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天

自從那天起, 秦蒙就算暫時住在陸子由家裏。

并不是因為擔心他, 而是怕他再整些什麽幺蛾子,智商受辱的感覺真的很氣!

有一天早上醒來,秦蒙入眼一片的刺眼白色, 終于忍無可忍。

“陸子由, 我要把這個屋子裏的床單被罩換一遍,可以嗎?”

在客廳裏安靜看新聞的男人擡眸,穿着玫紅色海馬毛衣的小女人站在客房的門口,剛睡醒的臉上還有幾條壓出來的印子, 腮幫子鼓鼓的,耳邊散下來了幾縷長發,格外的軟萌……可欺。

他故作沉思地支着下巴想了想, “可以,順便把我的也換了。”

另一只手指向的方向,正是主卧。

“啊?”秦蒙剛睡醒,大腦還處于當機狀态, 迷糊地睜着大眼睛, 來回在兩個房間之中巡視,“可是我沒有新的三件套, 都是我用過了,然後洗幹淨放棄來的。”

又連忙補充了一句,“大多數都是粉色的。”

呵,真是喜歡粉色啊。

粉色的襯衣、毛衣,粉色的保溫壺和水杯, 粉色的床單被罩,粉色的杯盤碗碟。

對,洗手間還放了一瓶她的粉色保濕水。

他手指敲了敲ipad屏幕,假裝很勉強道,“先幫我換了吧,我上一套扔了還沒買新的。”

真是委屈了。

秦蒙見他這幅樣子,完全沒脾氣,乖乖去樓下找東西了。

榆城的秋天短得很,氣溫倏忽變化,從微涼到冰冷也只需要一周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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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蒙只穿着那件毛衣下樓來,樓道的窗戶被保潔打開通風,幾乎是讓人一下子清醒的溫度,她抱着胳膊跳腳進門。

翻箱倒櫃的找,最後總算是在角落裏找出了一套粉白相間的真絲三件套。

她舉着床單端詳了很久,試圖說服自己——至少比粉色好一點吧,有白色條條呢。

嗯,一分鐘,她說服自己只需要一分鐘。

繼而就去找自己的外套,準備一起拿上去。

幾天的時間,這間屋子的生活必需品不知不覺都被拿到樓上去了,她順便去洗手間方便的時候,發現旁邊大理石架上自己的護膚品和面膜都已經不見了,全都去了樓上那人的家裏。

想到這裏,秦蒙總是忍不住沉思。

兩人現在算是什麽關系呢?

陸子由這個混蛋什麽時候開口呢?

這兩個問題,直到她回到樓上,見到那個正一臉平靜,綁着石膏的腳搭在茶幾上的男人,依舊無解。

她無奈的長嘆一聲,滿臉惋惜地搖搖頭,仿佛在看自己不争氣的兒子。

而那個兒子,呸,那位陸律師,滿臉迷茫的回望過來。

秦蒙抱着東西回屋裏去收拾,決定不再想這些糟心的事情。

畢竟喜歡這件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再給他一點時間,她還能等。

單調的房間被換了這麽一套東西,顯然就變了風格,秦蒙滿意的坐在陸子由床邊,欣賞這張小清新裝扮的床。

太少女心了。

她拿手機拍了一張照片,興沖沖地跑到客廳去找人,“你看你的新床單。”

象征性地擡頭看了一眼,陸子由瞬間覺得自己眼睛瞎了,但是自己搬起的石頭砸了腳,再痛也得忍着不是。

所以說做男人真的好難。

他勉強的勾起嘴角,違心地稱贊,“嗯,好看。”

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一天,為了讨好女人違背良心的一天。

陸子由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覺不到跳動。

“诶,對了,”秦蒙欣賞圖片時,突然一拍大腿,搡了搡旁邊的人,“幫我把那邊的毯子拿過來,昨天雷達咬開線了,我剪一下。”

她完全是懶得動了,下意識的支使,而且最近陸子由表現太好,屬于力所能及都要做好的那種,于是忘了這個人腿腳真的不太方便。

陸子由也是縱容,伸長了手臂去拿,卻發現還有段距離,便把腿放了下來,費勁地往那邊挪。

可能是動作太大,秦蒙擡起頭來,才發現這件事。

“我自己拿吧,你別動了。”

說着,她就要起身,卻被人一把拉住。

腳下長毛的地毯把人絆了一跤,再加上手腕被施加的力氣,她身子一歪,就往沙發倒了過去。

直直砸在了陸子由的身上。

“砰”的一聲,她聽見都覺得疼。

秦蒙一只手撐着沙發上,另一只手慌忙間按在了陸子由拿ipad的手,兩段肌膚相觸,發現陸子由身上好涼。

擔心自己會壓到他的腿,秦蒙使勁就像站起來。

卻聽見自己身下的男人冷冷道,“你在幹嘛?”

