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起聊聊
杜北燕還沒想好該說什麽,陳斯鵬已經對着咖啡廳的服務生打了個響指,穿着整齊的服務生走過來對着陳斯鵬微微欠身彬彬有禮的說道:“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麽?”
“麻煩給這位小姐點一杯咖啡。”
“好的,”服務員轉向杜北燕說道,“小姐,請問您要。。。”
“我、我不要咖啡。”杜北燕有些慌張的說道,她完全沒有料到陳斯鵬的舉動。
陳斯鵬微笑着說:“我說了我請你的。”
杜北燕有點結結巴巴的說:“可是,我說了,我其實根本就。。。”
“反正我都等了一下午了,如果什麽話都沒說就這麽回去,我有點為自己不值,就像你說的,我們只是随便聊聊,不是相親。”陳斯鵬和藹的打斷了她。
杜北燕微微歪着頭審視了他片刻後,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我可以要冰淇淋嗎?”
“沒問題。”陳斯鵬微微笑了一下,他轉向服務生問道:“有冰淇淋嗎?”
“有的,請問需要什麽口味?”
“巧克力。”杜北燕立刻接道,服務生對她微微欠了下身便走開了,杜北燕看上去比剛才放松多了,她笑着對陳斯鵬說:“說老實話,你剛才真把我吓了一跳。”
“哦?為什麽?”
“因為我根本就不想相親,所以每次相親我都是速戰速決盡早談崩,一般來說我會遲到,或者直接開門見山的告訴對方我根本就不想相親,平時只要使出這兩招來。相親對象基本就都被吓跑了,目前我的記錄是十一場連勝,所以你剛才居然沒有立刻離開,我确實覺得有點詫異。”
陳斯鵬聽了她的話不由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低沉渾厚,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跟着震顫了起來,他說道:“抱歉打破你的連勝記錄了。”
“沒關系,”杜北燕相當大度的說,“反正我們接下來只是随便聊聊,也不是真的相親,所以這場頂多算是平局。哦,對了,”她好奇的看着他的手指問道,“剛才你的手指是怎麽弄響的?”
“很簡單,我教你,”陳斯鵬把他的手伸到到桌子上給杜北燕演示着,他人雖長得又高又壯,但手指卻又瘦又長,杜北燕把她的大眼睛湊上來全神貫注的看着他的手。陳斯鵬一邊比劃一邊說道,“你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要貼緊,要注意他們貼合的角度,然後猛的用力。”他的食指快速的滑過他的大拇指,他的指間立刻響起了一聲清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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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厲害!”杜北燕相當佩服的點了點頭說道。
“這沒什麽的,你也試試。”陳斯鵬說道。
杜北燕伸出自己的手認真的模仿着陳斯鵬剛才的動作,但盡管她很努力,卻仍然打不出響指來。陳斯鵬用手支着下巴的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動作,她的手小小的,有些肉乎乎的,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杜北燕看上去有點像是一件玩具,她讓他想起一個大眼睛的塑料娃娃,或是一個毛茸茸的玩具兔子。
這時服務生把冰淇淋端了上來,陳斯鵬把冰淇淋推給她說:“好了,先吃你的吧,你的動作不對,經常練練就會了。”
杜北燕有些氣餒的放下來手指,她兩眼放光的看着面前的冰淇淋,舀了一大勺就送到了嘴裏,她開心的對陳斯鵬說:“味道好極了,你要不要嘗嘗?”
“算了,”陳斯鵬端起自己的咖啡呡了一口,“其實我剛才很想告訴你最好別吃冰淇淋,吃這麽涼的對身體不好,尤其是女孩子。”
杜北燕心滿意足的吃着冰淇淋美滋滋的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就是一座冰山我都能吃下去。”
陳斯鵬無可奈何的笑了笑,他問道:“聽說你是編輯?”
“恩。”
“那讓我猜猜你是什麽雜志的編輯,”陳斯鵬微眯着眼睛猜着,“是文摘類的?或是漫畫雜志?”
杜北燕一邊吃冰淇淋一邊說道:“你猜錯了,我是《金融界》股票投資板塊的編輯。”
陳斯鵬立刻一口咖啡嗆在了喉嚨裏,他放下杯子扭過頭去劇烈的咳起來,杜北燕詫異的問道:“你怎麽了?”
