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天
秦蒙是被餓醒的。
偌大的辦公室很是安靜, 只有翻閱紙張和鍵盤打字的聲音, 每個人都在做着自己的工作,從容又認真。
她揉揉眼睛,水霧蒙蒙, 看見身邊的男人也在低頭寫着什麽。
“唔, ”她支撐着桌子坐起身來,半邊臉在桌子上壓得有些麻癢,“幾點啦?”
聲音糯的像紅棗的嫩肉,還有剛睡醒的慵懶感。
陸子由從文件裏擡起頭來, 看見她睡得粉嘟嘟的臉頰,聲音也不自覺得柔和起來,“已經十二點半了。”
啊, 那好晚了。
怪不得自己這麽餓,她摸了一下自己扁平的肚子,自帶着還沒徹底清醒的鼻音,哼哼地問, “那我們去吃飯嗎?”
說話之間, 有股香氣順着空氣流竄過來,進到她的鼻子裏面打旋, 秦蒙好奇的擡頭巡視了一圈,發現是有人在座位上吃飯。
咽了咽口水,她又提議,“不然我們也叫外賣,這樣你就不用走來走去了。”
一股要把自己鑽到人家外賣盒裏的氣勢。
陸子由把她拽回座位來, “可以。”
得到了允許,秦蒙笑呵呵地拿起手機來浏覽外賣軟件,椅子是按照陸子由身高調節的,對她來說高的不是一輕半點,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的時候,她的腳可以完全懸空。
就這麽晃着腳,喜氣洋洋的點了個炸雞外賣。
等外賣是最難熬的,她坐在椅子上完全安靜不下來,不是看着這個就是摸摸那個,從辦公桌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閱了一下完全看不懂。
全都是律法方向的專業書,她撐着下巴,無奈地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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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去看那個男人,依舊聚精會神,果然是工作狂啊。
她嘆着氣狠狠把自己撞到後面,柔軟的皮椅把她又彈了回來,晃了幾下,像個秋千。
炸雞外賣送到的時候,秦蒙正在玩手機游戲,前臺漂亮的小姐姐親自送到桌子上,“秦小姐的外賣。”
她很不好意思的道謝,手上卻沒辦法停下游戲。
東西是裝在錫紙盒裏的,系了個緊緊地扣子,她餓的不行,但是又不能強退,只能趁着回城或死亡複活的丁點時間去拆,卻收效甚微。
着急地樣子像只小猴子。
陸子由好笑地看着她,伸手過去幫忙,言語中帶着哄人的氣質,“我幫你打開。”
他伸出胳膊把外賣盒子拿到自己面前,手指靈活翻飛幾下就把袋子解開了,錫紙蓋子一打開,撲鼻而來就是一股……垃圾食品的味道。
不甚贊同的看了幾眼,他壓制住自己把這盒東西扔掉的沖動。
畢竟活着最重要。
炸雞的香味瞬間盈滿了整個屋子,秦蒙吸了吸鼻子,游戲之餘眼巴巴地瞅着。
好想吃啊……可惜是排位。
她幽怨地低下頭,想要快點結束這場游戲。
全神貫注在手機上,忽然一股香味湊到鼻尖,她定睛,是一塊被撕下來的雞腿肉,挂着酥脆的外皮,裏面嫩肉裏油光光,十分誘人。
她“吧唧”一口,叼住那口肉,嗦到嘴巴裏慢慢咀嚼。
陸子由繼續把雞腿的肉一點點撕下來,喂到小姑娘的嘴巴裏,細致又耐心。
手裏這一局終于打完,大大的勝利兩字亮在屏幕上,秦蒙心滿意足,吧唧吧唧嘴裏的香味。
“你怎麽不吃啊?”
秦蒙帶上一次性手套,接過他手裏的雞翅,拽下一大塊肉,遞到陸子由嘴邊,“啊——”
“……”
低着眸,陸子由心裏雪山崩塌,心想自己表現的這麽好怎麽還是沒躲過一劫。
他看着那張笑意吟吟的漂亮臉蛋,眼睛亮晶晶的充滿着希冀。
畢竟是她親手喂的第一口食物。
屏氣凝神,陸子由一口吃進嘴裏,囫囵着就咽了下去。
“好吃吧。”
好吃個鬼,陸子由不動聲色的拿起手邊的水杯,咕咚喝了一大口,喉結上下滾動,想快點沖刷掉嘴裏的油膩。
正不亦樂乎地玩着你喂我吃游戲的兩個人,完全不知道,那個沒有陸子由的恒心微信群已經炸了。
【王牌帶了個小姑娘來上班,自己坐冷板凳啊。】
【王牌親手喂的炸雞,看起來就像在喂鶴頂紅。】
【鐵樹開花了同志們,沒想到老光棍脫單後這麽騷。】
從家裏騷完,還要來辦公室騷。
啧啧啧,喪心病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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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手裏的工作,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陸子由看了眼自己的腕表,準備叫小姑娘回家。
“陸子由,我嫂子叫我去逛街,”秦蒙先開口,鼓着嘴巴說,“你要忙到幾點啊?”
