進來,臉色蒼白得說不出話。

沈珺知道他沒力氣,于是開口道:“我去找你,是為了工作的事情。”

趙河洛嘴唇幹癟,眼角下方一圈烏黑,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抱歉。”

聽到這話,沈珺倒是驚了一驚。她以為趙河洛會為自己辯解幾句或是什麽的,總之沒想到他會對自己道歉。

沈珺坐都沒做,只道:“你是真的想離職。”

趙河洛虛弱地眨了眨眼,沒說話,用表情和神态回答了沈珺。

沈珺道:“好吧,可以。”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我要跟剛哥上報一下,畢竟你在公司待了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萬一剛哥要給你舉行一個歡送會,卻找不到你的人,也不太好。”

趙河洛卻搖了搖頭,哭了。

沈珺有些吃驚,她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大男人,還是一個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在她面前說哭就哭了起來。

可随即想到兜裏的硬盤和白紙,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她道:“我給你家人打過電話,他們明天早晨到醫院。”

趙河洛哭得更厲害。

沈珺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會過問。

她道:“我會盡我所能,給你争取一筆豐厚的獎金。”

沈珺出來病房,周易禾就站在門口。

事出突然,又意想不到,驚吓褪去,疲憊湧上心頭。

她掏出兜裏的紙張和硬盤。

“周易禾。”她問他,“你車裏有電腦嗎?”

周易禾說有。

沈珺跟着他出了醫院大門,上了車,沒着急走。

她迫切需要知曉這個黑色移動硬盤裏面,有沒有她想要的東西。

萬幸,完好無損。

趙河洛任職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删除公司內部文件的危害和後果,所以給自己留了後路,也給沈珺減少了麻煩。

沈珺将硬盤拔/出,合上電腦,忽然間就放松下來。在她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是有些沮喪的。

趙河洛的遺/書還在她兜裏,她更加在乎的是硬盤裏有沒有她要找的東西。

周易禾詢問她此時的狀态後,她深深嘆了口氣。

沈珺道:“我和趙河洛認識幾年了,倒是從來不知道他有這想法,關鍵也沒身份問,而且竟然也沒有詢問的想法……”周易禾聽到這話,習慣性地望過去,這麽多年沒見,也早就預料到彼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沒說話,他知道她此刻需要的,只是一個聽衆。

她惆悵道:“如果明天就去死,今晚你想做什麽?”

車廂內的空氣一瞬間沉寂。

周易禾低聲道:“你覺得呢?”

呼吸聲漸漸可聞。

他聲音愈發低沉,充滿磁性:“你想做什麽?”

沈珺沒有回答,她的目光釘在他的臉上,根本移不開。

周易禾道:“談戀愛吧。”

作者有話要說:  周總馳騁商界多年,實則是個沒戀愛過的弟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