“沒、沒事。”陳斯鵬一邊咳嗽一邊說道。《金融界》是一家專業商業期刊,幾乎每家公司都會訂閱,陳斯鵬也幾乎期期都看,但他做夢也想不到那些滿篇專業術語的文字是一個長的像玩具兔子一樣的女孩編輯的。這時他突然明白為什麽他對杜北燕這個名字從一開始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好奇,原來他看過這個名字,就在上個月的《金融界》上,一篇關于航空板塊股票走勢的預測分析文章,那篇文章分析的很到位,他當時還認認真真的讀了一遍,文章的作者正是杜北燕,本來這個名字會随着無數雜七雜八的信息淹沒在他的腦海裏,但這個名字此時卻突然跳出來和眼前這個離奇的相親對象對上了號。
“上個月那篇關于航空股的分析文章是你寫的?”陳斯鵬問道。
“什麽航空股?”杜北燕放下勺子歪着腦袋想着,她看上去一副天然呆的樣子,陳斯鵬覺得她能寫出那種東西簡直就像個玄幻故事。杜北燕眨巴眨巴眼睛終于想起來了,她恍然大悟的說道:“确實有這麽一篇,其實那個版面是一個大學老師要寫的,但他臨時生病了,可雜志總不能開天窗嘛,我們社長讓我寫一篇湊數,我就瞎寫了一篇。”
“瞎寫?”陳斯鵬不可思議的說道,“但我覺得你分析的很到位,而且最後你預測H公司的股票會漲,但從當時的走勢來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你怎麽知道它就會漲?”
杜北燕答道:“是這樣的,最開始其實我也只是寫了一些宏觀政策分析和過去的走勢回顧,但是我們社長說最後一定要加一些預測,就好像算命的前面裝神弄鬼了半天,最後總得有點實質性的東西,然後我就把所有航空股的走勢K線圖都翻了出來,當時我覺得H公司的K線看上去那麽與衆不同,冥冥中它好像在對我說‘我馬上就要漲了你們愛怎想怎麽想去吧’,所以我就在文章的最後預測它一定會漲。”
陳斯鵬聽了她的話不由啞然失笑。“所以,它最後真漲了嗎?”杜北燕問道。
陳斯鵬點了點頭說:“真的漲了。”
杜北燕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早就知道那條奇特的K線一定有貓膩。”
陳斯鵬聽了她的話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要是我的員工,我非被你氣死不可。”
杜北燕嘆了口氣說:“我自己也知道我的工作态度不端正,我不喜歡我現在的工作,什麽宏觀政策啊,微觀走勢啊,看着都頭疼。”
“那你想做什麽?”
杜北燕放下勺子目光炯炯的說道:“我想能做一個職業偵探小說作家。”
“偵探小說作家?”陳斯鵬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杜北燕點點頭說道:“我希望能寫出這世界上最完美的犯罪,所謂偵探小說就是一方面不斷的設謎,另一方面又要不斷的解謎,兩方面不斷的向上攀升,直到達到一個接近永恒的狀态。”
陳斯鵬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平時除了商業期刊外幾乎從不看書,至于小說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看過的都不會超過5本,在他看來杜北燕的這個理想确實離奇了些。
“除了偵探小說作家外,我還有別的理想,比如周游世界。”杜北燕接着說道,“對了,你想周游世界嗎?”
