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珺分辨不清周易禾的這句話是在回答她,?還是在請求她。
無論是什麽,都足以讓她為之一顫,甚至有些,?難以自/拔。
夜色深了,?筆記本電腦的光清清淺淺照在車窗上。
周易禾看向了她。
她覺得他可能是有話想說,也可能剛才根本沒說完。
沈珺這會兒,心跳有些快。
她始終不說話。
周易禾笑了聲,?聲色裏帶有不易發覺的溫和。
“總不能到死那一天,?還未經人事。”他話說的格外坦率,?“那也太遺憾了。”
沈珺不動聲色地轉過頭,臉頰轟得一下變燙了,滾燙滾燙。
他伸手将她的臉轉過來,?觀察她的表情,?卻意外感知到她的窘迫:“怎麽這麽燙,感冒了。”
“......沒。”沈珺很快掙脫他寬大的手掌,振作起來,回答道,“你的願望簡單得要命。”
“是麽?”他道,?“我覺得很難。”
沈珺想了想,?深深吸了口氣,想說什麽,?又覺得不合适。
成年男女,?一旦提及這個話題,?氣氛驟然轉變,暧昧又灼熱。
她甚至想起那晚她做的那個夢,夢裏糾纏不清的人影,身臨其境的觸感與壓迫,?令她羞愧不安。
Advertisement
她是正常的女人。
周易禾是正常的——男孩。
她懼怕情感如同風暴襲來,将她的思緒理性瞬間淹沒,可又很期待與他的發展。
她的內心深處湧現出兩股難以相融的想法,令她有些糾結,這種糾結同樣體現在在她的臉上。
她渴望,又覺得該克制。
周易禾發覺到她的異樣,只是看着她。
眼眸溫柔,動作紳士。
沈珺在他的目光中,終于笑了下,道:“慢慢來吧。”
周易禾點頭:“好。”
好的感情細水長流,他從來都只想和她慢慢來。
---
沈珺被周易禾送回出租房,下車的時候,正好被下班回家的張錦詩看見。
張錦詩趁着夜色在沈珺身後拍了一下:“剛送你的人是誰呀!”
沈珺吓了一跳,轉頭的瞬間臉色慘白。
張錦詩哎吆一聲:“沒事吧你?”
今晚沈珺本就有些不正常,被張錦詩這一聲吓得好一會兒沒緩過來。
張錦詩感覺到厲害了,立馬正色道:“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是看見有人送你回家,所以想問你一下。”
沈珺平複了下心情,半晌才道:“你真是想要我的命。”
她沒和張錦詩說周易禾送她回來的事,卻将趙河洛的事情大致講了下,以表她此前不佳的精神狀态。
張錦詩很震驚:“你們同事那麽長時間了,一點兒跡象都沒有嗎?”
沈珺道:“沒有,平時除了工作,幾乎沒有交集。”
張錦詩竟有些惆悵道:“人啊,也不能這麽糟踐自己。”
大約是話題略顯沉重了,兩人的交流層次更深了些。
初春的夜晚還有些冷,兩人依偎着走在夜色中,沈珺回應道:“我跟你有同樣的想法。”
她又說:“只是他這次要離職,上邊兒肯定要交代。”她嘆息道,“再招人又不知道招什麽樣兒的,能不能留下也是問題。”
張錦詩安撫道:“你放心吧,地球離了誰都能轉,有人走就有人來,說不定比之前的還要好呢。”
沈珺道:“但願吧。”默了一會兒又說:“但願趙河洛也能早點康複。”
張錦詩問道:“剛才送你那人,就是今天和你一起去找你同事的人吧?”
沈珺嗯了聲:“是啊,怎麽了?”
“沒怎麽。”張錦詩呔了聲,“我以為你有男朋友了。”
大約是最近被問到這句話的頻率過于高了,沈珺聽到這話下意識就想嘆息,然後回複一句——還沒呢,別着急。
随即立馬一頓,瞄了眼張錦詩一臉八卦的樣子,慶幸自己沒說出聲。
沈珺道:“聊人生呢,不聊男人。”
張錦詩啧啧道:“男人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吶。”
沈珺一思索,感覺這話貌似也沒錯。
張錦詩好整以暇道:“我就特別愛聊男人,聊聊吧沈珺,我們聊聊男人,我想聽。”
過了會兒,兩人走進單元樓,聲控燈光亮起,沈珺才恹恹道:“好吧,聊嘛。”
談及摯愛話題,張錦詩開口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沈珺連插嘴都插不上。
幸好她也不想說。
走到門口,沈珺掏出鑰匙打開門,準備脫衣服挂包。
張錦詩倚在門框上,頭微微昂着,視線黏在天花板上,悠悠道:“你別看我現在和餘聖陽好着,可我總是時不時想起我那前男友,他前幾天加我微信,我一直裝沒看見,今天憋不住給通過了,他說他要結婚了。”
沈珺極輕地掀了下眉,卻沒說話。
怪不得今晚的張錦詩如此反常。
沈珺随即又想到目前依舊躺在病床上的趙河洛。
真的,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
張錦詩煩躁地撥了撥劉海兒,有些難受道:“你說他是來找我複合的也行啊,他告訴他要結婚了,是來炫耀嗎?”
