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冬日的回憶
陳斯鵬這天剛上班就被董事長臨時指派出差去澳大利亞的公司本部,而且時間十分倉促,雖然他放心不下杜北燕一個人在家,可是公司的事情十分緊急,也容不得他跟董事長讨價還價了。
陳斯鵬趕回家去收拾行李,翹班的杜北燕倚在卧室門口看他匆忙卻有條不紊的把東西裝進行李箱裏,陳斯鵬一邊收拾一邊對杜北燕說:“這幾天沒人叫你起床了,早上記得把鬧鈴上好,上班就打車去吧,不要跟別人擠公交,對了,要不然你回爸媽家去住幾天?”
杜北燕搖了搖頭說:“離雜志社太遠了,上班不方便。”
陳斯鵬想了想說:“那算了,你還是在家老實待着吧,早上別貪睡,早一點出門跟上班的人流錯開,下班稍微晚一點走,還有一個人不要用煤氣燒水,記得按時吃飯,少上網,晚上別熬夜。。。”
一直說個不停的陳斯鵬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麽一樣停了下來,他把手裏的襯衫放進行李箱裏有些自嘲的笑了下說:“我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杜北燕微笑着搖了搖頭,她走過來坐在行李箱邊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如果順利的話一周就回來了,但也可能會稍微久一點,不過我一定會盡快回來的。” 陳斯鵬說着捏了捏她的臉蛋,“你要乖哦,如果把自己餓瘦了後果很嚴重的。”
杜北燕嘻嘻笑了起來,陳斯鵬從抽屜裏找出了自己的手套,他剛戴上就哎呀了一聲:“怎麽又破了?”
杜北燕湊過去一看,原來是線手套的手指尖端被頂穿了,陳斯鵬摘下手套扔回了抽屜裏說:“算了,不帶了。”
“那裏怎麽會破呢?”杜北燕問道。
“我戴手套很費的,可能手太大了吧。”
杜北燕看了看他的手,他的手果真很大,手指長長的,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後有些洩氣的說:“你的手指真的好長啊,不像我的手,短短的像顏料棒一樣。”
陳斯鵬停下手裏的活握住她肉呼呼的手說:“顏料棒很可愛呀,而且我最喜歡最短的這根。”他說着捏住杜北燕短短的小拇指抖了抖。
“哎呀,你真是的。”杜北燕鼓起臉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藏在了身後,陳斯鵬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臉笑了起來。
“你的手指是天生就很長嗎?”杜北燕看着陳斯鵬高大的背影問道。
“也不是,”陳斯鵬一邊從衣櫃上層拿下來自己的薄襯衫一邊說道,“我小時候彈過七年電子琴,手指就被物理拉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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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北燕驚訝的說道:“你居然彈過電子琴,好厲害呀,以前怎麽從沒聽你提起過?”
陳斯鵬漫不經心的說:“你也沒問過呀,再說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小時候我爸爸硬逼着我學的,考完級以後再也沒有碰過。”
“那你都彈過些什麽呀?”杜北燕好奇的問道。
陳斯鵬想了想說:“考級考什麽我就彈什麽吧。”
“那你喜歡彈琴嗎?”
“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讨厭,家長讓學我就學了,我小時候好像一點都不叛逆,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彈琴,還沒來得及養成什麽壞習慣就稀裏糊塗的長大了,不像我的小兔子,從小就立志為人類解放奮鬥終身了。”陳斯鵬說着捏了捏杜北燕軟軟的鼻頭。
杜北燕知道他在取笑自己,她皺了皺鼻子接着問道:“那你現在還會彈嗎?”
陳斯鵬笑了下說:“都快二十年沒摸過琴了,不過你要是喜歡我可以試着撿起來呀。”
“你彈電子琴彈到幾級呀?”杜北燕問道。
“九級吧。”
杜北燕歪着腦袋有些疑惑的問道:“可是為什麽不彈到一級呢?”
陳斯鵬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他忍住笑看着杜北燕說:“北燕,我給你講個笑話,有個校長去視察本校的體育隊,體育老師報告現在短跑隊的五十米成績已經達到七秒了,校長滿意的說,嗯,不錯,下次争取跑進八秒去。”
杜北燕想了想突然反應過來陳斯鵬想說什麽,她紅了臉扁起嘴說:“你欺負我。”
陳斯鵬哈哈笑了起來:“馬上就要欺負不到了,所以要抓緊時間欺負一下呀。”他關上箱子穿上了自己的風衣外套說道:“好了,我得趕緊走了,不然趕不上飛機了。”
杜北燕跟在他身後問道:“那你的手套不戴了嗎?”
