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是不是對節制的定義有什麽誤解?你這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什麽?”沈卓禮黑眸帶了些邪氣,笑着看他。
“分明就是荒yin無度!”
沈卓禮看着英俊的青年臉脹得通紅的樣子,反而笑了,他饒有興致的摸了摸下巴。
他是不是該讓這家夥見識一下,真正的荒yin無度是什麽樣子?
“行了,我今天不鬧你,你下午不是還要去參加什麽活動嗎?抓緊時間睡會兒,到時間了我叫你。”
翟思洛點點頭,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剛要閉眼,他忽然想到什麽,撐起身體,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卓禮,朝他伸出手。
沈卓禮不明所以,看着他向上的掌心。
“我說了,不準喝雪碧,等放到常溫再說。”
翟思洛搖頭,“不是,我之前給你的東西,還沒有還我!”
看這翟思洛義正言辭的樣子,沈卓禮忍不住回想了一下翟思洛什麽時候給過他東西他沒還的了,可怎麽都沒想起來。難道這家夥是在套路他嗎?
他有些疑惑,思考了幾秒,抓着翟思洛的手,在他的手掌心親了親。
“好了,趕緊睡覺。”
翟思洛再次搖了搖頭,從沙發上坐起來,繼續向他伸手。他臉上帶了些窘迫,但目光依然堅定和明亮的看着對面的男人。
“你再仔細想想,有什麽沒有還給我。”
沈卓禮看着他右手手指,忽然間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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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微微低頭,撥開襯衣領口,從脖子那裏取下了一條戒指項鏈。
那天翟思洛把訂婚戒指還給他之後,他就找了條細細的同色銀鏈,把戒指串了起來,一直都把戒指帶在身邊。
翟思洛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把戒指戴在身上,有些驚訝的同時,又有些愧疚。
沈卓禮神情苦惱地看着手裏的戒指項鏈,“怎麽辦?戴了太久我都舍不得摘下來了。要不我再給你買個新的?”
“不行,我就要這條,再新再貴的也沒用。”
沈卓禮無奈一笑,低頭把那條挂了戒指的項鏈給翟思洛帶上。
翟思洛握着項鏈上的戒指,心滿意足的在微涼的金屬表面親了親。
沈卓禮看着他眉眼帶笑的樣子,心底軟得一塌糊塗,他摸了摸翟思洛的耳垂,正想親他,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沈卓禮眉頭微皺。
是醫院副院長打來的電話。
“沈院長,您好。”
那頭不知說了什麽,他臉色變了變,眸中各種複雜的情緒閃過。
挂了電話,翟思洛意識到氣氛不對,光腳從沙發上下來,有些擔憂的看着他。
“卓禮哥哥,怎麽了?”
“沈正德的病情今天突然惡化,現在在ICU搶救,醫生剛下了病危通知。”
**
得知沈正德躺在ICU裏時,整個沈家都亂了套。
老爺子還沒有立遺囑,現在又是沈卓禮把持着公司的大權,等老爺子一走,沈卓禮要是把他留下來的遺産全部鯨吞,那沈正德的其他後代可就什麽都分不到了。他們必須趕在沈卓禮之前讓老爺子立下遺囑。
沈卓禮和翟思洛剛下車,就看到醫院門口停着一排黑色的豪車,有個帶了一串八的車牌十分紮眼,正是沈維希的。
翟思洛慶幸這家私立醫院隐秘性好,保安工作也做得到位,并沒有閑雜人等,不然他和沈卓禮要是在這露面被有心人看到,明天兩人肯定會上八卦雜志的頭條。
進醫院大門前,沈卓禮問他,“小洛,你确定不在車裏等嗎?到時候進了醫院,場面可能不太好看。”
翟思洛搖了搖頭,握了他的手一下。
“沒事,反正下午的通告也取消了,我跟你一塊進去,看看那些人還有什麽招。”
兩人剛走到醫院大廳,就碰到了從另一個門口進來的沈維希和沈維傑。
沈維傑那次車禍受傷後,在醫院躺了足足三個月才下地,現在右腿還留着車禍的後遺症,走路一瘸一拐的,不太自然。看到沈卓禮和翟思洛出現,他眼中頓時露出仇恨的光。
一想到父親現在被關在牢房裏受苦,他就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沈卓禮,然而他心裏也清楚,沈卓禮現在是他輕易不能惹的,他吃的教訓已經夠多了,何況住院了這幾個月也把他的心性磨平了些,他明白自己只能等待,不能輕舉妄動。
反倒是性格一向沉穩的沈維希看到翟思洛跟着沈卓禮一起進來,眼睛瞪大,快步走過去,不甘的揪住了沈卓禮的衣領。
“沈卓禮,你把小洛帶到這裏來幹什麽?你是不是非要把爺爺活活氣死不可?!”
