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特的相親對象

初秋的天氣已經開始透着點涼意,但這家高檔咖啡廳明亮的落地窗卻把秋天的涼意都擋在了外面,咖啡廳裏慵懶的爵士樂在空氣中緩緩流淌着,咖啡的香氣蒸騰成一種微醺的暧昧,橘黃色的燈光給這裏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層迷離的光,角落裏坐着幾對竊竊私語的男女,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戀人,在這個場景中他們看上去都像戀愛中的人,欲語還休的缱绻在他們彼此的眼神間萦繞着。這個地方有一種讓人不自覺就入戲的魔力,把這裏當做男女約會的場所真的是再合适不過了。

一整個下午天空都是是欲雨的柔和灰色,淡淡的天光把臨街那一排桌子照的亮亮堂堂,這使得臨街的桌子缺乏那種缱绻暧昧的氛圍,幾乎沒有人選擇坐在這裏,除了那個穿着一身灰西裝的男人。他的身材非常高大,那張咖啡桌的尺寸對他而言似乎小了一點,他在桌子下面只能勉強伸開自己的長腿。他的長相說不上英俊,但五官都長的很端正,他臉上那種深藏不露的沉着也給這張普通的臉增添了一種令人難以忘懷的魅力。他一身上下全是名牌,上檔次又毫不浮誇,一頭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頭發長短恰到好處。他看上去既不老也并不年輕,他正處在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階段,就仿佛一杯上好的紅酒,用不着過多的展示自己,只是簡簡單單的坐在那裏,就散發出令人難以抗拒的男性魅力。

陳斯鵬在那兒已經坐了快一個下午了,中間只是偶爾端起早已涼透的咖啡抿一口。他一直望着窗外似乎在等什麽人,但是顯然他等的人始終沒有出現。他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四點多了。陳斯鵬暗想,他再等十分鐘,如果那個叫杜北燕的女人還不出現的話,他就去搞基。

陳斯鵬也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相親了,但一個像他這樣多金的成功男人居然要靠相親來解決個人問題,多少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作為一個年薪超過七位數的外企高管,三十四歲的陳斯鵬卻始終是光棍一根,他甚至連一個緋聞女友都沒有。公司裏年輕漂亮的女孩都想釣他這個金龜婿,但是他卻始終不為所動。今年年初公司給他安排了一個學歷能力都堪稱一流的漂亮女助理,這個女助理顯然也對他有意,全公司都拭目以待他們之間擦出激情的火花,但是大家意料中的事情非但沒有發生,半年後這個盤靓條順的女助理居然還毅然決然的辭職了,她走之前惡狠狠的留下了一句話:“他是個gay,他絕對是個gay!”

陳斯鵬回憶起那個女助理對自己的評價,嘴角不由浮起了一絲無奈的苦笑,一個三十四歲的單身男人卻毫不為女色所動,難怪他會收到這種評價。其實陳斯鵬又何嘗不想有個家,他年紀已經不小了,他渴望一個溫柔賢淑的女人做他的妻子,這幾年他也确實碰見過幾個還算中意的女人,但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走入婚姻的殿堂,這一切都源于他那場失敗的初戀。

十多年前的陳斯鵬還是個愣頭愣腦的小夥子,他對人生沒有太多的追求,只想找一個心愛的女人平平淡淡的過一生,在大學裏他邂逅了他的初戀女友,那是他人生中最刻骨銘心的一場戀情,他們分享了彼此的初吻、初夜以及數不清的美好的第一次,那時的陳斯鵬死心塌地的覺得這輩子就是她了。畢業以後陳斯鵬本打算帶女友回家鄉去,謀一份穩定的職業,然後盡早結婚,但是他的女友并不同意,那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執意要留在大城市裏,陳斯鵬為了她也留了下來。大城市裏的日子并不好過,一無所有的陳斯鵬獨自在這個鋼筋水泥的森林裏苦苦打拼着,他每月的工資三分之一補貼給女友當零用錢,剩下的除了基本開銷外全都存進銀行,他自己住地下室吃泡面卻舍不得自己的女孩受一點委屈,他們之間美好的未來是他每天最大的動力。就在陳斯鵬每天都扳着指頭算他再攢多少錢就能結婚的時候,那個仿佛惡俗電視劇一樣的情節卻發生在了他身上,有一天他突然收到了女友的一條短信:斯鵬,我看不到我們之間的未來,我們分手吧。

