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人不好
程寧拿着鞭子,呆呆的站着,既不敢不聽傅荀的話,也不敢動。
院子裏已經圍了一圈下人,這些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個雖然是圍着看熱鬧,卻都噤若寒蟬,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了世子不快。
終于,傅荀直接抓着程寧的胳膊擡起來,“啪”的一聲,鞭子重重地落到了如霜的身上。
頓時,一聲尖利的慘叫就響了起來。
程寧一下子就被吓得扔了鞭子,腳一直往後退。
“不要!不要!”她邊說着眼淚也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傅荀卻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把鞭子撿起來,又放到程寧的手裏,握住她的手,又要往如霜身上落鞭子。
程寧一直搖頭,無奈又掙不過傅荀的力氣,只能一直說着,“不要!不要!”
等到如霜身上的衣服已經都染成了深色,口中的呼喊也漸漸低了下去,傅荀才放開了程寧的手,還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說道,“知道了嗎?要是有人再敢說你什麽,就應該這樣做。”
程寧哪裏還聽得到傅荀說的話,她整個人都已經哭岔了氣,身子都在不停地抖。
傅荀似乎嘆了一口氣,把人輕輕地抱進懷裏,在她耳邊低語道,“你不是答應過要聽話的嗎?現在怎麽了?嗯?”
“聽話,我,聽話,不要打人。”程寧一邊打嗝一邊說道。
傅荀拍了拍她的後背,欣慰道,“乖!”
圍觀的下人在旁邊皆是一臉驚懼,不敢說話,外界的傳言并非空穴來風,這位小侯爺确實是喜怒無常且手段暴戾,只是他們不需要貼身伺候,會觸怒這位的機會也少,只是今日這一幕,說是殺雞儆猴,也确确實實讓他們明白了,這位少夫人即使是個傻子,也不是他們侯爺本意要娶的,那也不是他們這些命如蝼蟻的人可以輕賤的。
而這位侯爺在安撫了少夫人之後居然還沖他們輕笑了一下,聲音帶點困惑的問道,“都聚在這兒幹嘛呢?”
頓時,大家呼啦啦做鳥獸散,生怕走慢了,下一個如霜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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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寧被傅荀抱在懷裏,聲音還在一噎一噎的打着嗝。即使這樣,她也感受到了傅荀聲音裏所含的并非善意,她有些害怕的直接抱住了傅荀的腰,“不要!”
不要幹什麽呢?程寧說不出來,但傅荀卻明白了。他放開了抱着程寧的手,讓她與自己平視,“放心,只有不乖的人才會受懲罰,你明白了嗎?”
程寧似懂非懂,但還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然而,不管程寧再怎麽傻,一天受到兩次驚吓,也足夠她對自己這位新晉的夫君敬而遠之了,更何況他們其實并不算很熟悉。
但是想到劉嬷嬷的話,程寧又忍不住偷偷的看兩眼傅荀,心裏在想着劉嬷嬷說過的,這個人會對自己好,會陪自己。
可怎麽看都感覺不像啊!
程寧自己一個人把自己折騰的夠嗆。
傅荀像是沒察覺到程寧的不對勁似的,第二天早上出門時,仍是低着頭輕聲跟她囑咐道,“好好在家待着,我晚上回來。”
說完,仍是讓丫鬟陪着她,然後自己出門了。
這樣的溫柔,讓程寧有些恍惚,好像昨天的事都是她的錯覺似的,可一想到如霜的慘叫,她又忍不住抖了抖。
程寧的腦子裏實在是裝不下太多事,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夫君實在是讓他有些困惑,以至于她打絡子的時候,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夫君,夫君。”手裏的絡子自然也是錯的慘不忍睹。
陪着程寧的丫鬟只剩了如風、如雨兩個,連如露也在昨晚被送出了這個院子。
此時,如風聽着程寧嘴裏的嘀咕聲,以為是她想世子了,便說道,“夫人放心,世子晚上就回來了。”
程寧擡頭看着如風,“夫君,壞!怕怕!”她說完,小臉又皺成了一團,露出個極為糾結的模樣,又說道,“也好!”
如風跟着程寧沒多久,自然不能從她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裏明白什麽,只能露出個極為茫然的表情來,又求助似的看向了如雨。如雨也輕輕的搖了搖頭,意思是她也不懂。
如風一臉苦相,只能順着程寧的話說道,“世子爺自然是極好的,待夫人也好。”
如風常年在內宅,對一些傳言聽得不多,昨日的事雖然有些吓人,但卻是為夫人立威,所以在她眼裏傅荀對程寧至少是有情誼的。
程寧眼神亮了亮,歪着腦袋,确認似的問了一遍,“好?”
