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致歉的福爾摩斯

《金融界》的編輯部設在市中心的一幢四層小樓裏,這座稍顯破舊的樓房擠在周圍高聳入雲的現代化摩天大樓中間,顯得有些寒碜。

現在還不到截稿期,編輯部裏相對清閑,編輯們或是在電腦前幹着自己的事,或是三兩聚在一起小聲聊着天。杜北燕的辦公桌在辦公室最裏面靠窗的位置,她正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發呆。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框眼鏡,小巧的鼻頭都有些被壓扁了,她那雙圓圓的大眼睛透過眼鏡片看顯得更大了。窗外的樹木已經開始掉葉子了,杜北燕仔細研究着那些黃葉在空中飄落的痕跡,她覺得那些葉子打着旋從空中飄落的樣子看上去真是美極了。

這時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杜北燕拿起手機一看,屏幕上跳出的是吳佳文的名字和她漂亮的頭像。吳佳文是杜北燕的大學室友,也是她不多的好朋友。

“喂,佳文。”杜北燕接起電話應道。

“北燕,周六有沒有空一起去逛街嘛。”聽她的聲音她似乎心情大好。

杜北燕相當了解的說:“怎麽這麽好興致,最近遇到帥哥了?”

吳佳文銀鈴一樣咯咯笑了起來,杜北燕笑笑說:“看你樂的,快從實招了吧。”

吳佳文有些興奮的說:“昨天我和同事去酒吧玩的時候真的碰到一個很不錯的哦,他看上去特別成熟特別有魅力,給人感覺好像什麽事情都搞的定一樣。”

“那不錯哦,你不是一直想找個成熟系的嘛,這回總算遇到符合你标準的了,那就趁這個機會趕緊把自己嫁了吧,我的紅包早就準備好了。”

“那我嫁人你一定要給我當伴娘哦,”吳佳文開心的說道。

杜北燕笑笑說:“瞧把你急的,看來你這回是真看對眼了,那你還在這裏浪費時間幹什麽,趕緊去聯系那個男的想辦法搞定他嘛。争取第三次約會就拉個小手親個小嘴,發展的好的話今年年底就結婚,明年年初就要孩子,明年這個時候你的孩子都滿地跑了。 ”

吳佳文聽了杜北燕的話再度開心的笑了起來:“哪有你說的那麽快,我還不知道他什麽想法呢,算了,還是見面聊吧,你周六能不能出來嘛。”

“我先看看周六有沒有要出稿的。”杜北燕說着翻看着桌上的臺歷,這時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她一看來電顯示不由有些緊張,這個電話是王小軍打來的。杜北燕和他住了近一個月已經基本摸清了他的逃課規律,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是他的鐵血班主任的課,他是絕沒膽子逃的,但他卻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杜北燕有點擔心他是不是又惹什麽事了。

杜北燕匆匆忙忙的對吳佳文說:“佳文,我有個緊急電話,先挂了,一會兒聯系。”說罷她匆匆挂了吳佳文的電話接通了王小軍的電話,她一接起電話就有些緊張的說道:“王小軍,你又惹什麽事了?”

可電話那邊卻傳來一個男人陌生的聲音:“我不是王小軍。”這個聲音厚重低沉,絕不是十七八歲男孩子的聲音。

杜北燕聽到這個聲音微微怔了一下,她沉默了幾秒鐘後語氣肯定的說道:“你是陳斯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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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邊的陳斯鵬驚訝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杜北燕反問道:“你又怎麽知道是我?”

電話那邊的陳斯鵬似乎被她問住了,一時沒有說話,杜北燕繼續問道: “王小軍他……坐在你的車頂上抽煙了?”

“啊,是。”

“他沒有劃爛你的車或是砸爛你的車玻璃吧?”

“這個。。。倒是沒有。”

“謝天謝地,”杜北燕不由松了一口氣,她以祝賀別人抽到大獎一樣的語氣說道,“我以為他能幹出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呢,你真是太幸運了。 ”

“這樣啊。”陳斯鵬聽了後說道,聽他的語氣他似乎也開始認同自己真的是非常的幸運。他沉默了一下後突然問道:“那,你現在在做什麽?”

杜北燕聽到他這個問題微微愣了一下,她轉過頭看着窗外說:“我在看落葉。”

“落葉?”