陳斯鵬剛收到這個短信的時候還以為這只是女友的一個玩笑,但等他反複撥女友的電話卻始終撥不通的時候他才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他瘋了一樣跑到女友租的房子去找她,但她卻已經搬走了,他跑到她單位去找她,她竟然已經辭職了——她就這麽人間蒸發了。他瘋狂的到處找她,最後還是女友的閨蜜看不下去了,這才支支吾吾的告訴了他真相,原來他的女友早就跟單位裏一個老外好上了,那個老外答應跟她結婚,他們現在已經一起去加拿大了。

陳斯鵬聽到這個消息當場就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甜美溫柔的女友能做出這種事來,他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件事發生後陳斯鵬把自己所有的存款捐給了希望工程,然後請了一周的假買了好幾箱啤酒屯在自己那間逼仄潮濕的地下室裏,他把自己在裏面關了整整一周。一周後,胡子拉碴滿目血絲的陳斯鵬回到了公司,他像變了個人一樣瘋狂的工作,哪怕累到住院,只要客戶一個電話他立刻就拔掉針頭奔赴公司處理業務。靠着這種不要命的工作精神,陳斯鵬在十年內從一個普通職員一步步走上了公司高管的職位,現在的他沉穩冷靜運籌帷幄,所有的人都要稱他一聲陳總,人們以為他從來就是這樣一個成功的男人,已經沒人記得十年前那個溫柔又對未來充滿希望的陳斯鵬了,他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如今他擁有了一切,卻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共度一生的女人了,當年的那場情殇讓他再也沒辦法全心的投入一場戀情中去,他覺得自己對女人這種動物已經徹底失望了。他也想過游戲人間,用金錢去買肉體,但他沒辦法這麽去糟蹋自己糟蹋別人,于是他就一個人單了這麽多年,連他自己都懷疑他是不是要心理變态了。

近幾年他歲數大了,工作上已經沒那麽拼命了,他也開始考慮過找個靠譜的女人成家。他的口風一放出去,立刻有無數人熱心的為他做媒,當那些媒人問他有什麽條件的時候,陳斯鵬想了下很認真的告訴媒人,只要是個女人。大家以為他在開玩笑,但這确确實實是他的心裏話,他就想找個女人踏實的過日子,僅此而已。從那以後,陳斯鵬參加了一場又一場相親,他也确實遇到了幾個感覺還不錯的女人,但漸漸的都沒了下文,而主動退出的那個人總是他,也難怪別人會懷疑他是gay,也許他只是還沒準備好去愛一個人吧。漸漸也沒有人熱心為他安排相親了,他自己也厭倦了那些程式化的相親約會,這兩年他身邊連個經常聯系的女人都沒有。

陳斯鵬這次相親的起因是幾周前的那場大學同學聚會,在聚會上他意外遇到了初戀女友,當時他尴尬極了,要是早知道他的初戀女友會來,他死都不會參加這場同學會。聚會進行到一半他就逃也似的的走了,他找了間小酒吧把自己灌的爛醉,然後像個神經病一樣撥通了自己好友胡俊的電話。胡俊本是陳斯鵬同一家公司的同事,雖然前兩年跳槽走了,但他們之間一直保持着聯系。陳斯鵬在電話裏前言不搭後語的講着這些年自己心裏的傷痛,也不管胡俊是不是在聽,可是講到最後他的心裏卻漸漸敞亮起來,一個糾結了他将近十年的結就這麽在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時刻自己解開了。

就在這次醉酒事件後不久,陳斯鵬接到了胡俊的一個電話,他在電話裏開門見山的說:“老陳,找個老婆吧,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你不是真是 gay吧。”

