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天

人一旦閑下來, 時間就會過得又慢又快。

無聊的時候度日如年, 回首的時候白駒過隙。

秦蒙現在就是這種心情。

她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卡其色雙面羊絨的大衣,望着窗外霧蒙蒙的天氣,憂愁地嘆了口氣。

天氣好的時候窩在家當宅女, 北風呼嘯時卻要去上班了。

置物架上的黑色圍巾被她拿在手裏來回揉搓, 打開手機屏幕看了眼,十二月二十四日。

今天是平安夜呢。

走到客廳裏,某人把已經拆了石膏的腿繼續搭在桌子上,說來他身體素質也是好, 不到一個月就拆了。

就是上班的習慣徹底變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完全不是曾經的陸子由, 為此程閣不知上門求了多少次。

看他這麽漫不經心的樣子……

秦蒙欲言又止,最後開口還是變了味,“中午的飯我放在冰箱裏了,你餓了就拿出來熱一熱。”

她遙手一指, 是廚房裏那臺從她家搬上來的微波爐。

滑動着手機屏幕, 陸子由懶懶應了一聲,“晚上早點回來。”

“嗯?有事嗎?”隐隐透露着一絲期盼, 秦蒙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說。

“一個人待在家裏太無聊了。”

那你去上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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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在家裏幹什麽。

律所破産了要養你嗎?

秦蒙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心中畫着無數個OS,恨恨走了。

這種鋼鐵直男,永遠不會知道平安夜聖誕節情人節這種城裏人的節日。

做這種村炮的女朋友,她一定是失了智。

天氣變得極冷, 呼嘯的風從臉頰邊擦過去,天空放佛被人用灰色蠟筆塗滿,壓在心弦上。

秦蒙急匆匆地走進辦公室,極冷的搓着雙手,感受來自中央空調的救贖。

舒服地溢了一聲,她癱倒在椅背上,順手開了電腦。

旁邊的夏玖立馬踹着轉椅過來,探頭探腦,滿臉八卦地問,“嘿,墜入愛河的少婦。”

“呸呸呸,”伸手揪住她的嘴皮,秦蒙不滿道,“你才少婦呢,我還是少女好嗎!”

“嗨,戀愛都來了,結婚還會遠嗎?”夏玖拍開她的手,轉了一圈,“今天是平安夜啊同志,情侶們的屠狗之日,你跟你那位什麽安排?準備去哪裏大殺四方啊。”

她算是公司裏為數不多知道秦蒙戀愛的人,并且對此表現了極大的熱情。

畢竟單身狗的最大樂趣,就是看着別人秀恩愛。

說起這件事就來氣,秦蒙打開文檔,噼裏啪啦地敲字,嘴裏嘀嘀咕咕地抱怨,“他好像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我跟你說過吧,他以前的日子都過得很無趣,對中國的傳統節日都不一定認得清楚。”

她看見對面一排技術部的,有位程序員桌子上擺着一大束玫瑰。

應該是要送給女朋友的吧。

秦蒙默默從抽屜裏的拿出一個口罩,帶上。

“你幹嘛?不過節就沒臉見人啊你。”夏玖費解地去拽她。

躲開毒手,她的聲音悶在口罩裏,嗡嗡作響,“別鬧,我對玫瑰有點過敏。算了,這種節日不過也罷,出門也躲不開玫瑰炮彈。”

啊?

對玫瑰花過敏的女人,夏玖呆滞地坐在那裏,眼神裏深深的同情。

《一生霜月》已經到了籌備階段,聽說下個月就要開機了,華天那邊指定了兩位編輯,以及秦蒙作為輔助。

雖然只是幫忙,但她也不可能對自己的作品掉以輕心,每一幕都寫的非常用心。

從工作中回神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還總說別人呢,自己還不是一忙起來就顧不上吃飯。

她跑到休息室泡了一杯麥片,算是安慰一下自己的胃。

“下雪了!”

不知辦公室裏的誰喊了一聲,秦蒙抱着杯子走出去,看見原本忙碌的人們都離開自己的座位,站在落地窗前興高采烈地讨論,有人拿出手機來不知道在聯絡誰。

她走過去,發現雪下得還挺大。

從高處玻璃往下望,像是置入一條流動的深淵,飛雪從上而下,消失在匆匆車流。

秦蒙回到辦公桌前,拿起手機,随性地坐在桌上。

【陸子由,下雪了。】

然後她又跑過去拍了一張照片,發在了微博上——初雪的時候,他在做什麽。

很快就有評論湧進來。

【他可能和自己的新婚妻子在一起。】

【偶像的飛機延誤了,聽說最後轉高鐵走的。】

【和男朋友約定一起去吃火鍋,嘻嘻。】

人世都是溫暖的,或許是跟你素昧平生的人,或者是與你擦肩而過的人,每年的初雪,更有一種儀式感。

如果要說浪漫,那就應該這一天去做些什麽吧。

短信界面空空如也,秦蒙心中難免有些苦澀。

最後又勸解自己,沒關系,只要是陸子由,就怎樣都可以。

公司今天下班比較早,主要是章辛考慮到積雪太厚,大家回家不安全,更何況今天平安夜,也是時候讓大家休息了。

秦蒙收拾了一下桌面,疑惑地盯着安靜的手機,不知道陸子由為什麽一直不回消息。

或許是華天送了文件過去吧,她無奈地站起身子,把衣服穿好,慢步離開了公司。

她驅車回家時,雪漸漸小了,即使如此,道路上也鋪滿了薄薄的一層晶瑩剔透的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她在樓下超市買了點食材,玩心一起,忍不住在無瑕的廣場上走了兩圈。

