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笑一個,會不會?”葉訣道。

這簡直是明知故問,正常人哪有不會笑的道理?但若是正常人,定然知道葉訣在調侃自己。

而阿楓像回答私塾先生的問題一樣,認真說出答案:“會的。”

“那就笑一個。”葉訣催促。

阿楓的眉頭輕輕皺起,很明顯這個要求對他頗有難度,他微微偏頭嘗試着用力,最終一側的唇角像抽風似的抽了抽,不得已放棄,一本正經問:“為什麽要笑?”

“因為我想看,你笑一笑肯定特好看。”葉訣有點無賴了。

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阿楓的面龐輪廓秀氣,骨相極美,待長大後定是美豔絕倫,若是笑,肯定特可愛。

另外一點很重要,阿楓來了好幾天,一直是面無表情抑或畏懼驚恐,細細回想下來竟從沒笑過,怕是曾經的日子生不如死,阿楓心中的傷難以愈合。

那更應該笑了!

葉訣伸手撩開烏黑的碎發,刻意避開劍痕,手指順着面龐的輪廓下移動,輕柔的撚起少年的下巴。

他心中不禁感慨,這劍痕不但沒削弱少年的清隽,竟平添了幾絲淩厲之感,可惜沒有靈脈,若不然定是個潇灑帥氣的劍修。

“大、大人。”阿楓向後一避。

“笑一笑。”葉訣的語氣十分霸道,捏着少年的下巴不肯放手,像勾欄瓦舍裏的浪蕩公子,非把持着美人不放,占便宜似的。

阿楓已經手足無措,他臉上除了戰戰兢兢的慌亂和面無表情的木偶人外,難得出現了第三種神情——耳垂飛起一抹薄紅。

嘶,這也太不經逗了!葉訣被震驚了一瞬,良心發現移開了手,後知後覺,他的舉動有些過分了。

可他葉訣是誰?孤鶴峰的仙君,兼任十幾個邪妖小弟的老大,令人聞風色變的金丹大妖,怎麽可能認錯?

葉訣咳嗽幾下掩飾尴尬,冷冷道:“當小弟呢,就要有小弟的自覺,像笑一笑哄主人這種事,你應該學着适應。”

而後欲蓋彌彰問:“懂不懂?”

阿楓輕輕點了下頭。

葉訣頓時心情大好,他将木盒中的三種藥膏分別塗上少年手臂的不同區域,順便又抛了幾個小光球到少年身上。

而後把狐三招呼過來,要他仔細盯着哪瓶藥膏起效快,自己悠悠然回房睡覺去了。

狐三進屋一掃過少年的臉,毫不意外地瞄到他粉紅的耳垂,奇道:“你受涼了?為何耳垂會這般的紅?”

阿楓如實回答:“大人在教我當小弟。”

“啪嗒”,狐三手裏的茶杯摔到了地上,狹長的狐眼中滿是震驚,他方才聽到了什麽?老大親自教阿楓?

“小弟還用教麽。”他嘟囔着,酸溜溜道:“這東西都是無師自通,老大還教你?”

“啊?”阿楓驚訝。

狐三一看,立刻換了語氣補充道:“當然,你笨笨的,自然要單獨教你了!”

原來是因為我笨......

阿楓默默低下頭,手指拽緊衣角,對自己麻煩大人的行徑十分內疚。

狐三看到這副模樣,更是差點氣得吐出一口老血,偏偏不能表露出來,順手掰開一個桔子狂嚼一通。

葉訣回到卧房,這客棧的小妖們似乎摸清了他嗜睡的習性,床榻已經被工整鋪好,錦被下墊着幾個小小的暖爐,手一探進去,被窩暖暖的。

他掀開被子便鑽了進去,稍稍酸痛的肩膀被暖意包裹,他很快昏昏欲睡。

朦胧間,室內的景物變幻了模樣,春日桃花雀鳥的白紗床幔被無線拉長,檀香的味道愈發重了,聞得他腦袋生疼,還有身上的錦被,越來越沉,讓人喘不過氣來。

葉訣難受地動動身子,難受的感覺并沒有消減,他頭暈目眩,身體發燙一陣陣冒汗,不知自己到底怎麽了,若說是神玉發作,合該心悸難受,怎會這般的燥熱?

胸前仿佛湧出一股熱流,沖擊着五髒六腑,體內的溫度漸漸升高,整個人像浸泡在溫泉中,臉頰發燙。

“這怎麽啦。”葉訣迷迷糊糊地抱怨一聲,擡腳踢掉了被子,身體稍微舒服些,他又擡手捂住自己胸口處,揉了揉。

“咦?”葉訣好生奇怪,他明明捂得是自己胸口,觸感怎麽是一片毛絨絨?莫非狐三又吃醋跑到他被窩裏求安慰了?