沈卓禮示意身後的保镖不要輕舉妄動,他掰開沈維希的手,面無表情道,“沈正德早就知道我跟小洛的關系了。”
“你!你這個人渣,你竟然還帶着小洛去了爺爺面前,爺爺肯定是被你給氣成這樣的!”沈維希破口大罵,眼睛都氣紅了。
“沈維希,是我自己想來這兒的。你不要好賴不分,在這兒大喊大叫,打擾其他病人的清靜。”翟思洛皺眉看着他。
沈維希被他嫌棄而挑剔的目光看着,心頭像被什麽紮了一下。
“哥,別管他們了,我們趕緊去看爺爺才是正事。”
沈維傑拉了拉他的胳膊。
沈維希不甘地瞪了沈卓禮一眼,跟着沈維傑先進了電梯。
沈建軍夫妻倆和沈建業的妻子都等在病房外,沈維希和沈維傑一出現,沈建業的妻子眼眶變紅了,緊緊摟住沈維傑的肩膀,開始低聲哭泣。
沈建軍看到兒子,正想跟他說什麽,後面的電梯叮的響了一下,沈卓禮和翟思洛一前一後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镖。
走廊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冷凝。
翟思洛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對沈家其他人他并沒有什麽感情。來這純粹是想見沈爺爺最後一面,畢竟他是沈卓禮的父親。
他不想惹事,然而沈建業的妻子一看到他便皺起細細的眉毛,眸中露出嘲諷的光。
“有些人臉皮還真是厚啊,早就跟沈家退婚了,現在還涎皮賴臉地跑過來幹什麽,我最讨厭的就是這種假惺惺的人。”
沈維傑也忍不住跟着嘲諷,“人家那是攀上了新的高枝,當然要急着表現了。”
沈維傑話音剛落,就被身旁的沈維希用力瞪了一眼。
“你說什麽呢?小洛是來看爺爺的,不懂怎麽說話就閉嘴。”
沈建業的妻子看到他維護翟思洛,更加不滿了,仗着自己是長輩,陰陽怪氣道,“維希,我可是在幫你說話。本來今天就是沈家的事,他一個外人跑過來摻和幹嘛,還是說,他特地過來看咱們笑話的?”
“你也知道自己是個笑話?”沈卓禮忽然開口,沒有一絲感情的黑眸冷冷看着穿金戴銀的女人。
“王女士,你現在還能過着這麽優越的生活,是因為誰,我想你心裏清楚。不想落得跟你丈夫一樣的下場,就乖乖閉緊嘴巴,不要做些自取其辱的事。”
女人看着他毫無溫度的眼睛,心中一凜。她沒想到沈卓禮竟然會這麽維護翟思洛。她不敢惹沈卓禮,本來想找個軟柿子捏,沒想到反倒沾了一手的刺。看沈卓禮這麽維護翟思洛的樣子,難道坊間的那些傳言是真的嗎……
幾人正僵持時,手術燈熄滅,Icu的大門打開,主治醫生摘了手套,迎面向幾人走來。
沈建軍和沈維希連忙焦急地迎上去,問沈正德的情況。
主治醫生卻沒有看他們,只是看向沈卓禮,用有些嘆息的語氣道,“老爺子的時間可能不多了,這幾天準備一下後事吧。”
聽到這個消息,沈維希整個人晃了晃,臉色蒼白的抓住醫生的袖子。
“醫生,怎麽會這樣?!我爺爺之前在這兒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麽病情突然就惡化了?”