“都破了就不戴了,再說那邊也不冷,只是路上戴一下而已。”陳斯鵬換好了鞋後張開雙臂說:“我要走了,讓我抱一下吧。”
杜北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後把臉靠在了他的胸前,陳斯鵬撥弄着她軟軟的耳朵說:“你可一定要乖哦。”
“嗯。”杜北燕輕聲應道。
陳斯鵬低頭吻了下她的頭發說:“好了,我走了,很快就回來了。”他說着拎着箱子出了門,他站在門外對杜北燕揮了揮手說:“小兔子,再見了。”
“再見。”杜北燕也向他揮了揮手。
陳斯鵬輕輕的帶上了門,杜北燕站在原地看着防盜門回味着陳斯鵬身上的味道,帶着點洗衣粉淡淡的香味,又混合着粗狂硬朗的男性味道,是所有男人身上都帶着這個味道,還是只有他聞上去是這樣呢?
杜北燕坐在沙發有些悵然的環視着空蕩蕩的大房子,從現在起她要一個人在這裏待一周了。
要一個人啊。
想到這裏杜北燕的心裏突然開朗了起來,既然沒人管她了,不如放肆的重過一下自己的單身生活吧。
盡管陳斯鵬對她很溫和,但是過慣了單身生活的杜北燕在他的房子裏總不免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重獲自由的杜北燕一下就回到了單身模式。她上街買了一大推亂七八糟的零食填滿了冰箱,然後把沙發上的抱枕全都扔到地上給自己搭了個舒舒服服的窩,她抱着筆記本電腦藏進自己的窩裏,把電腦裏莫名其妙的樂隊莫名其妙的歌放到最大音量。窩在一大推抱枕裏的杜北燕一邊吃着薯片一邊上網,她在心裏暗想這才是生活啊。
不過一個人終究還是沒意思,杜北燕把王小軍叫來讓他和自己過周末。許久沒見的兩個人一見面興奮的要命,他們抱着零食窩在抱枕裏徹夜聊天,杜北燕好久都沒有這麽自在過了。
“杜北燕,你跟大叔過的怎麽樣啊?”王小軍躺在地板上一邊看電視一邊随口問道。
“挺好的,他人很好,真的很好。”杜北燕抓了一把爆米花說道。
“我覺得也是,你看他把你喂的,都夠出口标準了。”
杜北燕捧起自己的臉蛋驚慌的問道:“我胖了嗎?”
王小軍把自己竹竿一樣細長的小腿伸到她面前得瑟的說:“你以為你瘦過啊?”
杜北燕拍開她的臭腳丫說:“把你腳拿開,我吃東西呢。”
王小軍支起腦袋說道:“那大叔對你這麽好,你愛上他了嗎?”
杜北燕往嘴裏送爆米花的手頓住了,她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嘿,進球了!”王小軍的注意力又被電視吸引走了,杜北燕看着電視上興奮的足球運動員心中一片茫然。她愛他嗎?他是個那麽好的人,他值得她愛,她也應該愛他,但是如果她愛上他的話,那她從十四歲起就矢志不渝愛着的人又該怎麽辦?人一輩子是可以愛兩次的嗎,還是一個人能同時愛着兩個人?但愛不是唯一的嗎?杜北燕突然想起來很久以前她和賀斯鵬也讨論過類似的問題。
斯鵬,人一輩子的愛會用光嗎?
不會的,愛不是一碗水,而是一條河流,如果在哪裏斷掉了,會有人把他接下去的。
我的河裏永遠只有你一個。
電視裏的足球運動員又進球了,王小軍興奮的跳了起來:“杜北燕,又進了,又進了!太給力了!”
杜北燕對他微微笑了一下,她靠到王小軍的身邊沉默不語的陪着他看着球賽,球賽熱鬧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裏似乎激起了回音。
王小軍在這裏住了兩天就走了,他現在住學校宿舍不能随便夜不歸宿了,屋裏又只剩下了杜北燕一個人。本來立志要熬夜的杜北燕一個晚上也沒熬住,可能是懷孕的緣故她身上乏得很,每天都是抱着電腦就睡着了。家裏沒有人做飯,杜北燕就幾乎懶出了氣節,她每天捧着扁扁的胃無力地想,肚子好餓啊。她下班後從這個屋轉到那個屋,卻不知道幹什麽好。其實陳斯鵬在的時候他們見面的時候也很少,他們早上一起吃早飯,等到晚飯的時候才能再見面,吃過晚飯後他經常有帶回來的工作要做,杜北燕也有自己的事情,睡覺的時候兩個人互道一聲晚安就各睡各的了。陳斯鵬其實在她的生活中占的比重很小,但為什麽他不在了她卻覺得自己的世界仿佛塌掉了一半?
澳大利亞比中國的時間快一些, 杜北燕不知道生活在另一個時間中的陳斯鵬每天忙不忙,但他每晚都會打電話給她,越洋電話裏他的聲音一如往日一樣溫和。
“你什麽時候能回來?”盡管有些不好意思,但杜北燕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你想我了?”