“啊……我不小心的,沒碰到你吧。”

“嗚嗚嗚,老師我不是故意的,你殺了我吧。”

身後傳來的聲音重合,秦蒙吓了一跳,回頭才發現,玄關那裏占了一個男人。

背後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見她驚恐地瞪大了雙眼,那個男的也恐慌得擺手,“我我我,我以為只有老師在家,我錯了,師母我錯了,你幫我說說好話。”

“你是?”

一聲“師母”把秦蒙叫的滿臉通紅,又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轉移話題。

那個男生長得不太高,但是白白淨淨,穿着一身合體的西服,手裏還提着一盒類似保健品的東西,聽見她問話,立刻畢恭畢敬道,“我是陸老師的助理,我叫華天,嗚嗚嗚,師母你別生我的氣。”

又來,秦蒙原地跺了下腳,忍不住辯駁道,“你可別瞎叫。”

身後的陸子由卻拄着拐杖站起來,聲音比起剛才略微回暖了一點,“進屋。”

他指了指華天夾在腋下的公文包。

“哦哦哦,好,”華天明白過意思,趕緊脫下鞋,走到餐桌旁邊放下手裏的東西,“師母,這是我給老師買的營養品,您快看看。”

說完就一溜兒煙的進屋去了。

華天今天本來是受陸子由指令來送材料,沒人告訴他秦蒙的存在,或許整個律所也沒人知道陸王牌的家裏住了個女人,所以他才會直接開門進來。

原想着自己實在太貼心了,省的老師多走幾步路,腿怪疼得怪不容易。

誰曾想,無意中破壞了單身三十年老牛的好事。

他汗涔涔的站在陸子由的卧室裏,并不是害怕被算賬被罵。

他只是發現,陸子由滿窗的粉色。

太騷了。

沒想到陸老師有這種愛好。

禁欲系人設崩塌的很厲害啊。

“想什麽呢?”陸子由把床頭桌上的另一份材料拿起來,一把扔進他懷裏冷冷道。

“嘿,沒事,”華天撓了撓後腦勺,“老師,我下次絕對不會随便開門進來了,師母不會生氣吧。”

陸子由捏了捏脖頸,似乎很疲憊的樣子,聞言擡頭看過來,完全沒有平日對待秦蒙的親切與賴皮,但眼中的溫情卻是華天從未見到過的。

“不會的,她脾氣很好。”

他聽見自己的老師說。

短短八個字,卻是他見過陸子由最溫順的一刻,提到那人的時候,黝黑深瞳似冰雪融化。

華天幾乎要哭出聲來。

——我們王牌終于在三十歲這年,迎來了少男的心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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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華天後,秦蒙随便做了點早飯,就要帶着陸子由去醫院換藥。

到了車上,她小心翼翼的從車位裏往外倒車,她的技術其實不太好,萬事都靠穩,怕陸子由嘲笑她,就沒話找話,“也不知道要排多久隊,普通門診應該不用在網上提前拿號吧。”

“不用,我聯系了人。”

終于把車倒出來,秦蒙松了一口氣,頗有興趣地問他,“你主動去找人家加塞的?”

陸子由還在利用坐車的時間看卷宗,眼皮耷拉着,聲音清淡,“你哥說漏嘴的。”

“……那也是你的同事,”秦蒙從後視鏡看他,忿忿道。

果然,到了醫院,秦蒙路過外科門診時,裏面座位都滿了,許多帶着傷的病人都不得不站在那裏等叫號。

兩人都到一樓電梯那裏,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醫生笑着走過來打招呼,“你好,我叫魏翔。據說陸律師有女朋友了,我竟然是先見到的那批人之一。”

這位醫生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樣子,保養的很好,說話聲音洪亮,似乎跟陸子由很相熟的樣子。

示意他廢話少說趕緊上樓,陸子由冷聲問道,“你聽誰說的。”

“榆城司法圈都知道了,我自然就會知道。”

懶得多說,陸子由靠着拐杖閉目養神,秦蒙緊張兮兮在旁邊站着。

到了四樓病房區,魏翔大跨步走在前面,把兩個人落在身後。

她輕輕拽了一下陸子由的衣袖,小聲問道,“你怎麽不解釋啊?”

“解釋什麽?”

“我不是你女朋友的事情。”

當時就有一分鐘的沉默,陸子由臉色突然就變了,緊緊抿着唇,眼神裏都是嘲諷和冷漠,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加快速度往魏翔那裏去。

周身都散發着一種——我很煩你不要碰我的氣息。

莫名被嫌棄的秦蒙不得其解,只能硬着頭皮跟上去。

兩人追進了一個病房區的換藥室裏,魏翔正在消毒器具,笑意吟吟地哼着歌。

“哎呀,有生之年能給我們陸律師換藥,很是開心啊。”

秦蒙心疼的看着陸子由翹起來的那條打着石膏的腿,小手撫摸上去,叮囑道,“魏醫生你要輕一點哦。”

“不用。”

陸子由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沖着秦蒙輕輕吐出一句話,“活着幹死了算。”

秦蒙:“……”

魏翔:“……”

他哪學來的垃圾話。

他到底知道這句話什麽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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