“老爺子本來就有很多基礎疾病,只是之前一直控制的比較好,最近天氣開始降溫,老爺子又不配合治療,所以才日漸惡化。抱歉,我們也愛莫能助。”
沈維希看着他一臉無能為力的樣子,眼眶一紅,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沈建軍也大受打擊,後退幾步,無神的坐在長椅上。
只有王素娥眼眶裏含着淚,又湊上去問醫生,臉色慌張,“醫生,那老爺子有沒有交代什麽後事,立遺囑什麽的?”
“病人暫時沒辦法開口說話,等病情平穩一點再說吧。”
“那老爺子要是一直醒不了,也沒辦法開口說話,遺囑怎麽辦呢?醫生,你得想想辦法啊。”
翟思洛看着沈家的人跟主治醫生糾纏不休,輕嘆了口氣。他有些擔心沈卓禮,正想找他,卻發現男人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長廊的盡頭,高挑的身影站在半開的窗戶後,不知在想什麽。
翟思洛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
沈卓禮手裏有根煙,卻沒點,就這麽夾在手心。他視線落在窗外的廣玉蘭上,廣玉蘭寬大的葉子幾乎快掉光了,嶙峋的樹幹顯出一種凄涼的美。
微涼的秋風吹進來,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讓翟思洛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卓禮哥哥,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沈卓禮手心夾着煙,在窗臺上一點點碾碎。他瞥了眼走廊另一頭的情景,嘴角扯了扯。
“等沈正德的病情穩定一些,我會讓律師過來做遺産公證。”
**
沈卓禮這個決定被沈家人知道後,幾乎沒有一個人敢相信。讓律師過來做公證豈不是說明沈老爺子可以自由的分配他的遺産,不用受制于沈卓禮了?
沈卓禮會這麽好心,把沈家的財産對他們拱手相讓嗎?
所有人都覺得這肯定是沈卓禮新策劃的陷阱,又或者裏面藏着什麽陰謀,然而隔天,看到出現在病房外的律師和書記員,他們才意識到沈卓禮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卓總,老爺子今天能開口說話了,意識也比較清醒,待會兒律師就可以進去做筆錄,書記員也可以在一旁公證。”
沈卓禮點點頭,餘光看到一個瘦高的身影從走廊另一頭走來,微微有些詫異。
沈琳來的比他想象中還快,看來她一接到沈正德病重的消息,就立刻坐了最快的飛機趕過來。
“卓禮,這幾天辛苦你了。”自從上次的合作後,沈琳是沈家唯一見到他還會有好臉色的人。
“主要是張醫生他們辛苦,我沒做什麽。公證馬上就要開始,你待會兒跟他們一起進去聽吧。”
沈琳有些詫異的看着他,“你不跟我一起進去嗎?”
沈卓禮笑了笑,語調有些自嘲,“我姓卓,不姓沈,跟你們進去幹什麽?”
沈琳一時有些語塞。
等她進了病房,沈家其他人已經齊了,見到她出現,都用有些責備的眼神看着她。
沈琳心裏清楚,他們還在記恨她之前把股份賣給沈卓禮的事,畢竟她幫着一個“外人”傷害了沈家的利益,現在這些所謂的親人見到她,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她也冷着臉,找了把凳子坐下,高高昂起頭,懶得理會他們。
律師見人到齊,便翻開記錄板,走到病床前,微微彎下腰,跟床上的沈正德開始講解遺囑公正的流程。
沈正德已經很虛弱了,渾濁的眼睛裏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死寂。律師在他耳邊重複了幾遍,他才慢慢聽懂了他的話。
“開始吧……”他嗓音嘶啞,大概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他現在的心态反而比之前要平和。
随後,他斷斷續續說的話讓所有人都震驚了,他竟然打算把自己剩下的遺産平分給除了沈卓禮之外的所有子女!
王素娥聽到老爺子的話心都寒了,沈琳這個背叛沈家的小姑子憑什麽能跟他丈夫分到一樣多的遺産,她明明應該什麽都得不到才對。
她丈夫犧牲最大,現在還在牢裏,為什麽老爺子就不肯多分一點給他們呢?
