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天

愛情并非一片坦途, 也并無永久的寬容。

秦蒙仰躺在枕頭上的時候, 突然就想起這句話,她側過身蜷縮起來,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 像個依賴溫存的孩子。

眼淚根本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從眼睛劃過鼻梁,經由下眼睑,一滴滴的落在枕頭上,形成片片水漬。

雜亂無章。

什麽時候睡着的, 她不記得了。

只是醒來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半邊床下壓,有另一份重量壓在左側, 還有悠悠的呼吸噴在後頸。

日常醒來犯迷糊的秦蒙,完全沒想到後面這個人是誰。

為了自己的安全,她非常迅速,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啪的一巴掌回身打了下去。

聲音清脆響亮, 一聽就是用盡了力氣的。

被打的那人顯然也愣住了,沒想到自己會受到這種待遇, 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

秦蒙似乎回歸了神智,意識到自己旁邊這個躺着的男人,應該是陸子由。

那麽重的一巴掌。

她有點心疼,但又沒忘了今晚的氣,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麽。

“你還氣嗎?”

喑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帶着點委屈,帶着點小心翼翼的探究,像個偷糖吃的小孩子,乞求着絲毫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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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蒙沉默,心中卻翻起了巨浪,因為她聽見陸子由緊接着又說了一句,“如果還氣,就一直打我吧。”

他是誰?

是陸子由。

恒心最金牌的律師,高嶺之花冷漠不可攀,即使摔斷了腿也能若無其事回公司上班,指使別人的時候一身氣勢無法泯然,對相熟的人最大的容忍就是多打一聲招呼而已。

那樣驕傲的人。

此刻乖乖待在她的身邊,說,一直打我吧。

胸懷裏霎時間被盛滿了一種酸澀感,瘋狂的愛意如水草般纏繞住秦蒙的心髒,像是要帶她溺亡。

虛虛伸出手去,她輕輕撫摸過剛才打過的那半邊臉,“疼嗎?”

繼而被一雙大手握住,薄繭與她嬌嫩的皮膚相觸,帶着奇異的碰撞感,那人好像還不滿足,松開手,伸出兩條長長的手臂,緊緊地擁抱住她,小聲嗫喏道,“你随便打我也好,罵我也可以,或者繼續用各種東西砸我的臉,我知道自己很無趣,還經常惹你生氣,又不知道悔改,你可以告訴我,哪怕大吵大鬧,你也不要不理我。”

生命中一旦出現了光。

你就沒辦法回到暗處,就會一直貪戀,直到永遠。

對于陸子由來說,秦蒙就是這一道光。

繳械投降。

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麽呢,秦蒙埋在他的懷中,鼻腔裏都是他那種清冽的味道。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嗎?”

“因為……我讓你幹活?你放心,等我腿好了,不,等我不拄拐了,這個家裏所有的家務都我做,你就坐在那裏指揮我就行。”

這個家裏。

秦蒙眼神黯了黯,大力的推開陸子由,雙手撐在他胸口。

淩亂的長發慵懶的挂在脖頸上,她神情嚴肅,在床燈微弱的燈光下直直望着陸子由的雙眼,似乎要看到他的靈魂裏去,“你告訴我,在你的心裏,我們是什麽關系?”

聽到她這麽問,陸子由又想起上午在醫院,她讓自己解釋女朋友那件事。

不開心的抿了抿嘴巴,他委屈地說道,“我一直覺得你是我女朋友的,但是你好像不是這麽想的。”

???

秦蒙一張黑人問號臉,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腦回路怎麽長得。

都沒告白過,也沒攤牌,連個禮物都沒送,憑什麽就是你女朋友了。

還你覺得,你怎麽不去擺攤算命啊。

秦蒙下腳揣了他一下,“你沒告白,也沒請我吃燭光晚餐,連花都不送。”

哦。

陸子由眨了眨眼,心想原來找個女朋友這麽簡單。

他嘴角勾起來,眼皮難得不耷拉,一張精神抖擻的臉,沖着秦蒙堅定地說道,“我好喜歡你,秦蒙,做我女朋友吧。”

“……”

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看似感人,但是從陸子由嘴裏毫無靈魂的蹦出來時,那感覺就像……

某個蛋糕品牌廣告詞——我對你是蒸的。

反正特別違和。

秦蒙笑起來,捂着眼睛越笑越開心,剛才還哭的不通氣的鼻子一下子就好了,她把手搭在陸子由脖子上,咯咯地笑着說,“這可是你追的我啊,如果有人問你,你也要這麽回答。”

“好。”

大手撥開她頂在肋骨的小手,陸子由又把人抱回懷裏。

心情一片向陽,他的女朋友終于承認是他的女朋友了。

陸子由決定,要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優質的言情偶像劇男主角,讓自己的小姑娘每天都活在浪漫裏。

“憋死了,你抱的太緊了。”

