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寧,好看

成婚第三日便是回門的日子,劉嬷嬷怕程寧不記得,特意給她用一個小錦囊裝了三粒大紅棗,讓她一日吃一粒,等吃完了記得帶着夫君早早地回程府找她再拿。

于是,這一日,天還沒亮,傅荀又跟新婚第一天似的,被被窩裏拱來拱去的小家夥鬧醒了。

說是小家夥其實并不太對,程寧的眼角還帶着剛睡醒的紅暈,小巧的嘴微微的嘟着,再配上有些淩亂的衣衫,放在哪個男人的身上,恐怕都是一副春/色/誘人的模樣,只是傅荀反而對着她的這幅樣子,臉色顯得不太好看,要不是她睜開眼睛時,眼裏還是那副懵懂無知的樣子,他恐怕就下意識的把人扔到床下了。

即便如此,傅荀的身上仍是籠罩着一層陰沉之氣,直接捏住了程寧脖子處的衣衫,只是語氣依舊平靜,“做什麽不睡覺。”

程寧被挾制住後,又掙紮了幾下,見掙紮不住,才頂着一頭淩亂的頭發,回答道,“棗,沒了,回去。”

“什麽棗?”

“大,紅棗,嬷嬷說,沒了,回去。”

傅荀明白過來,應該又是那個劉嬷嬷教她的,今天是回門的日子,她應該是怕程寧記不住,給了程寧紅棗,又跟她說了什麽。

傅荀看着窗戶口連一點亮光都沒有,就知道這大概還沒到五更。回門的東西自有人準備,就算是要他們親自準備也不用起怎麽早。

傅荀睡覺極淺,與程寧同床共枕後反而奇跡般的睡得實了一點,但這麽被人鬧醒,還是一個這樣的理由,傅荀的臉上居然帶出笑來,只是眉眼間有股戾氣,便顯得這笑不太友善。

他壓着程寧衣衫的手在程寧的後脖頸處摩挲着,看到她癢得直躲,手下也沒有絲毫停頓,”睡覺要乖知道嗎?不要天沒亮就起來,這樣對你的身體不好。”

程寧怕癢,一直扭啊扭,根本就沒太聽清傅荀的話,只是下意識的重複道,“不好,不好。”

傅荀似乎也不介意,停下了摩挲她後脖頸處的手,輕笑着說了一句“乖孩子。”然後一個手刀把人直接劈暈了。

傅荀把程寧放到自己臂下,又貼到懷裏,然後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等到再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傅荀其實沒怎麽睡着,迷迷糊糊的似乎是眯了一會兒,程寧就不同了,直接就暈過去了,只是程寧小腦瓜子确實是不利索,當時傅荀是在她背後一個手刀下去的,以至于她都沒反應過來就暈過去了,醒過來之後除了脖子那裏有點痛之外就更是不知道自己是被劈暈的事了,她只是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有些着急地就想從床上爬起來,“亮了,亮了,趕快,趕快。”

程寧拿過早就準備好了的衣服就要往身上穿,回門的衣服比平時穿的要繁複一些,加上兩個丫鬟大概也想讓自家夫人揚眉吐氣,衣服釵環什麽的,更是比平時精致了不少,這可就有點為難程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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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件一件的穿好了衣服,卻看着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最後只能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傅荀,一臉委屈道,“錯了,不會。”

其實也沒什麽大錯,不過是一根原本該系在裏面的衣帶被程寧系到了外面,兩件衣服的順序也穿錯了,傅荀替她把衣服解開,又重新穿戴好。

程寧看着自己終于穿好的衣服,拍拍手,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好了。”

衣服是穿好了,可頭發卻不是他們兩個能解決的,最終還是如風如雨進來給程寧盤了發髻,插了步搖,又描眉,又撲粉的才出了門。

程寧一般都很乖,此時也不例外,全部弄好之後,還有些好奇的湊近了銅鏡,想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銅鏡看人并不算是很清晰,程寧看看銅鏡裏的人,又摸摸自己的臉,沒覺察出多大的不同,不過聽到如風說的,“夫人長得真好看。”還是咧開嘴,笑得一臉燦爛。

程寧在梳妝,傅荀就一直在外間等着。程寧此時就高興的走到了傅荀的面前,蹲下身,和坐着的傅荀齊平,然後指着自己的臉,認真道,“好看!”