她心中怨恨的不行,然而見沈建軍沒有意見,也只能不甘的緊緊攥着膝蓋上裙子的布料。
沈琳聽到律師宣讀遺囑,也有些震驚,她來這兒其實不是為了争遺産,只是想來見老頭子最後一面,沒想到老頭子卻沒有記恨她之前的所作所為,還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
“沈琳小姐,沈老先生還有些話想跟你說。”律師忽然喊她的名字。
沈琳如夢初醒般站起身,有些恍惚的走到病床前。
沈老爺子看到她,渾濁的眼睛裏露出一絲亮光。大概是人之将死,他忽然意識到他前半輩子做的最錯誤的事就是把沈琳趕出了公司,讓這個女兒對他徹底心寒,之後才會跟沈卓禮合謀背叛他。
現在大限将至,再見到沈琳,想到她小時候粉雕玉镯,軟軟的捉着他的胳膊叫他爸爸的模樣,他一時悲從中來,後悔不已。
“小琳,爸爸想跟你道歉,當年我不應該讓你離開公司……你能原諒爸爸嗎?”
握着父親枯瘦的手掌,沈琳心頭像是被什麽用力揪了一下,她低下頭,眼眶裏熱淚湧出。她或許怨恨過他,然而看着已經時日無多的沈正德,她現在心裏半點恨意都沒了,只剩憐惜。
“爸,你放心吧,我原諒你了。”
“你大哥身體不好……維希和維傑又太年輕了,以後公司和家裏的事還得要你多幫襯……好嗎?”
沈琳含淚點點頭。
“把維希和維傑叫來吧,我跟他們倆說說話。”
立完遺囑的當天晚上,沈正德便在睡夢中去世了。
看着沈家人圍在他的病床前哭成了一團,沈卓禮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的去了走廊。
他剛要進電梯,身後忽然響起沈琳的聲音。
“還記得你之前答應過我一個條件嗎?”
沈卓禮腳步一頓,轉頭看她。之前沈琳把自己手上的股份賣給他時,向他提了一個條件,說之後如果有什麽事,沈卓禮必須幫她,沈卓禮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你說。”
“我之前賣給你的那部分股份,我想再買回來,可以嗎?”
沈卓禮沉默了幾秒,沈琳以為他不樂意,表情微變,正斟酌着該用什麽話來說服他時,對面的男人卻忽然笑了笑。
那個笑容讓沈林脊背有些發冷,覺得男人似乎已經看穿了自己。
“當然可以,我答應過的條件,自然說到做到。”
從醫院出來,外面下起了小雨,深秋的街道灑滿落葉。沈卓禮踩在落葉上,聽着腳下發出的樹葉碎裂的咯吱聲,心裏有種異樣的平靜。
一輛黑色賓利靜靜停在樹下。
司機看到他過來,連忙給他撐傘,替他打開車門。
“你怎麽淋濕了?之前讓你帶傘也不帶,萬一感冒了怎麽辦。”等在車裏的翟思洛看到他,有些擔憂的抽出紙巾,幫他擦了擦黑發上的水滴。
“他剛剛過世了。”
翟思洛動作一頓,很快就反應過來沈卓禮嘴裏的他是誰。
他沒說話,只是張開雙臂,默默抱住滿身水氣的男人。
沈卓禮伸手回報他,修長的手臂緊緊的扣在他腰上,用力的仿佛要把他融進自己的血肉裏。
男人語調嘶啞,“小洛,我是不是一個很差勁的人?把自己的親生父逼上了絕路,我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的一樣,是個無可救藥的人渣?”
翟思洛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別聽那些人亂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還讓老爺子立了遺囑。沈家那些人現在還能吃香的喝辣的,都是因為你的善良大度。”
翟思洛抱着他,心底像刀割一樣。這幾天沈家那些人在醫院是什麽樣子,沈卓禮又是如何應對的,他全都看在眼裏。他想到自己之前竟然還擔心沈卓禮會被仇恨蒙蔽心智,還跟他鬧脾氣,他就慚愧不已。
沈卓禮根本就不是那種會被仇恨扭曲的人,那些美好的品質始終都在他身上。
沈卓禮把臉埋在他脖子裏,像溺水的人抓着自己唯一的浮木,“小洛,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