揮舞着手從懷抱裏逃生的秦蒙,完全不知道自己剛确定關系的男朋友此時中二病又犯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重新紮了下頭發,“好了,我去做飯。”

說完就想越過那個人,從爬到地下去。

陸子由聞言眼睛閃過一道光,連忙抓住她的手,“不是說好不做家務了嗎?我們叫外賣,我端進來給你吃。”

“嗯?菜切了一半啊,而且摔斷腿的又不是我,幹嘛要在屋裏吃。”秦蒙不在意的揮開他的手,不顧挽留的蹦走了。

粉色兔耳朵的拖鞋踩在瓷磚上,響起啪嗒嗒的聲音。

就像生命的倒計時。

陸子由絕望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蓋住腦袋,依舊還是能聽到客廳傳來一聲巨大的尖叫。

“混——蛋——”

//////

被從屋裏提出來的陸律師,最後乖乖地拄着拐收拾起廚房的狼藉,背影艱難的就像是天橋底下賣藝的。

他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真心是想為你做頓飯的。”

抱臂在旁邊監工的秦蒙拎起鍋裏一攤烏黑色的不明物體,一臉冷笑道,“感謝你給我的禮物,我們在一起第一天的禮物。”

她看了眼牆上的挂鐘。

自己不過是發脾氣進了卧室兩個小時而已,這個祖宗就能把廚房折騰成這個樣子。

要是離家出走了,這間房子就得爆炸。

這下是必須點外賣了,秦蒙盤腿坐在沙發上,時不時給那邊偷懶的男人一個眼刀,手上飛快點了份砂鍋雞。

“明天讓阿姨來打掃不行嗎?”

“你剛才趁我睡着偷偷進屋,還未經我允許抱我了。”

秦蒙顧左右而言他,卻輕易地讓陸子由想起一句話。

“把他胳膊撅折了,折了,了。”

他噤聲,低頭繼續刷鍋。

忽然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自己再也不是老母親了,自己是個小公主了!

秦蒙笑嘻嘻地刷着微博,想要表達一下歡喜。

卻被打進來的一個電話阻止。

來電顯示是自己的房東。

她狐疑地接起電話,“你好,我是秦蒙。”

這間房子當初能租,是因為章辛的介紹,房東是一對老教授,懂禮謙讓,因為兒子在外地工作,他們又一直住在學校家屬樓裏,所以便把這間準備給孩子的新房出租了。

他們簽的是一年約,現在才過了不到兩個月。

房東說要把房子收回來。

秦蒙是個很懶的人,也是個很戀舊的人,剛剛親手布置好的房子,說要回去就要回去,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大家約定見面談一下。

在廚房裏支着耳朵偷聽的陸子由,瞬間雙眼發光,渾身充滿了力氣。

房東兩人來得很快,手裏還提着兩盒糕點,很是抱歉的模樣。

秦蒙有些詫異,不過這些天沒見,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怎麽就變得形容憔悴呢。

招呼着兩個人坐下,女主人環顧了一圈房內擺設,不由得誇贊,“你裝飾的很好看啊。”

“謝謝,”秦蒙倒了兩杯熱茶給他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問道,“您能告訴我,為什麽突然要收回這個房子嗎?”

老教授的神情有些尴尬,十分抱歉地說,“我這把歲數,也不怕丢人了,是我兒子在外面做生意欠了高利貸,我們倆湊了所有的積蓄,想來想去也只能把這房子賣了。”

“當然,我們願意賠付違約金,甚至把房租都退給你,畢竟是我們違約在先的。”

這麽大歲數,還得替孩子還債,秦蒙理解這種無奈,也願意相信他們。

不舍得看了眼這間房子,真是很合适了,她計算了一下自己的積蓄,湊一湊指不定可以。

她不甘心地問道,“找到買家了嗎?”

“找到了,而且是願意全款的。”

全款啊,她怏怏地想,自己應該是沒戲了,“行吧,您是章辛的熟人,遇到困難我也應該幫一把,房租就別退了,這種時候,一分錢有一分錢的用處。嗯,給我兩天的時間好嗎,我收拾一下這些東西,順便找新的房子。”

沒想到她能這麽痛快,老教授愣了一下,萬分感謝。

把人送走,秦蒙長呼了一口氣。

真是按下葫蘆浮起瓢,每天都有新的困難,自己是不是應該去寺裏上上香,拯救一下八字了。

真要搬走,哪裏還有更合适的房子,況且樓上還住了個急需照顧的病人。

她從樓梯走上去,腦中想着事情,一邊開了門。

入目是正在拄着拐到處翻東西的男人。

“你在找什麽?”

“家居店的訂購冊。”

家裏沒什麽要換的啊,秦蒙不明道,“你要買什麽?”

“你不是要搬來了嗎?我買點東西備用。”

他笑得很開心,從未見過的開心,嘴角大大地揚起,一口白牙刺目。

燦爛的讓人想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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