傅荀笑着在她臉上摸了一下,也應道,“阿寧,好看。”

程寧一下子就更開心了,頭上的步搖都随着她的腦袋搖晃起來。

直到上了馬車,程寧的笑容都一直挂在臉上,顯然是很喜歡被人誇獎的。

侍郎府門口早早地就有下人在門口張望着了,雖然程寧這個嫡長女在家裏并不受重視,但該有的面子還是得做的,下人遠遠地看見了馬車,就進去通知程侍郎了。

程遠明當年一舉中了探花,後來妻子過世後又續娶了如今的妻子,雖然前後時間隔得很有蹊跷,但仕途确實是因此而一番風順了。

程寧和傅荀進了門,見到程侍郎,他也沒有顯得很熱情,仿佛來的不是剛成婚的女兒女婿,而是不熟的同僚,态度很是冷淡疏離。

程寧的繼母劉氏也沒有出來,據說是生病了不方便,劉氏自從嫁給程遠明後一直沒有生育,倒是小産過三次,身體也漸漸衰敗的不成樣子,幾乎是三天一病了,就幾個月前她特意帶程寧出門赴宴恐怕還是強撐了身子的。

女主人沒有露面,程遠明也不過就解釋了一句,“身體不适。”不過在場的也沒有人在意這個。

程寧似乎對這個爹很不熟悉,盯着他很仔細的看了一遍,才有些怯生生的叫了一句,“爹。”

程遠明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什麽深色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又變成了那副淡漠疏遠的樣子,快的讓人根本來不及捕捉。

走過垂花門,兩人便按照慣例,一個回了她以前住過的閨房,一個跟着岳父去了書房。

看程遠明先前的表現,就知道他和傅荀去書房不可能是說些什麽,“我女兒今後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她。”之類的話。

兩人進了書房,程遠明甚至連門都沒有合上,一副完全沒有私房話要說的樣子,他走進自己的書櫃,從旁邊的博古架上取下了一個長條的盒子,然後把他遞給傅荀。

“這個就當是我給世子的見面禮了罷。”

傅荀也沒避諱,當着程遠明的面就直接把盒子打開了,裏面放的是一個卷軸,卷軸打開則是一副《山居秋暝圖》,而落款則是劉彥之。

劉彥之是前朝畫家,以山水圖著稱,這幅畫不說無價之寶,也是價值千金了。

傅荀倒是有些不太相信他會為了一個不重視的女兒送出如此貴重的見面禮了。

“岳父這是何意,小婿實在是愧不敢當。”傅荀雖然名聲不算太好,但能在官場上混到現在,該有的禮數,該說的話自然是不會少的。

程遠明沒有回答,也沒有和他客套,反而是低聲念了一句詩,“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

這樣的場景是個人都會本能的覺得不對勁,何況是傅荀這種整日和各種案子打交道的,他低頭仔細看了看手裏的畫,幾筆勾勒的青山,淺淺的山溪,還有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山路,一個沒有打傘就這麽行走在山間的背影,似乎是被周遭的景色吸引,就這麽駐足擡頭望着遠處的山林。而畫的右下角配的正是程遠明剛才念得這首詩。

傅荀最近唯一和程遠明有牽扯的,除了娶了程寧外,就是那樁貪污案了,他直覺這和那件貪污案有關系,正想再問,卻見程遠明就像是剛才走了神,現在才清醒過來似的,露出了一個有些客氣的笑容,“見面禮也送了,我讓下人帶你去我女兒那裏看看。”

程遠明說完,就直接把外面候着的人叫進來了。顯然是不打算再和他說什麽了。

縱然奇怪,但傅荀還是把畫收了起來,也識趣的沒有再多問什麽,跟着下人就走了。

引路的是個小厮,他也沒有說話的意思,只是一直帶着他向西邊走着,越走四周便越安靜,周圍的景色也越荒涼。

程寧未出嫁前住的是最西邊的秋蟬院,院子是夠大,但在她住進去之前,幾乎是荒廢的,此時,傅荀站在秋蟬院的院門前,看着四周圍的景色,一陣冷風吹過,幾乎就要以為這是一處荒院了。

沒想到即使女兒已經嫁了人,程遠明這個父親也不願意做做表面功夫,把這座院子稍微修葺一下,他又想到剛才那副畫,幾乎就要懷疑那是程遠明故布疑陣了,一個連自己親生女兒都不管不顧的人,有什麽事做不出來呢?

小厮帶着傅荀到了院門口就停下了,院門緊緊閉着,他敲了敲門,朝裏面喊道,“劉嬷嬷,世子過來接小姐了。”

說完,便立在一邊,沒有進去的意思,還有些歉意的對着傅荀笑了笑,“世子見諒,小姐的院子,我們不方便進去。”

傅荀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實際上這小厮嘴裏說着這種冠冕堂皇的話,眼裏卻絲毫沒有畏懼之意,顯然他們平時對程寧的态度并不恭敬,此時,恐怕也不過是在他面前做做樣子罷了,傅荀眼裏閃過一絲戾氣,又很快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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