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天

秦蒙忘記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了的, 只知道陸子由是在天剛亮時離開的。

因為他故意把窗簾拉開, 蛋清色的晨光從窗戶透過來,酒店的白色被單映出微微青色的色差。

她把手放在眼睛上揉搓,被暖風吹了一夜, 嗓子裏像有塊糖塞着, 又幹又膩,她艱難地開口,發出的聲音喑啞幹澀,“快拉上啊。”

一只手臂伸過來, 撈起她的脖子,把人支撐着半坐,然後她感覺到唇邊溫水的一丁點熱氣蒸過來, 像是在沙漠裏走了十五天的人終于見到水源,連忙努了嘴巴去喝。

一整杯水下肚,終于算是活了過來,脖子下邊的胳膊抽走, 她長舒了一口氣, 重重的跌回枕頭上。

“拉窗簾啊。”

“不要。”

咦?要造反啊這是,秦蒙橫眉豎眼地扭過頭去, 假裝粗聲道,“不拉窗簾,老子就把你吊在窗戶外面。”

哪知陸子由根本就不懼怕,一邊打着領結,又一個眼神輕輕飄過來, “這就是對你昨晚不好好睡覺的懲罰。”

現在想想,他都覺得自己可以修仙了。

小姑娘在他懷裏幾乎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尤其是那種時不時地觸碰,假裝不小心地離開,又假裝不小心的繼續碰,簡直要把人的命也勾走。

還好他不是一般的男人。

領結打好,他把西服外套穿上,最後把黑色的羊絨大衣拿在手裏面,行李箱拉起來,跟小姑娘說再見。

秦蒙悶悶不樂地窩在被子裏,露出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幾乎要溢出水來,“你這麽快就要回去了?不能再多陪我兩天嘛。”

站在玄關無奈地挑眉,陸子由也很想沖過去抱抱她。

但是就像她所說的,愛情裏的人首先都得是獨立的,才能更好地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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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我要回去工作,這樣以後才能養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有意無意的瞟過電視櫃下面那些價值不菲的瓶瓶罐罐。

“哦,那你趕緊走吧。”

“……”

秦蒙開心地揮手送別,“你要好好掙錢,我美容院的卡該續費了。”

“親親男朋友,要加油喔!”

說完還作死的握拳作加油狀,好像剛才那副依依不舍的樣子才是吃錯了藥。

毛病。

陸子由拖着行李箱離開,關門的時候特像一個被母親趕出家門維持生計的倒黴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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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蒙照舊還是每天去片場,并且看得特別仔細,她手裏只有前半部分的劇本,後半部分謝天一直沒有給她。

說是還在寫,劇組的演員也沒收到。

明明大家都為了進度拼了命的在趕戲,連逸已經連着拍了三場大夜戲,黑眼圈連粉都遮不住,偏偏他一直拖拖拉拉。

不只是秦蒙,導演也頗有微詞,一根根的抽煙。

有時候當場戲不太重的,就會趕去酒店,親自壓着謝天寫。

于是拍到一月底的時候,劇組已經過上了有一章拍一章的生活。

大家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麽拍戲的。

“他大爺。”連逸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到腳踝長度的羽絨服,劇本狠狠往桌子上面一摔,很是氣憤的樣子。

旁邊她的經紀人連忙四處看了下,确定沒有狗仔偷拍,才翹着蘭花指唠叨起來,“哎呦,你不要罵髒話嘛。被人拍到明天又要上熱搜,你這個月已經因為爆粗口上了四次熱搜了。”

連逸瞥了一眼,沒理他,一把将正在看上一章劇本的秦蒙拽過來。

“你說是不是很過分,他工作室那麽多小編劇,怎麽不叫來啊,一群人陪他在這裏過家家啊,他大爺。”

拍了拍她的手,秦蒙安慰道,“魯哥說得對,你這樣被拍到又要被人指指點點了。”

“我沒罵人!我說的是謝天他大爺把他安排進來的,所以才說他大爺!”連逸受傷的解釋道,對于大家都不了解她的幽默這件事真的很郁卒。

咳,原來是這個意思,秦蒙和魯哥尴尬的低頭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過确實也不能這樣繼續下去。

進度一直拖不說,秦蒙翻了下現在的劇本,真是越到後面越敷衍,好多細節一跳而過,後面的劇情發展都銜接不上,為此她每天都要跟導演溝通修改,而那位副編劇早就跟謝天撕破臉回家了。

原因是謝天不肯接受他的任何意見。

“導演拿他沒辦法嗎?”秦蒙捏着眉頭問。

魯哥搖了搖頭,一臉的難色,“謝天的大爺……大伯,是這次贊助商的高層,點名要他的工作室來接這場活。咱們導演,你也知道,雖說是有名望,但這種市場說話的社會,他又能怎麽樣呢?”