“你胡說什麽。。。”陳斯鵬在電話裏就欲發作。

“我說,我介紹個女孩給你認識吧,”胡俊打斷他說道,“是我老媽朋友的女兒,24歲,在雜志社做編輯,挺不錯的女孩。”

陳斯鵬聽了他的話不由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胡俊也加入給他做媒的行列了。24歲,陳斯鵬暗暗思忖着,和他整整差十歲,說老實話,年齡上他覺得對方有些小了,那個年齡段的女孩子給他的感覺似乎都是做作又虛榮。

“我說你到底什麽意見,我還等着給我老媽回話呢。”胡俊不耐煩的說道。

“我見。”陳斯鵬幾乎是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有些詫異自己的爽快,他想也許是他太久沒接觸過女人了。

“那我就回我老媽話咯,估計明天就能安排你們見面了。”

“她叫什麽名字?”陳斯鵬問道。

“杜北燕。”

杜北燕。陳斯鵬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這是個很普通的名字,但他卻突然對這個杜北燕有些好奇,這種對相親對象的新奇感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我說,老陳,如果你這次再失敗的話,就認真考慮一下找個男朋友吧。”胡俊在電話那邊一本正經的說道。

陳斯鵬笑了下說:“如果再談崩的話,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的。”

不知是出于胡俊的這句玩笑話,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陳斯鵬對于這次相親是真的有些上心的,本來約好三點見面,他兩點半就來了,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杜北燕卻遲遲沒有出現。陳斯鵬有些氣憤她怎麽第一次見面就敢遲到這麽久,那個杜北燕也許又是一個貪慕虛榮不靠譜的女人。但是随着等待的時間逐漸延長,陳斯鵬在焦躁中卻對那個杜北燕有了一絲好奇,盡管他覺得他們之間沒什麽希望,但他卻十分想看看這個放了他這麽久鴿子的女人到底長什麽樣,就這樣他在焦躁和好奇中坐在這裏等了杜北燕整整一個下午。

陳斯鵬不知是今天下午第幾次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已經四點半了,他最後一次下定決心,再等五分鐘,她要是再不來他就真走了。

就在這時,咖啡店的玻璃門被推開了,一個女孩子走了進來,她中等身高,半裙下露出一雙纖細的小腿,沒有染燙過的頭發随意的披在肩上,她長着一張娃娃臉,一眼讓人看不出年齡,圓圓的臉蛋上一雙像小孩子一樣圓溜溜的烏黑大眼睛格外的引人注目。陳斯鵬在她進來的那一刻沒來由的認定,她就是杜北燕。

果然那個女孩子環視了一周後眼神落在了陳斯鵬身上,她歪着腦袋審視的看了他半晌後走了過來,她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對他友好的笑了笑,說:“請問你是陳斯鵬嗎?我是杜北燕。”

這個簡單直白的開場白瞬間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陳斯鵬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也不由對她微微笑了。如今杜北燕終于在他的眼前了,但卻和他想象中的樣子沒有半點關系,她看上去既不虛榮也不傲慢,她與他心底裏那個慣常用來定義女性的模板迥然不同,她身上似乎帶着點特別的東西,但陳斯鵬也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麽。在見到她本人後陳斯鵬對她的好奇心卻越來越濃了,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他甚至連她為什麽遲到這麽久都忘了問了。

“很抱歉來遲了,”杜北燕繼續友好的微笑着說,“我是故意來遲的,我以為你已經走了,這樣我們就不用見面了,真沒想到你居然還坐在這裏,早知道你會等這麽久,我就早點來了。”

陳斯鵬聽了她的話不由愣住了,他做夢也想不到她會以這種話作為初次相親的開場白,而且用的還是類似“很高興見面”這種順理成章天經地義的語氣,她的笑容看上去友善又坦蕩,完全不像是在耍他,這場相親一上來就跳脫了陳斯鵬所熟悉的劇本,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你參加過很多相親嗎?”杜北燕突然問道。