她罵了句髒話,看似平靜卻不平靜道:“只要他說複合——”
“別複合。”沈珺用話攔截了她接下來想說的話。
張錦詩扭頭看她。
沈珺平靜道:“所有沒能堅持到底的都不能稱作愛情,充其量只能說試過。”
“試過了,不合适,所以分開,很正常。”她面色坦然,坦然得不像話,“上天給過你重新來過的機會,何必重蹈覆轍。”
張錦詩頓了一下,傷感道:“我之前為他流過兩個孩子。”
她原本,是不打算說這些的,可因為沈珺剛才說的這些話,讓她不得已為自己辯解為何自己聽聞前任結婚會有那樣大的反應,她直覺沈珺眼神裏好像有一絲不屑。
沈珺又道:“你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如果是為了那兩個孩子不甘心,沒必要,你們只是沒有緣分。”
張錦詩徹底沉默了。
沈珺繼續脫外套挂包,做完一老套回頭發現張錦詩還站在那兒。
沈珺想,她是不是話說多了。
隔了一會兒,她看見張錦詩抹了抹眼眶,經過她身邊,回了房間。
沈珺去洗澡,洗衣服,吹着半幹的頭發,問周易禾到家了沒。
周易禾說,正準備睡,讓她早些休息。
和他簡單聊了幾句後,關掉手機。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隔壁房間有稀稀拉拉的笑聲,沈珺聽清了,分辨出那是某檔國內著名綜藝的聲效。
她睡不着了。
但并不是因為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而是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趙河洛進醫院,張錦詩聊過往。
無論哪一件事,她都表現得過于理性,或者說,過于冷漠了些。
她嘆了口氣。
然後,起身,穿鞋,敲響張錦詩的房門。
張錦詩低垂着頭,并不看她,用一股帶有鼻音的聲色問道:“吵到你了是嗎?不好意思啊沈珺,我睡不着——”
“我也有過。”沈珺道。
張錦詩擡眼去看,沈珺才看清她腫成核桃一樣的兩只眼睛。
沈珺心裏泛起一陣內疚,她道:“懷孕,我也有過。”
而張錦詩張大了嘴。
沈珺抿了抿唇,低聲道:“我只是認為——好馬不吃回頭草,好姑娘永遠不要為渣男煩惱。”
空氣沉默着。
毫無征兆,張錦詩哇得一聲哭出來,兩只胳膊向前伸,緊緊摟住了沈珺。
沈珺半提着的心,終于慢慢放了下來。
張錦詩哭得又急又兇,被對門住戶拍了大門才停下來。
她哭完了,趴在沈珺懷裏,難過得說道:“沈珺,你說得實在是太對了。”
---
第二天,沈珺主動去找趙剛,試圖和他講一下趙河洛的事情,為趙河洛争取獎金。
趙剛得知趙河洛的事情後,并未多言。
沈珺道:“這事兒是我疏忽,作為主管沒能及時了解下屬的情緒變化,導致他有了不好的想法,所幸公司內部文件沒有損失,他又在公司待了這麽多年,現在正在住院,出于人道主義,我提議多給他一些補償。”
趙剛看着她,半晌沒說話。
沈珺擡頭,問道:“剛哥,您覺得呢?”
趙剛還沒說話。
沈珺有些詫異,是不是他對趙河洛删除公司文件的事情有所生氣,還是因為自己管理不周準備措辭如何責備?
短短兩分鐘裏,沈珺的心情已經從意氣風發逐漸變得沒底兒。她甚至有些後悔來找趙剛。
沈珺想這事時,趙剛忽然出聲道:“你怎麽不早說?”
沈珺“啊”了聲:“我昨天才——”
“你和秦總!”趙剛雙眼盛滿驚喜,繼續道,“你怎麽不早說呢?!”
沈珺微微愣怔,說實在的,有些惶恐。
趙剛繼續道:“我說呢,怎麽一見你就問我要微信號,每次去片場找導演,都點名要你去,原來你們——”他頓了頓,大笑道,“是那種關系!”
沈珺啞然了。
趙剛的态度立馬緩和了,這表情沈珺只在他見張總時才見過。
不過現在,趙剛卻對她如此谄媚。
趙剛道:“我一直想跟你聊聊這事兒,又怕你覺得不好意思,都過去那麽久了,秦總有意想和你講和——”
“剛哥。”沈珺沒理他,“趙河洛的獎金,您看多少合适?”
趙剛頓了一下。
她這是,不接他話茬?
糟糕,這一步走錯了。他本就糾結怎麽跟沈珺開口說這事,原本是自己一手栽培起來的職員,如今變成投資商的前女友,身份轉換巨大,他簡直過猶不及。
而沈珺一直就沒拿這重身份說事,其實某種意義上也早就表明自己的立場。
只是這立場過于清高,讓人難以置信。
趙剛的語氣緩了下去,試探道:“你覺得多少合适?”
沈珺想了想:“這事還是剛哥決定。不過趙河洛在職期間态度端正、工作勤奮,您也看在眼裏。”
趙剛點頭,一直觀察她,故作思索道:“那是,趙河洛是個好職員。”
沈珺站得筆直,脊梁骨似是有根繩給吊着一般,整個人挺拔而孑立,面無表情道:“剛哥,沒什麽事兒,我就回了。”
也不等趙剛回應,自顧自地出了門。
從背後看,身影潇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