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清晨,暖黃的陽光透過窗紗,斜斜地照進屋內。窗外鳥叫蟲鳴,偶爾還能聽見車轱辘滾過的聲音。

徐修緩緩睜開眼睛,擡手遮住了刺眼的陽光,剛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覺,驀地又想起隔壁的蘇音,一個翻身掀開了被子。

昨晚他守着蘇音到下半夜,後來索性在隔壁開了一間房。

木質地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鏡中的自己一臉疲倦,眼下烏青嚴重。昨晚因為蘇音的那句話,徐修失眠了一整夜,後來天蒙蒙亮的時候,才勉強睡了過去。

修長的手指觸上領結,徐修盯着鏡中的自己,悠悠地嘆了一聲。

也不知道蘇音記不記得昨晚的事。

他忐忑不安地踱步至蘇音門前,手臂剛擡至半空,房間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推開,露出房東太太詫異的面孔。

徐修愣了下,心下忽的閃過一絲不安,繞過婦人後的房間果然驗證了他內心的所想,蘇音離開了。

房間幹幹淨淨的,就連昨夜蘇音喝剩的半碗解酒湯也被人收拾幹淨了。

徐修怔怔地站着,指尖仿佛還殘留着昨晚女人的溫熱,他撓心撓肺失眠了大半宿,結果人家一聲不哼地離開了。

房間噴了清潔劑,可是空氣中還有淡淡的酒香。房東太太見徐修面色不虞,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英語和徐修解釋蘇音的去向。

蘇音已經離開了小鎮,臨走前已經幫徐修付好了房錢。

徐修聽着房東太太的轉告,面色愈加陰沉。蘇音明顯是記得昨晚的事,所以她才會拜托房東太太向自己轉達感激之情。

五指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徐修盯着屏幕上空空如也的消息欄,眸中閃過一絲惱怒。

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可是蘇音還是沒有回自己的信息。

空落落的屏幕上只有兩條簡短的消息:

【明心:昨晚多謝你的照顧,給你造成麻煩了,抱歉。】

【徐修:你在哪?】

像是在機場等待一艘船,手機遲遲沒有收到短信的提醒。

徐修煩躁地将手機扔到枕頭上,仰頭躺在床上。他的房間和蘇音的格局是一樣的,拱形的房頂中間是古色古香的吊燈,燈罩是半圓镂空的,可以清楚地看見光源。

徐修半仰着,修長的雙腿随意地交疊在一起,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精致的鎖骨。

在發覺自己對蘇音異樣的感情後,徐修明顯地退縮了。他對蘇音,止于情終于禮,無論如何,她都是秦穆陽的妻子,自己好友的愛人。

可是現在她已經離婚了,徹底和秦穆陽脫離了關系。

徐修翻了個身,目光正對着窗臺處一盆小巧的仙人掌,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經送給蘇音的第一件禮物,那是他随便從園藝市場淘的。

當時不過是想培養蘇音養花的興趣,好讓她轉移注意力。後來蘇音離開秦家的時候,唯一帶走的也只有那盆仙人掌。

那一刻,徐修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好像心底的某一處,突然被人填滿了一般。

後來翻蘇音的微博,徐修自然也看見了她将自己做的餅幹發在微博上,還有那一條她回複粉絲的留言。

【一個很好的人送的。】

嚴格來說,那應該是他們的第三次見面。徐修那時對蘇音,只是沒有了最初的抗拒,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居然會做餅幹哄她開心。

想到這,徐修的唇角慢慢向勾起,眉眼間都是笑意。

昨晚那個問題,他好像有了答案了呢。

因為天氣的原因,徐修回國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

日落西山,稀薄的陽光透過雲層,洋洋灑灑地照在街道上。

徐修拉着行李箱,行色匆匆地往家趕。車輪子發出“咕嚕咕嚕”的滾動聲,在安靜的樓道中尤為明顯。

電梯剛下降到最底層,就見明母匆匆地從裏面出來,差點和徐修撞了滿懷。

“伯母?”徐修握着手機的手突然一頓,詫異地看向來人。

明母一臉的焦灼,懷中還抱着一份文件。

聽見徐修的聲音後,明母抱歉地沖他笑了笑:“徐醫生,”她看了看徐修身後的行李箱,眼角一挑,“徐醫生是剛旅游回來嗎?”

“嗯,去了趟美國。”徐修點點頭,淺淺一笑。

自從看清自己的心意後,明母在徐修眼裏也不再是普通的鄰居了,再怎麽說,也算是未來的岳母了。

雖然到目前為止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明母“啊”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我們家明心也是剛從那裏散心回來呢。”

徐修剛想和明母寒暄幾句,就聽見明母悠悠地嘆了一聲:“也不知道明心怎麽想的,一回來就吵着要搬出去住,連房子都找好了。”

明母晃了晃手中提着的袋子:“這不,我剛才收拾房間,才發現她有東西還落在家裏,想着給她送過去。”

“嗳,不耽誤徐醫生你了,我還得給她爸送飯呢。”說着,明母急匆匆就想往外走。

“伯母,”徐修拉住明母的胳膊,試探地開口,“要不,我幫你去送?”