“啊,不,除了出差我很少出門。”陳斯鵬答道、
“真可惜啊,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一定會去很多的地方,比如西藏,那是我最想去的地方之一,但一直沒有機會,我想親手摸摸用人的腿骨做的笛子,還有我想看看雅魯藏布江邊的天葬師,我想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處理死人的。”
“哦。”陳斯鵬應了一句,平時在生意場上和人應酬慣了的他一時竟完全接不上話,腿骨,屍體,一個女孩子怎麽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還有西藏有什麽好去的,那邊經常鬧事,萬一有去無回怎麽辦。
“你知道嗎,天葬師為了保證屍體會完全被禿鷹吃掉,會在屍體上塗一些調料,那你說那些人死之前可不可以選擇自己被做什麽什麽口味的呢?比如有的人選孜然味,有的人選紅燒味。”杜北燕自顧自的說道。
“這個。。。”陳斯鵬不知說些什麽好,他從沒考慮過自己死後做成什麽口味比較合适。
“你想過你死以後怎麽處理你的屍體嗎?”杜北燕突然問道。
陳斯鵬不由愣了一下,他還沒想明白自己死以後是做成孜然味好一些還是紅燒味更可口些,他覺得自己完全跟不上杜北燕的思維,他搖了搖頭說:“這個真沒想過。”
杜北燕一邊吃着冰淇淋一邊望着窗外說:“在瑞士有一種新的屍體處理辦法,就是用液氮把屍體迅速冷卻,然後再把屍體打成粉末,最後将粉末發酵做成花肥,在上面種一株花,我覺得這個方法真浪漫,死後變成一朵花,就好像生命還在延續一樣。”
陳斯鵬一手支着下巴沉默不語的聽着杜北燕漫無邊際的聊天,他從沒跟人聊過這些東西,雖然他不理解杜北燕,但他對這些離奇的話題卻興趣十足。
“你為什麽要來相親?”杜北燕突然又蹦到了另一個話題,“我聽我媽媽說你的條件非常好。”
“這個。。。”陳斯鵬略微沉吟了一下,對于杜北燕今天提出的第一個正常問題,他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他想了想簡單的說道:“年紀大了,想成家了,所以就來相親。”
“可是難道你一直沒有遇到合适的嗎?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杜北燕問道。
陳斯鵬笑了下說:“說老實話,我其實沒什麽要求,我……只是想找個女人過日子而已。”
“我知道你為什麽一直相親失敗了,你的态度很有問題。”杜北燕嚴肅的說道。
“态度?”陳斯鵬疑惑的問道。
杜北燕點了點頭說:“不管是自己尋找也好,還是別人安排相親也罷,這些活動的終極目的都是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不去聽從自己內心對愛情的追求,只是得過且過的想找個過日子的人的話,你是永遠找不到和你過日子的女人的。”
“愛情?”陳斯鵬聽了這句話不由失笑了,“我都34歲了,我這個年紀的男人都很現實的,愛情不是我讨論的東西。”
“但我認為不管多大年紀都不該放棄對愛情的追求啊,”杜北燕說道, “正因為歲數大了,經濟基礎已經穩定了,所以你反而可以更從容的去追求愛情了呀,我認為不管三十歲四十歲還是五十歲,人都不能放棄尋找自己喜歡的人,只要能找到真心喜歡的人,哪怕只是共度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也是幸福的啊。”
陳斯鵬看着杜北燕烏黑的大眼睛沉默了,自打當年初戀女友背棄他後他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了,可是今天杜北燕的一席話讓他意識到,他這麽多次的相親失敗,也許真的是因為潛意識裏他仍在找一個他愛的女人,随便找個女人過日子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他笑了下說:“不說我了,你呢?既然你這麽相信愛情,為什麽剛才你說你永遠不會把自己嫁出去?”
“這個嘛。。。”杜北燕沉吟了一下沒有回答他,她把頭轉向窗外不知看着什麽地方,她沉默了片刻後突然站起身來說道:“外面要下雨了,我該走了,謝謝你的冰淇淋。”說罷頭也不回的跑了。
“我說你等等!”陳斯鵬匆忙的把帳結了追了出去,在咖啡店外面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處他追上了正在等紅綠燈的杜北燕,他跑過來的時候交通燈正好變成了綠色,他大步走上去一把握住了正要過馬路的杜北燕的胳膊,杜北燕轉頭看見是他吃驚的問道:“你來幹什麽?”
“留個聯系方式給我怎麽樣。”陳思鵬看着她說。
杜北燕有些慌張的擺了擺手說:“不行,我說過的,我相親只見一面。。。”
“我們剛才并沒有相親,只是随便的聊了聊,”陳斯鵬打斷她說道,“ 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只是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再跟你一起這麽随便聊聊。”
“我。。。”杜北燕看着他眼裏現出一種恍惚的神色,那種眼神讓陳斯鵬覺得她仿佛在一個離他很遠的地方,他輕輕晃了晃她說,“就留個電話,嗯?”
杜北燕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她突然抽出自己的胳膊像只兔子一樣一溜煙穿過了馬路,陳斯鵬想追上去,但這時信號燈又變成了紅燈,車流把他隔在了馬路的這邊,他眼睜睜的看着杜北燕不見了。
陳斯鵬一直站在路邊望着她消失的地方,他聽見自己心底一個聲音清楚的告訴他,他還想再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