像個無聊的孩子。

經過很多結伴而出的情侶,在這個充滿了灰白色的天氣裏,又到處攢動着紅色玫瑰。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五點多,她打開門,屋裏卻靜悄悄的。

因為天氣問題,這個時間點外面天已經有些暗,客廳裏沒人開燈,透着一股壓抑的灰暗。

她一間間屋門開過去,只有熟睡在狗窩裏的雷達,卻不見陸子由蹤影。

把外套脫下來挂上,她坐在床邊給人打電話,卻久久都無人接聽。

住在高層,能聽得清楚窗外的呼嘯風聲,秦蒙在灰暗之中坐了好長時間,最終選擇放棄思考。

他的腿剛好,怎麽能到處亂跑?他去了那裏,為什麽招呼都不打一聲?

各種疑問盤踞在心間卻無從解答,她穿着毛衣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手機在枕邊震動,嗡嗡的響聲把她睡意趕走,屋裏面已經是一片漆黑,她皺着眉頭去拿,被屏幕的光刺的睜不開眼睛,便胡亂接起來。

“下班了嗎?”

冷冽又有一絲溫柔,是陸子由獨有的情緒和聲音,她只消這短短四字,就能辨認的清楚。

清了清嗓子,秦蒙壓下心中那麽點小情緒,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和平常無異,“嗯,我提前下班了,見你不在家就睡着了。”

電話那頭的人心情似乎不錯,低聲催促道,“別睡了,來找我。”

“嗯?做什麽?”

然後秦蒙聽見了一句讓她完全不能置信的話——“當然是過平安夜了,你怎麽這麽土。”

你怎麽這麽土。

“……”

被這句話震的心肝脾肺疼的秦蒙,呆滞地挂斷了電話,聽從陸子由那個“那打扮漂亮點,不要因為自己好看就不上心”的不知是褒是貶的囑咐,機械般從床上爬起來翻衣服。

平安夜啊。

她點着額頭,從深處掏出一件純白色的羊絨大衣,因為顏色太嬌了,所以她一直舍不得穿。

雙排扣子娃娃領,秦蒙站在鏡子前面,忽然看見了幾年前的自己。

果然還是裝嫩讓人心情更好。

在大衣裏面套了件菱格的複古V領連衣裙,難得一次為了美沒穿襪子,光潔的兩條小腿從大衣的下擺露出,又直又細。

可惜最後她還是沒能跳過高跟鞋那個坎,穿了雙麂皮舞蹈鞋。

分明是下着雪的寒冷天氣,每個店家卻把自己打扮的喜氣洋洋,到處充滿着粉色和紅色,堵車程度比平日更甚,像蝸牛似的挪到飯店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她匆匆進去,卻發現空無一人。

詭異的氣氛讓她忍不住又走出去,确定門口沒有“close”字樣。

再次走進來的時候,終于有位服務員過來接應,他禮貌笑道,“請問您是秦蒙小姐嗎?”

“啊……是我。”她懵懂地回答。

“那請跟我來吧,陸律師等您很久了。”

這是間面積很大的西餐廳,到處都是中世紀式樣的裝潢,錯目跟在服務員身後,她一直在盤算一件事。

他肯定是包了店,這得多少錢啊,最近都沒上班還這麽花錢,以後真能嫁給他嗎。

以至于她走進了中廳後,完全沒有一絲的抒情之感。

而導致了她在看見滿廳玫瑰花海之後,下意識的從包裏掏出一個口罩戴上。

“……”

服務員可能是第一次見這種操作,一下子定在那裏。

陸子由滿是不解地走過來,将人揮揮手撤走,陰影籠罩着秦蒙,“為什麽戴口罩。”

“對不起,我知道你很用心了,但是我玫瑰花過敏,我以為你不會跟我過節的,所以就沒跟你說,早知道我應該……”

她慌張地解釋,生怕讓這個用心的寶貴之人難過。

卻被堵住了下半句話。

她被輕輕往後推着,離中廳有一段距離時停住,耳邊的口罩帶子被人勾下來,頭頂傳來一聲嘆息,“如果戴口罩,那我就沒辦法親你了。”

柔軟的嘴唇落下來,與她的交疊,像是最寂寞的兩條魚,終于從海的兩邊而來,彙合飛舞。

什麽都再也聽不見,什麽都再也看不見,她柔軟的手指悄悄伸過去牽着那人。

滿心都是他溫柔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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