“自然是好的。”這次說話的是如雨,她比如風要沉靜些,但也覺得就成婚這短短時日世子的所作所為來看,至少比原先她們所設想的好了很多。
程寧得了兩個人的回答,似乎是安心了些,她一個人低着頭想了會兒,手裏的線繞來繞去成了結,最終還是眉頭皺着,臉上帶着點後怕的說道,“可是,打人,不好!”
程寧說着,還露出一個痛苦的表情來,“好疼,好疼!”
如風,如雨對視了一眼,終于明白了程寧一直在糾結的是什麽,夫人心善,但為了一個有不軌之心的丫鬟和世子鬧得不愉快卻是不值當的,如風立刻就有些不忿的說道,“那是如霜活該,她竟然敢在夫人面前勾引世子。”
“勾引?”程寧不解。
還是如雨心細些,知道夫人和常人不同,便瞪了如風一眼,讓她不要亂說話,才細細和程寧解釋道,“如霜是犯了錯,世子才會懲罰她的,在我們府裏,犯了錯的丫鬟也是要懲罰的,夫人說對不對啊。”
程寧點了點頭,“犯錯,懲罰。”
“所以世子不是壞人,夫人切莫因此和世子生疏了。世子爺若是知道了,就該傷心了。”
“不,傷心。”程寧用力的搖了搖頭,還用手拍了拍如雨的後背,仿佛傷心的是如雨。
如雨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說道,“夫人,奴婢不傷心,傷心的是世子。”
“世子?”程寧露出個有些茫然的表情來。
敢情說了半天,夫人還不知道世子是誰啊,兩人都有些無奈,如風也直接嘴快說道,“世子就是夫人的夫君啊。”
“哦,夫君。”程寧明白了,“夫君,也,不,傷心。”
她說話幾乎一字一頓,但兩個丫鬟見程寧終于明白了,也是松了一口氣,既然跟了程寧,她們再愚鈍,也是希望自己主子能過得好的。
程寧糾結了一晚的結終于被解開,也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皺在一起的五官終于舒展開,露出一個有些明豔的笑容來,嘴裏嘀咕道,“夫君,好,聽話,乖。”
這是她這兩天想的最多的事,她總是習慣把心裏想的事一直在嘴邊重複,來确保自己一直記得。
心情好了之後,手裏的絲線也終于不是被繞成一個個的結了,她把繞成結的線一點一點的拆開,又重新續上昨天的那個如意結,認真的編了起來。
先是左手一根壓上去,然後是右手,然後繞起來,打個結,再用左手,尋常人做起來再簡單不過的事,程寧卻是一下一下做的極為緩慢,嘴裏還不停地重複着每一個步驟,像是生怕哪裏弄錯,但也正是這份認真專心,卻恰恰是許多人所不能做到的。
程寧光是拆開她自己不小心繞起來的那些結就廢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等到她把手裏那個如意結的絡子終于打好的時候,傅荀也從大理寺回來了。
經過兩個丫鬟的解釋,她對傅荀的懼意已經消了不少,反而看着他的時候多了一些誤會了他的不好意思。但程寧也不會表達,只能示好似的把自己剛編好的絡子遞到了傅荀面前。
“給你,我,做的。”她有些自豪的拍了拍胸脯。
傅荀對程寧實際上是有點養寵物的心态的,他不是很在意這個寵物是否鬧了別扭,也不在意她偶爾的小脾氣,只要她乖乖的,一直屬于他,不背叛就可以了。因此,對于程寧的示好,他随手接過,放到了袖兜裏,有些淺淡的笑了一下,“嗯,阿寧的手真巧。”
“阿寧,做的,好。”程寧沒有跟往常一樣,一被誇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反而擡起頭,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傅荀,嘴裏又重複了一遍傅荀剛才的話。
程寧看人的眼神向來是直白不加掩飾的,此時她眼睛裏明晃晃的都是困惑,傅荀開始還不太明白她這是什麽意思,但聽着她一遍遍重複,又仿佛對“阿寧”這個稱呼不能理解似的,才明白過來,她大概是不知道阿寧叫的就是她。
傅荀原本是不知道怎麽稱呼程寧而随口這麽一喊的,此時得知這個稱呼居然從來就沒有人喊過,心裏莫名一動,就好像這個稱呼是專門屬于他似的,就好像這個人從嫁給他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他的私有物。
他難得耐心的循循善誘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程寧。”程寧一字一句說的極為肯定,顯然她是知道自己名字的。
傅荀看着她一臉答對了求表揚的樣子,對着她淺淡的笑了笑,繼續道,“所以,我叫阿寧就是在叫你,對不對。”
“阿寧,我。”程寧重複了一遍,垂着眼睛想了想,似乎終于想通了似的 ,臉上的神情又變的有神彩起來,興高采烈的說道,“阿寧,做的,好!”說完,她還用力點了點頭,表示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