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是夫君嗎

四月初六。

酉時剛過了一刻,天邊的太陽已經漸漸的往西邊落了下去。暈黃的日光下,街道兩旁圍滿了人,大家都在翹首望着那支帶着鑼鼓聲的迎親隊伍慢慢往這裏走來。

最前頭的馬上,新郎穿着绛色圓領袍,頭戴幞頭,豐神俊朗,若是不知情的人定會贊一聲這新娘好福氣。

可這滿京都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嚼舌頭的,于是有人對着露出贊嘆表情的人一臉神秘的說道,“你別看着新郎長得好就覺得這門親事好了,你看見沒有,他那臉上可是一點笑模樣都沒有,可見啊,這婚事,這新郎根本不滿意!”

那人仔細看了看新郎的表情,果然沒有一般新郎成婚時那種喜氣洋洋的感覺,他立時被引起了好奇心,連忙追問道,“怎麽回事,難道新娘貌若無鹽?”

“哪能啊。”說話的大娘左右看了看,似乎是确定別人都聽不到,才悄悄對那人說道,“這新娘是戶部侍郎家的嫡長女,長相倒是沒聽人說過,倒是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有些問題。”

“可聽說這新郎是邕寧侯府的世子,他怎會願意娶一個傻子?”

見對方一臉驚愕,大娘有些得意的繼續說道,“聽說啊,這新郎是喝醉了把人姑娘清白占了,這可是戶部侍郎的女兒啊,不成婚怎麽行,只是可憐了這新娘,成婚後還不知會怎樣呢?”大娘說到這裏似乎聲音裏也帶了一絲唏噓。她也是家裏有親戚在這些大人物家裏做事,聽說這位小姐在家裏就不受重視,這樣嫁了人恐怕還不如家裏。

衆人的目光漸漸随着走動的隊伍從新郎的身上移到了那八人擡的大花轎上。新娘就坐在花轎裏,被遮的嚴嚴實實的,衆人就算想看也看不見。

大紅的花轎,配上熱鬧的鑼鼓聲,充滿了喜氣,知道內情的唏噓感嘆,不知道的羨慕嫉妒,種種言論卻對成婚的兩人沒有絲毫影響。吉時一到,随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的唱和聲結束,兩人便算是結為了夫妻。

拜過堂,新娘新郎就被送入了早已搭好的青廬和百子帳。

傅荀任大理寺少卿兩年,手下案子不少,每一樁處理起來都毫不手軟,這也讓他狠辣無情的的名頭傳了出去,跟過來鬧洞房的都是一些官員女眷和親戚,大家看着他那一臉不辨喜怒的臉色也不敢真的鬧洞房,只是按照禮制把流程都過了一遍。

只是當新娘把遮臉的團扇拿開之後,衆人卻着實被驚豔了一下。

新娘戴着花釵、博鬓,那一身成婚穿的深青色的大袖連裳把新娘那張只塗了一層薄粉的臉稱的更加白皙了。

“膚如凝脂,齒如瓠犀,螓首蛾眉”,衆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幾句話。那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原本該是為這張臉添了幾分媚色,然而此時流轉的卻全是懵懂之色。美豔與天真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原本有些嘲笑傅荀娶了個傻子的人此時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傻子。

即便衆人心裏已經嘀咕開了,然而傅荀的名聲在外,衆人也只是恭喜了幾句,說了些吉祥話,等兩人喝過合卺酒便立刻離開去前院吃酒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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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離開了,傅荀看着程寧還是有些慌張無措的樣子,便把伺候的下人也都驅退了。

帳子裏就剩下了傅荀和程寧兩個人,程寧的臉色此時才似乎是放松了些,她手抓着自己的衣擺,認真的看了傅荀一會兒,才有些怯生生的問道,“你是,夫君?”

傅荀在成親之前調查過程寧,知道她是因為難産在母親腹中憋久了,似乎傷了腦子,所以雖然如今已經及笄了,但心智卻猶如孩童,說話斷句也有些艱難,只是,娶個心智不全的妻子總比娶個別有用心的好多了,這也是他被設計陷害後毫無争議的就娶了她的原因之一。

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一過,兩人的名字便出現在同一張婚書上,這個女人便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多麽有趣!