“嗯,”杜北燕看着窗外說道,“那些葉子打着轉落下來,看上去美極了,每次我看到這些落葉都會覺得某個我好久不見的人仿佛要回來了。”

“這樣啊。”陳斯鵬靜靜的聽完她的話後輕輕的應了一句,兩個人沉默了片刻,似乎電話那邊的陳斯鵬也在看着窗外的落葉。陳斯鵬突然想起什麽一樣說道:“對了,我怎麽把他的電話還給你?”

“你方便的時候我去找你拿好了。”

“去那天的那家咖啡廳怎麽樣?”陳斯鵬提議道。

杜北燕遲疑了一下說:“我就是取一下手機,去咖啡廳讓人覺得。。。 ”

“我只是把東西還給你而已,而且我可以再請你吃一杯冰淇淋。”他頓了一下後補充道:“巧克力味的,對不對?”

杜北燕聽了他的話不由笑了,她仿佛陳斯鵬能看見她一樣對着電話用力點了點頭說:“那下班見。”

陳斯鵬下午早早處理完了手頭的工作,一下班就直奔那家咖啡廳,令他驚訝的是,杜北燕已經坐在那天他們坐的那張桌子邊等他了,杜北燕看見他進來對他友好的笑了笑。

陳斯鵬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對她笑了笑說:“怎麽這麽早? ”

“除了特殊情況,我一般都不遲到的。”

“特殊情況是指相親麽?”陳斯鵬笑着說道,“點東西了麽?”他剛想叫服務生,服務生已經端了兩杯冰淇淋走了過來,他把冰淇淋放在桌子上說道:“二位請慢用。”

陳斯鵬有些疑惑的看着桌上的冰淇淋說:“這是。。。”

“這是我請你的。”杜北燕說着把一杯冰淇淋推到了他面前。

陳斯鵬有些哭笑不得的說:“我。。。不常吃這個。”

杜北燕這時已經挖了一大勺送進了嘴裏,她鼓勵他說:“你就嘗一嘗嘛,很好吃的。”

陳斯鵬猶豫了一下挖了一小勺送進了嘴裏,杜北燕期待的看着他問道:“怎麽樣?”

陳斯鵬笑了笑說:“還不錯。”

杜北燕聽了他的話開心的笑了,陳斯鵬從口袋裏掏出王小軍的手機遞給她說:“喏,還給你。”

“謝謝。”杜北燕接過手機放進了手提包裏。

陳斯鵬問道:“他是你弟弟?”

杜北燕用勺子攪着冰淇淋說道:“他是我爸爸朋友的孩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相互之間熟悉到連對方穿什麽內褲都知道。我們老是吵架,有的時候是真的發狠的吵,吵到最厲害的時候就大罵你去死吧。但是有一次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他真的死了,我在夢裏就開始哭,一直哭到醒過來都沒辦法停止,但是第二天見了面又會接着吵。盡管我在他面前從來不說他好話,但是其實背地裏我一直以他為傲,我經常跟別人吹牛說我弟弟長大以後,勢必會成為中華第一美男。”說到這裏杜北燕低下頭笑了一下,“他爸爸生意很忙,從小就沒人管他,所以他一直都不服管教,老師也很排斥他,不知不覺間他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每次我冒充他的家長去挨他老師的批鬥,他的老師都說他廢了。但是我覺得那樣的評價實在是太過分了,他們不該這麽說一個才十七歲的男生,他其實是個心很軟想法很單純的人,我一直都相信他會有一個很美好的未來的。”

“他現在還是經常跟你聯系麽?我看他的電話幾乎都是打給你的。”

“他被學校的宿舍趕出來了,現在住在我那裏。”

“這樣啊。”陳斯鵬說道。不知為什麽,他突然有點羨慕那個少年。杜北燕給他的感覺是,即便她近在眼前,他仍覺得她在離他很遙遠的地方,他無法想象日常生活中的她會是什麽樣的,但是那個不良少年卻能跟她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陳斯鵬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她大敞的手提包,發現裏面居然還裝着一副撲克牌,他指着她的手提包問道:“你随身怎麽還帶着撲克牌?”