“嗯。”杜北燕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回答道。
“我每天都在加緊處理這邊的事情,很快就回去了。”
那就快點回來啊。杜北燕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她是真想他了。
閑的快要長草的杜北燕想起了陳斯鵬破掉的手套,她突然想到,給他織副手套吧。杜北燕翻箱倒櫃的找出毛衣針和毛線,坐在窗前打起手套來,杜北燕一邊織手套一邊想,那個人手指那麽長,把手指的部分織長一點吧。陳斯鵬一定想不到連鞋帶都系不好的杜北燕竟然能熟練快速的織出手套這樣高端的東西,其實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從十四歲起,她每年都要織手套送給她愛的那個男人。
初冬的天氣陰沉沉的,毛線的手套摸上去舒服極了,不到兩天手套就初具規模了,坐在那裏一直不動的杜北燕站起來活動着自己酸痛的腰,最近她的胸部又脹又疼,稍微動一下裏面就像針紮一樣,杜北燕把手伸進衣服裏揉着自己脹痛的胸,手心裏鼓漲的觸感讓她自己都不由紅了臉: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了。
杜北燕悄然變化的身體裏湧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她渾身無力又莫名興奮,她躺在大床上嗅着枕頭上陳斯鵬的味道心想,那個人一定想過和她做那種事吧。想到這裏杜北燕的臉更紅了,她仰面躺着看着城市上空灰蒙蒙的天,她知道他們不可能永遠像現在這樣,她幾次感覺到了他的心意,雖然他們連孩子都有了,但杜北燕總覺得那次不算,她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他的身體對她來說始終是陌生的。但是男女之間的渴望她并不是不懂,她曾經不也是一個在這方面十分大膽的女孩子嗎? 杜北燕輕輕阖上了眼睛陷入了回憶。
那個時候也是冬天吧,她剛考上大學,覺得自己成年了,每天都在想着怎麽把自己獻給他。放寒假的時候她到病房去看他,冬天的下午冷的要死,病房裏只有他一個人沉沉的睡着,她鼓足勇氣脫掉了外套和毛衣只穿着胸罩就鑽進了他溫暖的被窩裏,她在被窩裏把自己的胸罩也脫了下去。她的動作弄醒了他,他擡起長長的睫毛看到她臉蛋紅紅的躺在自己身邊,他輕輕笑了下翻身把她摟進了懷裏,當他碰觸到她赤口裸的肌膚時,本來睡意朦胧的他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斯鵬,我想和你。。。做那個。”杜北燕堅定的輕聲說道。
賀斯鵬的身子變得僵硬了,杜北燕看到他的喉結輕輕抖動了一下,她大着膽子抱住他,他呼在她耳邊的氣息是那麽灼熱,杜北燕用自己的胸部緊緊壓着他,心裏興奮又害怕,只等他完全占有自己。
但是最終賀斯鵬輕輕笑了下說:“你呀,真是胡鬧。”他坐起來幫她把胸罩穿上,在她的後背扣上了搭扣。
杜北燕漲紅了臉有些失落的說:“斯鵬,你不要我嗎?”
賀斯鵬把毛衣從她頭上套上去說:“先把衣服穿好,小心感冒。”
杜北燕把頭從毛衣裏鑽出來有些委屈的說道:“你是嫌棄我嗎?”
“當然不是呀。”賀斯鵬摸着她的臉蛋說。
“那為什麽不要我呢?”杜北燕紅着臉說道。
賀斯鵬笑眯眯的說:“現在還不行。”
“那什麽時候可以呢?”杜北燕把臉埋在他胸前小聲問道。
到底什麽時候可以呢?一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她最終都沒能達成她的願望。 可是那個時候他後來是怎麽回答她的呢?
昏昏欲睡的杜北燕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環視了一下四周才意識到她不在那間病房裏,他也不在她身邊,她已經和別人結婚了,而他,已經死了。
他那個時候到底說了什麽?杜北燕努力的回憶着,卻怎麽也記不起來,可是這麽重要的事她怎麽會忘了呢?杜北燕拼命地想,卻依舊一無所獲,她突然驚覺他在她的回憶中似乎也變得模糊了,一陣恐懼突然襲上她的心頭:難道她有一天會忘記他嗎?就像他們說的,死了就是死了嗎?不,她不要忘記他,他是她一生最初的也是最後的愛戀,杜北燕焦急的站起來想尋找關于他的東西,但是她在卧室裏焦急的轉了兩圈後,突然意識到這裏是陳斯鵬的房子,這裏不會有任何關于他的額東西,而她的手邊也沒有任何關于他的東西,已經快五年了,她連他的照片都沒有見過,她從十四歲起就愛着的人就這麽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一顆冰冷的淚珠劃過了她的面頰,杜北燕終于忍不住趴在床邊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