傅荀輕笑了一下,答道,“是。”

傅荀的話音剛落,程寧臉上就顯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然後手落到自己的腰前,解了腰帶,外面那件深青色的外袍也随之落了下來,顯出裏面的素紗單衣來。

傅荀一直沒說話,就這麽饒有興趣的看着,直到她想動手把最後的敝體之物都脫下來時,他才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程寧同時只能幹一件事,她想回答傅荀的話,手上脫衣服的動作就慢了下來。

“洞房,脫,衣服,嬷嬷說,生寶寶。”

她不能很連貫的說一個句子,連斷句都有些奇怪,但傅荀卻明白了她的意思。雖然外界傳言他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但實際上他自己覺得他并不是一個會輕易生氣的人。

“誰教你這些的?”傅荀問,他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不高興,好像就是純粹的好奇似的。

洞房花燭雖然每個成婚的男女都會知道是怎麽回事,但程寧的情況顯然不會有人特意和她說這些,但現在事實卻告訴他他先前了解到的情況出了差錯,傅荀覺得他可能疏忽了一些事,他甚至輕輕地笑了起來。

程寧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害怕,但不知想到了什麽,片刻間面容又變得堅毅起來,有些固執的說,“不疼,我忍着,睡覺。”

她眼神帶着怯意,語氣卻是堅持,傅荀看着她這樣子卻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樣子。

他父親過壽,邀了京中大半的官員過府,他作為世子,雖然不情願,卻還是要迎客,他為人一向謹慎,卻沒想到他的父親會在給他的酒裏下藥。于是一覺睡醒,他的懷裏便多了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這人便是程寧。

從他懂人事起,他繼母便熱衷于往他房裏塞人,以至于他對于女人,尤其是這種脫了衣服的女人是有些反射性的反感的,只是他知道他們花費了這麽大的周折,不可能只是為了給他塞個女人。

很快,他便知道了,這是戶部侍郎的嫡女,他們這樣的情況他只有娶她這一條路,只是看着她一臉懵懂,似乎不知道會面臨什麽的樣子,他當時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到後來才知道她居然心智有些問題。

不過這也不難理解,她繼母這般算計,自然不會是為了讓他娶一個合适的妻子,這樣面上的門當戶對才是正常的,不過他倒是在知道她的情況後,反而同意了這門親事,娶一個傻的,總比娶一個別有居心的好太多,而且他已經及冠了,若是這次不成親,以後自然還會有更多的算計等着他,他實在是不願意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精力。

程寧現在的樣子和當時并不差太多,眼神裏帶着的都是一種很單純的東西,這是傅荀很少能在別人的眼裏看見的,他沒有反駁她,而是繼續露出一種很溫柔卻很虛僞的笑容道,“你既然嫁給了我,我就只要求你一件事。”

他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确定她聽到了,才說道,“不要聽別人的話,只需聽我的話。”

程寧神色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并不太懂這話的意思。

傅荀卻沒有再說第二遍的意思了,有些話他說了她沒做,和他沒說她做了,後果顯然是不一樣的,她現在聽不懂,以後自然會懂。

程寧等了一會兒,見傅荀沒有再說話的意思,怕他生氣了,用力點了點頭,“我,聽話。”

說完,她又繼續動手脫自己的衣服,嘴裏念叨着,“脫,衣服,寶寶,夫君喜,歡。”

也許是因為她單純,傅荀對程寧不算反感,但見她漸漸裸-露在外的皮膚,心裏的那股不适感就反射性的冒了出來,他的臉色也因此變得難看。

“不用脫了,就這樣睡吧。”

程寧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還打算繼續下去。

“聽我的話嗎?”

程寧瞬間就把放在衣服上的手收了回來,“我,聽話!”說完她直接躺到了床上,用被子蓋住了身子,只露出一個頭來。

傅荀脫了外衣躺到床上,這百子帳是專門用來洞房的,這所謂的“床”自然也不會很大,兩人這樣躺在一起,中間就隔了兩臂的距離。過了一會兒,連這兩臂的距離也沒有了,因為程寧直接滾過來抱着他,嘴裏還說着,“抱,緊緊。”

傅荀知道這大概還是那個嬷嬷教她的,溫香軟玉在懷,對傅荀來說卻是如坐針氈,他拍了拍她的背,語氣溫柔道,“乖乖地,去旁邊睡,好嗎?”

若是程寧擡頭,便會發現傅荀臉上是毫無表情的。

但程寧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抱着他的身子卻本能的抖了抖,她聲音有些委屈道,“我,聽話。”然後就松開了抱着他的手,乖乖的躺到了床的一側,還往裏面縮了縮。

程寧覺得這個夫君好溫柔,笑起來也很好看,雖然不讓自己抱着他睡覺,但還是很好的,嬷嬷說的果然沒錯。

程寧今天從早上到現在一直都沒睡過,她就那麽窩在床角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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