杜北燕看了看自己的包,從裏面拿出撲克牌疑惑的說道:“我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放進來的,可能是買東西的贈品吧。”

陳斯鵬哭笑不得的說:“你怎麽連自己包裏有什麽東西都不知道。”

杜北燕皺了皺鼻子說:“我從來就管不好自己的東西,我經常找不到東西,我也不善于理財,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還剩多少錢。”

陳斯鵬笑了笑說:“那以後你可以把你的工資卡交給我,我幫你管錢。 ”

杜北燕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那你每個月可要發給我零花錢。”

“沒問題,”陳斯鵬說道,“你每上交一千塊我就返五百塊。”

杜北燕哈哈笑着說:“我還從沒聽過這麽劃算的買賣。”

陳斯鵬笑着說道:“所以,跟我過日子是穩賺不賠的。”

一直開心笑着的杜北燕聽了他的話突然止住了笑聲,陳斯鵬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他沉默不語的看着杜北燕的大眼睛,咖啡廳略帶憂傷的爵士樂在他們之間流淌着。半晌後陳斯鵬挪開自己的視線拿起桌子上的撲克牌說:“我們打牌如何?”

杜北燕回過神來慌張的擺了擺手說:“我不會打的。”

“沒關系,我教你。”陳斯鵬笑笑說。他把撲克牌從盒裏抽出來洗起牌來,他的手指很靈活,洗牌的動作像變魔術一樣令人眼花缭亂,杜北燕好奇的盯着他手裏的動作。

陳斯鵬把洗好的撲克牌在桌上一字攤開:“來,摸牌。”

杜北燕猶豫了一下摸起了牌,她笨拙的理着手裏的撲克牌,看上去手忙腳亂的,不時有牌從她手裏掉下來。陳斯鵬笑了笑說:“你抓牌的動作不對,來,我給你理。”

他把手裏的牌扣在桌面上握住了杜北燕的手,她的手軟軟的,就像是小孩子的手。陳斯鵬幫她把撲克牌一張張的理好教給她說:“要捏住這個地方,不然牌很容易掉下來。”杜北燕全神貫注的看着他的動作,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麽抓就對了,”陳斯鵬松開她的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說,“你先走。”

杜北燕仔細研究了一下手裏的牌後打了一張出去,陳斯鵬就這麽陪着她打起牌來。一局下來,他發現杜北燕說自己不會打牌絕不是在自謙,她的牌真的打的很爛,她有時候甚至連自己手裏到底有什麽牌也搞不太清楚。跟這種水平的人打牌按理說是沒什麽樂趣可言的,但不知為什麽,陳斯鵬卻覺得自己樂在其中。

在杜北燕居然把四張二拆開毫無章法的打出去後,陳斯鵬終于忍不住拿起她打出去的那張二問道:“你有四張一樣的,剛才為什麽不一起出,如果你出了,你現在就贏了。”

杜北燕有些茫然的說:“我真的有四張二嗎?”

陳斯鵬聽了她的話搖了搖頭笑着說:“算了,打牌能看出一個人的城府,我覺得你是個沒有心機的人。”

“哦。”杜北燕應了一聲,她低下頭擺弄着手裏的撲克牌,“所以跟我打牌你是不是覺得很沒意思?”

“跟你打牌我不在乎這些。”陳斯鵬笑了下說道。

杜北燕擡起頭睜着自己圓圓的大眼睛看着他,她沉默了片刻後說:“我該走了,謝謝你把王小軍的手機還給我。”

“我送你吧。”陳斯鵬說着就要站起來。

杜北燕笑着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我喜歡傍晚的時候一個人走走。”

陳斯鵬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但他并沒有勉強她,他重新坐了下去笑了笑說:“這樣啊,那我們就在這裏說再見吧。”

“哦,對了,”杜北燕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她從手提包裏掏出一本書遞給陳斯鵬說,“送給你的。”

陳斯鵬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本英文版的福爾摩斯探案集,封面上是雨霧迷蒙的倫敦街道,福爾摩斯披着鬥篷的的身影隐沒在濃濃的霧氣中。

“再見。”杜北燕突然道了一聲再見就跑了,陳斯鵬還沒來的問她為什麽要送書給他,她已經跑出咖啡廳不見蹤影了。

怎麽跑這麽快,以後幹脆叫她兔子算了。陳斯鵬這麽想着翻開了手裏的書,他發現在扉頁上寫了一行字:以不朽的私家偵探福爾摩斯之名,向你以及你可憐的車子致以最誠摯的歉意。落款處畫了一只耳朵長長的卡通兔子。

陳斯鵬看着那行字不由笑了出來,他用指尖摩挲着那只卡通兔子暗想,杜北燕,她果然是只兔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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