一個小時後,一輛銀灰色的車子停在了蘇音公寓樓下。

房子是慕子萱幫忙找的,蘇音從美國回來後,就直接搬了過來。小區的治安很好,出入都需要身份證的登記。徐修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得以進來。

夏日蟬聲鳴鳴,吵得人心煩意亂。

徐修望着副駕駛座上的東西,心下煩悶。明母的話仿若一盆冷水,徹底将他澆醒。

蘇音回來的第二天從家裏搬走了,是為了躲他嗎?

原本的滿腔熱血頃刻間消失殆盡,徐修的心裏沒來由的慌亂,他拿不準蘇音對自己是什麽感情,如果自己太過于冒進,會不會把人吓跑了。

向來果斷決絕的徐修第一次遇到了難題,坐在車裏猶豫不前,明母交給自己的紙袋子幾番被自己拿起,又再次放下。

他害怕面對蘇音,更害怕聽到那個不願聽到的答案。

夜幕降臨,城市的夜空不如田野一般明亮,只有少數的幾顆明星閃爍。

前方有車子熄火的聲音,徐修不經意地一瞥,下一秒整個人都呆住了。

從車裏下來的赫然是蘇音和林桉。

徐修不認得林桉,不過從兩人的言行舉止,也大概猜得出他們的關系并不疏遠。他驀地想起那個被自己遺忘的相親對象,當時自己好像還打電話給了秦穆陽?

還沒等徐修回過神來,林桉的手忽然落在蘇音肩上,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眼看着林桉的唇就要落在蘇音耳側,徐修猛地推開了車門,大吼了一聲:“明心!”

情感終于沖破了理智的牢籠,徐修“啪”的一聲關上了車門,大步流星地朝樹蔭下的兩人走去。

林桉其實剛下車就發現徐修了,男人不善的目光更加激起他的表演欲。

“我贏了。”林桉湊近蘇音耳邊,輕笑了一聲。

須臾又站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迎上徐修嗜血的目光。

背對着的原因,徐修沒有看見蘇音臉上促狹的笑意,只是在看見林桉臉上的笑意時,面色更加陰沉。

“徐,徐修?”蘇音像是才發現他一般,愣愣地回頭,“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給你送東西。”話到嘴邊,徐修忽然自作主張将“替伯母”三個字省去了,好像這樣就可以昭示自己和蘇音的關系不一般似的。

他上下打量了林桉一眼,勾唇道:“這位是?”只是那眼底卻絲毫沒有一點笑意。

林桉仿若沒察覺到他的敵意,淡淡地回之一笑:“林桉,”他瞥了蘇音一眼,似是不經意地提起,“徐先生是吧,常聽我們家明心提起過你……”

說着,大手就要往蘇音的方向攬去,只是手剛擡至半空,就看見對面的男人一把摟過女人的細腰,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多謝林先生送明心回來,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還未等蘇音答話,徐修已經不由分說地連人帶包一齊帶走了。

大手緊緊扣着蘇音的肩膀,似乎是怕她逃走一般。

“徐修,你幹什麽?”一直到進了電梯,蘇音才掙脫開徐修的束縛,她揉了揉紅腫的肩膀,一臉的不悅,“你弄疼我了。”

電梯裏的空間狹□□仄,壓得人喘不過氣。

徐修盯着蘇音澄澈的眸子,忽的往前一步,将人逼到角落。結實有力的手臂撐在蘇音耳側,聲音低沉嘶啞:“那天晚上的問題,我還沒回答你。”

他勾唇,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蘇音脖頸:“明心,我喜歡你。”

“想作為你的男朋友為你烘烤餅幹哄你開心,教你做甜品,送你喜歡的禮物。還有,”他頓了頓,聲線溫柔,“能光明正大地為你遮風擋雨。”

而不是每次都是借着他人的名義,鬼鬼祟祟。

……

徐修的星圖在他表白當天就達到八顆星,而秦穆陽的星圖,則在知道徐修和蘇音在一起時達到巅峰。

這一世的蘇音并沒有和徐修結婚,他們只是作為戀人相互扶持過完了一輩子。

為了完成明心的遺願,蘇音一直等到明心父母離世後才從世界抽離。離開的那天,她看着徐修的面孔,難得發善心問了一句:“徐修,你這一輩子,有後悔的事嗎?”

她以為徐修會回答沒有和自己結婚這件事,沒想到男人只說了一句話:“有。”他握着蘇音的手,目光溫柔如水,“後悔沒有早點遇見你。”

害你經歷了那麽多不開心的事。

蘇音最後還是在徐修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那個世界,魂魄離身的時候,男人悲痛欲絕的聲音仍停留在耳際。

就算知道蘇音不久于世時,徐修也未曾在她面前露過半點絕望。

這個男人,總是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自己面前。

“主人,你的心不會痛嗎?”六六六望着哭成淚人的徐修,心下一顫。他原本以為蘇音會陪着徐修走完一生,沒想到明家父母剛走,蘇音也離開了。

聽見他的話,蘇音淡淡地瞥了六六六一眼,聲音清冷:“我又沒有心,何來痛之說?”

說着,大手一揮,準備進入下一個世界。

六六六不知道,很久之前,蘇音就将她的心丢了,只因為那人的一句話。

---心是什麽?

---一個會讓你痛的東西。

---那我不要了便是。

從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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