“啊,原來參加過很多,”陳斯鵬答道,“這兩年裏這是第一次相親。 ”這場約會已經完全脫離了陳斯鵬的掌控,他只能跟随着杜北燕的節奏。

杜北燕點了點頭說:“看來你的相親經驗沒有我豐富,這次相親已經是我今年第十二次相親了。”

“你這麽年輕怎麽會一年相這麽多次親?”陳斯鵬詫異的問道,“哦,對了,你真有24歲嗎?我覺得你看上去就像個高中生。”

杜北燕笑着說道:“很多人都不相信,所以我總是把身份證帶在身上,不信你看。”說着她真從手提包裏掏出身份證遞給了陳斯鵬。陳斯鵬接過來一看,上面的號碼果然顯示她已經24歲了,他看了看身份證又看了看杜北燕說:“麻煩把劉海撩起來讓我看看。”

杜北燕哈哈笑着說:“不需要這麽認真的對比吧。”話雖這麽說,但她真的撩起了額頭上齊劉海,陳斯鵬對比了下她本人和照片後問道:“這是你什麽時候照的?”

“18歲,考大學之前.”

陳斯鵬笑笑說:“你現在看上去和18歲的時候一點區別都沒有。”

“我記得愛因斯坦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間,我總覺得我的時間似乎在過去的某一時刻突然停住了,有的時候真怕有一天我的時間會突然一下子從過去跳到現在,然後我就會發現我一直以為還存在的東西早就不見了,那種感覺一定很可怕吧。哦,對了,你多大了呢?”

“34,我比你整整大十歲。”陳斯鵬答道。

杜北燕一本正經的說道:“大十歲,真好啊,你刷新了我相親對象的年齡記錄。”

陳斯鵬聽了她的話不由失笑了,他覺得杜北燕似乎總能以一種他完全想不到的方式說出他完全想不到的話,比如她會以“很高興見到你”這樣的語氣告訴他她根本就不想來相親,再比如她會以這麽嚴肅的語氣講一件如此沒正經的事情。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會一年相那麽多次親呢,或者你可以先告訴我,你為什麽故意遲到,對這個問題我也很感興趣。”

杜北燕微笑着相當和善的說道:“我之所以遲到是因為我根本就不想來相親,之所以會相那麽多次親,是因為我相親有一個原則,只參加第一次相親,此後絕不聯系,我不會和任何人談婚論嫁,所以每次相親都不會有滿意的結果,我媽媽就會給我安排新的相親,直到我嫁出去為止。 ”

陳斯鵬饒有興趣的問道:“既然不願意相親,為什麽還要來呢?”

“我不來媽媽會擔心的,我這麽做是為了讓她安心。”

陳斯鵬想象不出杜北燕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她母親這麽急迫的要一年給她安排十二場相親,但是他覺得現在還不是打探她隐私的時候。他換了個話題問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把自己嫁出去?”

杜北燕粲然一笑答道:“我永遠都不會把自己嫁出去。”她說的輕松又自然,仿佛一般女孩子在說“我打算明年就把自己嫁出去”一樣,陳斯鵬不由再度詫異的挑起了眉毛。

“好了,”杜北燕輕松的舒了口氣說道,“既然已經講明白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也就用不着講那些死板的相親套話了,這個場合也就不是一個相親場合了,如果你不忙的話,我們就一起随便聊聊,如果你不願意再跟我耽擱時間的話你可以現在就走,我不會介意的,而且咖啡錢我來付。 ”

以陳斯鵬的行事準則他應該馬上就離開,可是他卻無法說服自己離開,自從他知道杜北燕這個名字,他對她的好奇就一直沒有停止過,這種好奇沒有随着她本人的出現有絲毫的減少,反而在成倍的遞增,這場相親已經超越了相親本身,他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他覺得他想要了解眼前這個奇怪的女孩兒。

陳斯鵬微微笑了下說:“我選留下來随便聊聊,不過咖啡錢還是我來付,而且我願意再請你喝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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