“我要跟他理論理論。”連逸猛地站起來,古裝的裙擺把椅子絆倒,寒風下她鼻頭凍得通紅。

這種嚴寒的天氣,每個演員都在盡職盡責的拍攝,工作人員在等待之餘還在不斷地找事情做,企圖讓這個幾乎要斷掉的拍攝看起來還不至于冷清。

大家都在為了把這部作品拍出來而努力。

秦蒙手指在桌子上點了幾下,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

行或者不行,姑且一試吧。

她打開手機淘寶買了個上百粉絲的微博小號,然後沖連逸伸過手,“把這幾天的劇本借我一下。”

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連逸還是把那個文件夾拿過來遞給她,人也不自覺地湊了過去,正看見秦蒙在挑挑揀揀,沖着劇本裏經由她更改過并且原著裏有的細節拍照。

連拍了九張。

“你這是幹嘛啊。”

秦蒙頭也不擡,把哪個微博號登陸上去,然後把圖片上傳好,編輯文字——偷拍到《一生霜月》的劇本,挑了幾段發給大家先睹為快啊。

看到這裏,連逸好像有點明白了,迷迷糊糊地看着秦蒙,分明還是那張巴掌大的小白臉,此刻怎麽帶着股狡猾的黑氣。

簡直就跟她工作室那群公關的人精可以坐在一起啊。

然後秦蒙又登錄了自己的作者號,點了個贊。

“這樣行嗎?”連逸坐回去,有點擔憂地說,“這樣會不會太委婉,不然我先讓工作室買點水軍,熱度拱上去再說?”

沖她擺了擺手,秦蒙很是自信,拿過旁邊的暖水壺給兩個人都加了點水,“不要小瞧我家書粉的腦洞,上次有個作者沒指名沒道姓的在微博映射我買熱度有後臺,不到一分鐘就被他們發現,直接給手撕了。”

“……”連逸喝了口水,豎起大拇指,“可以啊,不輸飯圈啊你們。”

這時候導演從酒店回來了,身後還跟着謝天,他看起來神采奕奕,完全沒有微信裏所說為了寫劇本而殚精竭慮的氣質。

大冬天的穿了件皮夾克,秦蒙眯了眯眼,對于不喜歡的人,她第一個就是要DISS品味。

導演樂呵呵地把劇本給秦蒙看,“新的一章,喬已跳城樓那場戲,重頭戲啊,我們可以拍兩天了!謝編劇也能走一走後面的劇情了。”

她接過來,仔細地翻閱了一下,實在是前些日子謝天帶來的陰影太重,如果她不過眼,很可能後面十幾集劇情會變得跟原書變得毫無關系。

果然,她看到女主跳城牆,女兒放聲大笑那裏,很不滿意地搖頭。

“為什麽要把這裏改掉?”

她舉起劇本,手指點在那裏,平日裏的溫柔和天真一下子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滿滿地批評。

謝天是誰?被人捧在掌心成長為謝大編劇的人,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質疑他,甚至指責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網文作者,出本書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

他不屑地笑了笑,“我早就覺得你這裏寫的有問題,女二和女主是敵人,怎麽敵人死了她不笑還哭嗎?你自己邏輯有問題,還好意思質問別人,看過幾本書就可以胡亂寫,把觀衆當傻子?”

胡亂寫。

有問題。

這六個字像刀一樣狠狠地紮在秦蒙心上,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為了這本書時哭時笑,曾經因為賣影視版權而失眠了好幾天的她,最不能容忍的,不是對這本書的批評,而是根本沒有用心去讀卻不給予尊重的評論。

就好像別人根本不了解你的孩子,卻非要說他是個問題兒童。

秦蒙氣的眼裏布滿了血絲,拿着劇本一字一句地說,“她從來不覺得女主是敵人,她是生氣女主沒有和她在統一戰線而故意報複,最後人死了是她沒有預料到的,所以才哭的,我的書後半部分有詳細的解釋,謝編劇,不要告訴我,你至今還沒有看完我的書。”

似乎被她戳到了痛處,謝天氣急敗壞的伸着手指想要罵人,卻又被秦蒙搶了白。

“我是第一次跟組,跟我的男朋友分開,元旦甚至沒有在家裏過節,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能把我的作品完美的還原,而不是來這裏陪你磨洋工。怎麽?寫不出來?你手底下不是有很多有才的孩子們,讓他們幫你寫啊,反正最後署了誰的名字,不是你說了算的嗎?”

“我勸你不要拿手指我,不然我可能要把違約金彙給華天的同時,還要另外給你寄醫藥費。”

“我說到做到。”

那口氣,就好像下一秒就能取走他的狗命。

或許是第一次被人這麽嚣張的對待,謝天愣了一下,手還真的乖乖放了下去。

這時候副導演跑過來,在導演旁邊聲音不算小的說,“糟了導演,公關那邊來消息,說咱們在網上被書粉集體讨伐了。”

來得這麽快?秦蒙有點詫異,剛才那條微博,為了不太明顯,她故意沒帶話題,難道自己的書粉戰鬥力比想象中更強?

她回頭去看連逸。

對方朝她比了個“耶”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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