正在收拾文件的手頓了一瞬,陸子由挑眉,懶洋洋地說,“還有很多,可能要到晚飯了。”
剛走到桌前準備告別的華天聞言,機敏的轉了個身,假裝路過而已,扶着脖子笑呵呵地走遠了。
這就是做助理的覺悟。
“啊……”秦蒙苦惱地咬着嘴唇,大大的杏眼往下望着瓷磚,坐在轉椅上晃了幾圈,終于下定決心似的,拿起手機發了條微信。
陸子由滿意地笑,假模假式拿起一本早就看完的文件認真翻閱。
“那到時候你提前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啊。”
“……”
猜測什麽的,真是太傷人了。
陸子由緊緊握住文件夾的邊緣,眸色漸深,一副勿擾模式。
“不用了,我讓華天送我回去。”
秦蒙思索幾秒,覺得也是個好建議,完全沒有眼色的拿起自己的牛仔外套,跳起來要走,聲音中依舊帶着愉悅,頭低低湊近,小聲說,“那我回家給你做晚飯啊。”
說完就蹦着腳走了。
留下很會察言觀色的律師群體們,人人自危。
哼着歌開車到明月的秦蒙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惹了大老虎,一個人跑到一樓的品牌店找賀茴。
賀茴正在試一條連衣裙,看見她轉着車鑰匙不慌不忙的走進來,連忙過去拉她的手。
“那條裙子很好看吧,快去試一試。”
被推進更衣室的時候,她還是懵的,心想怎麽花錢的人變成了自己。
但是好在裙子真的好看,蕾絲刺繡的高腰連衣裙,長度到膝蓋之上,款式簡單大方,很符合秦蒙穿衣的風格。
她在鏡子前面左右看了幾遍,就決定買下來了。
賀茴帶着墨鏡,上下打量,搭着她的肩膀道,“這麽好的條件,每天穿運動服,暴殄天物啊你。”
說完叫來那邊的導購,“把這件包起來。”
反正每次跟她出門自己都不花錢,結個賬跟打架似的,秦蒙也就聽之任之,日後多給小蘑菇多買點玩具就行。
兩個人提着衣服走出店門,繼續往下個地方走,悠閑的找了家咖啡廳喝東西。
“你說你最近都在照顧陸子由?”
“嗯,對啊,我出去買個菜他就要抱怨好久。”秦蒙吸了口熱巧,訴苦道。
沉吟了一下,賀茴把墨鏡摘下來,一字一句道,“你認真的?”
沒想到她會這麽問,秦蒙苦笑了一聲,“我本分做人這些年了,你怎麽還不信任我。”
“那可是陸子由,冷言冷語做人無趣,日常就是看文件和開庭辯護,這種男人你确定适合你嗎?”
似乎被她說的有些觸動,秦蒙悠悠敲擊着自己的太陽穴,很是煩惱的表情,“對啊,他太黏人了。”
“……”
在一個已婚六年的婦女面前秀恩愛,什麽心态?
“話說……”賀茴咬了一小口面包,含糊不清道,“你們确定關系了?”
啧,好痛。
秦蒙聽見這句話,一失神就咬了嘴邊的肉,痛的飙淚。
她捂着腮幫子,眼神控訴,使勁的搖了搖頭。
是啊,他們還沒有确定關系呢,她心虛的繼續喝東西,思緒卻飄到遠處,剩下的時間皆都悶悶不樂,再沒了剛開始好興頭。
賀茴看出她的心思,臨別前囑咐她,“我知道你喜歡他,但是這麽不清不楚的關系,你要維持多久?如果他對你有一份心意,就不會拖着,在徹底陷進去之前,你還是先探明對方的态度。”
回去的路上,秦蒙把着方向盤,在紅燈前等待。
他的态度。
他從來沒說過。
一陣恐慌湧上心頭,或許他對自己只是依賴,并非喜歡呢?他這樣孤僻,或許根本不會喜歡別人的。
秦蒙趴在方向盤上,心中惴惴不安。
怏怏的回到陸子由家,他已經坐在沙發上撸狗,聽見她進門的聲音,也只是歪頭看了眼,連招呼都沒打。
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秦蒙進屋換了身居家的衣服,出來客房門,下意識去看陸子由,他依舊冷冷淡淡坐在那裏,不看她也不說話,不知道又為了什麽鬧脾氣。
許是下午賀茴的一番話,她也有點煩悶,沒有開口,擡腳去廚房做飯。
她一刀刀切着案板上的蔬菜,清脆的聲音蓋過了兩人的沉默。
忽而,客廳裏的男人開口,聲音低啞,不似平時調侃語氣,有些陰郁,“我剛才洗了幾件衣服,你待會兒幫我晾了吧。”
語氣理所應當,仿佛秦蒙是他的什麽人。
是啊,是什麽人呢?
切菜的手停下來,秦蒙昨天心裏還維穩的那條線,瞬間崩斷,七零八落,勒的心髒痛。
做飯,晾衣服,開車,把她當什麽,廚子嗎?還是保姆司機?
如果不喜歡她,為什麽态度特別,如果沒有想要告白的想法,就不要試圖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可以照顧他一輩子,只是希望先開口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就這麽卑微的想法。
陸子由半晌沒聽見人回答,疑惑着擡頭望過來,發現小女人站在廚房那裏,雙眼通紅地望着他,豆大的眼淚噼裏啪啦落下來,滾得滿臉都是。
他一陣心慌,連忙想要走過去詢問。
卻被迎頭一顆芹菜打了臉。
“陸子由,我煩死你了。”
秦蒙哭着喊了一聲,便捂着臉跑進客房裏去,“哐”的關門聲巨響,振聾發聩,似乎要把陸子由的世界都震碎。
他呆呆看着那扇被關閉的緊緊的房門,芹菜被身上的毛衣挂住,有些滑稽。
滿腦海都是秦蒙剛才的眼神。
除了氣憤,還有失望。
門裏門外隔絕成兩個天地,壓抑着暗流,被寂靜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