他心裏不禁吐槽,這狐三挺大只狐了,一手能打趴三個青松派弟子,怎麽還是小孩子脾性?嘴裏剛想斥責,心卻軟了,手中用力揉了下。

“好了、好了,本座還是喜歡小狐貍的。”葉訣閉眼念叨着。

然而這手揉着揉着便不對勁了,他發現狐三的皮毛越揉越軟,如一匹上好的絲綢般順滑,手心癢癢的觸動了腦海中的某處萌點,摸幾下便上瘾了,不肯放手。

狐三肯定喜歡我多摸他幾下。葉訣想到這點,手裏的動作更是肆無忌憚,順着捋一下,逆着搓一次,玩得好不熱鬧,身體的不适也逐漸緩解。

“嘿嘿,真軟啊。”葉訣想着,美滋滋進入了夢想。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葉訣懶洋洋從床上爬起來,及腰的墨發披散在身後,外間天色大亮,樓下響起悠長的叫賣聲,是鮮魚湯面。

他雖已辟谷,但心裏癢癢的想嘗一碗,披上外袍打開房門,開口想招呼狐三,擡眼便撞上了一只渾身雪白的小蛇。

小白蛇連話都不會說了,綠豆般大小的雙眼激動地仰望着仙君,蛇尾摔得“啪啪”作響。

葉訣斂袍回憶着:“我記得你,你叫......”

好吧,他不記得這只小白蛇了,連有沒有這號小弟都不甚清楚,但又不想傷了小弟的心,只能裝一裝。

誰知效果十分明顯,小白蛇激動得渾身上下泛起了粉色,大喊道:“我叫幺阿雪!”

“嗯,阿雪。”葉訣點點頭,高深莫測道:“樓下的鮮魚湯面聽着不錯,本座久居深山,已好久未嘗到這種美味了。”

阿雪小弟十分上道,忙說:“我這就給老大買回一碗來!”

真會看眼色,以後定然前途無量!葉訣心裏忍不住誇了一句。

“老大還有何需要,幺阿雪一齊給您買回來!”

其他的需要葉訣剛要擺擺手說不用,腦海中猛然浮現起昨日的阿楓,連笑都不會,也是,待久了阿鼻地獄,誰能一下子适應人間的暖陽呢?

不如買些話本來,給阿楓念幾次,讓他重新感受下人間的暖意。

“話本。”葉訣簡短道:“你們常看的......”

話未說完,懷中的玉牌突然啊亮起,葉訣拿出一看,玉牌上浮現的名字,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竟然是他大師兄,蕭鳴泓!

他拿着玉牌就欲轉身回屋。

“老大、老大,到底是什麽話本啊?”小白蛇在他身後追問。

“好看的就行!”葉訣匆匆丢下一句,哐得合上木門。

葉訣快步走到屏風後,沉心靜氣,輕點玉牌,“師兄。”

聲音冷淡疏離,好似自萬年冰凍的雪山歸來,冷意直直能寒到人骨子裏。

他下一句話放緩語氣,淡淡道:“師兄有何要事?”

這句話從語氣到內容可以稱得上滴水不漏,蕭鳴泓絲毫沒察覺出異樣,只問:“在哪兒呢?叫人去居所尋你,你卻不在。”

“侍童們聒噪。”葉訣随意道,特地頓了一下,又回:“我在後山。”

“哎呦,你院中的侍童都撤掉了,可總不能一個灑掃的人也不留啊,你說你要喝個茶水還得自己去煮......乖,下次挑幾個安靜的給你送去。”蕭鳴泓唠叨一大堆,終于點題:

“馬上回來一趟,藏藥閣,有事找你。”

而後蕭鳴泓單方面掐斷了玉牌通話。

葉訣一懵,望向窗外的遙遙青山,依稀回憶起方才他編出的方位。

“我在後山。”

!!!

他推開房門,幾乎是飛一般地旋出客棧外躍至空中。

“老大、老大!”小白蛇朝背影不住的呼喊着,然而幾息間,天空只剩下一個模糊的黑點。

“怎麽了?老大回孤鶴峰一趟而已,你急什麽?”狐三頂着兩個黑眼圈走下樓,他奉葉訣的命令看顧了阿楓整整一個晚上,方才出門。

小白蛇見狀,趕忙甩着小尾巴上前說明了話本之事,同時委屈道:“話本種類繁多,快意恩仇、花前月下,老大到底喜歡看哪種?”

“這......”狐三也為難了,他頭一次知道老大喜歡看話本。

而小白蛇低頭抱怨着:“我想追問的時候,老大竟轉身合上了房門不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嫌我太笨了。”

不理人?狐三的眉頭皺得越發緊,回顧往常老大的喜好,細細揣測,直到他走到大廳時,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拍手高呼原來如此!

什麽話本,能讓老大罕見的發火

什麽話本,能讓老大關門不理人?

什麽話本,是只有他狐三能想出來的?

“老大說得果然對。”狐三遙望天空,滿臉傲然:“當小弟也是一門學問,像我這種聰明的狐貍,當然能精準揣測到老大的心意,旁人皆不能及。”

盤在地上的小白蛇見狀很是疑惑,但狐三這般自負,他也只能捧場道一句:“當然。”

哼。狐三翹着鼻子,哼着小調跨出客棧大門。

“狐三,你幹什麽去?”

“買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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