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下官不敢
阿寧一只手拿了一只蚱蜢,一會兒舉起左手看看,一會兒又舉起右手看看,雖然覺得這蜻蜓長得有點胖,但這是夫君給她的。
“蜻蜓,飛。”阿寧拿着螞蚱在傅荀眼前劃過,笑容燦爛。
傅荀沒有告訴她這是蚱蜢,他只是看着她高興的樣子,摸着她的頭說道,“你這樣很好。”那麽容易滿足,永遠都高高興興的。
阿寧歪着腦袋,也看着傅荀說,“夫君,也好。”
“是嗎?”傅荀呵呵笑了一下。
阿寧像為了證明自己的真心似的,用力點頭。
直到躺到床上,她還抱着傅荀強調了一遍,“夫君,最好!”
我好嗎?是的,在你的眼裏我只允許你認為是最好的那個人,可是你永遠都不知道我心裏有多少陰暗的角落,從我決定你屬于我的那一刻起,我必須成為你的唯一,我不允許背叛,也不允許逃離,所以,好姑娘,你永遠都這麽乖乖的好嗎?
傅荀只是輕輕的摸着阿寧的背,嘴角挂着一絲恰到好處的笑容,輕輕道,“我相信阿寧,睡吧。”
阿寧傅荀的胸口仰起頭看着傅荀,确定他相信自己後,才貼在他的懷裏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傅荀仍是陪着阿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番洗漱後,傅荀陪着阿寧在屋子裏、院子裏各種玩鬧。
這兩天可把阿寧高興壞了,她原本就喜歡粘着傅荀,偶爾幾次傅荀不帶她一起她都要心情低落很久,可這幾天夫君竟然不僅一直陪着她,還願意一直和她玩,她幾乎時時刻刻臉上都興奮的紅撲撲的。
他們在這個小院子歲月靜好,一直關注着他們的曹休卻是坐不住了。
因為曹休想把貪污案的事都了結在洲牧那裏,所以這案子倒是結的很快,麻煩的事後續赈災的事宜,事情都不難,卻很繁雜,因為貪污一事,許多地方官員都牽扯其中,許多人都被削了職,于是大部分事情就落到了他們這兩位欽差頭上,而現在傅荀這位協助欽差充分發揮了他協助的作用,也就是如果不是曹休專門來說,他就不會主動去做。
曹休忙的焦頭爛額,又每天聽侍衛禀報傅荀每日風花雪月的生活,終于忍不住沉了臉到了傅荀的小院子。
“傅大人可真是好興致,每日陪着夫人賞花撲蝶,難道是忘了陛下讓你我二人來此的職責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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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休雖然才四十左右,但因為瘦,整張臉都有些顯老,這樣沉下臉來的樣子看起來也有些兇,阿寧原本還在高高興興的拿着傅荀昨日給她的那兩只“蜻蜓”蹲在院子裏玩着,看見這樣的曹休就被吓得立刻站了起來,躲到了傅荀的身後。
她就見過曹休幾次,而且這個瘦瘦的爺爺也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阿寧往傅荀背上貼了帖,讓她高大的身影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傅荀把手伸到身後,握了握她的手算是安撫,對着曹休臉上挂起一個不怎麽有溫度的笑容,“曹大人說笑了,我自然記得自己的職責,既然曹大人是主事,我身為協助自然不敢随意做些什麽。”
傅荀聲音平穩,沒有刻意加重某一個字,但曹休卻知道這是針對自己那日在牢房門口說的那番話了,他哽了一下,沉聲問道,“傅大人這是對我有什麽不滿嗎,陛下雖說讓你我一人為主,一人為輔,但盼的也是你我二人齊心協力。”
“下官不敢。”傅荀道,再多餘的話卻是沒有了。
曹休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滿意的答案,只能繼續道,“那從今日起安置百姓,排查疫病這些事就交由你來辦。”他看了一眼躲在傅荀身後的阿寧,“希望傅大人不要辜負陛下的期望。”
傅荀笑道,“自然。”
曹休并沒有被傅荀這麽爽快的态度所取悅,相反,他覺得自己這麽一大把年紀的人還被一個小輩所轄制,臉上的身上變得愈發不好。
“希望傅大人從現在起就能擔起自己的責任。”他說完就拂袖離開了這裏,留下兩個州府裏的衙役,顯然是希望他即刻就能去辦差。
阿寧從傅荀的背後探出頭來,看着院子裏多出來的兩個人,癟着嘴問道,“你,要,走了?”
傅荀點點頭,把人拉到自己面前,說道,“我就出去一會兒,等吃飯就回來了,阿寧乖乖在屋子裏帶着好不好?”
阿寧手裏緊緊抓着那兩只“蜻蜓”,低着頭說道,“我,想,和夫君,在,一起。”
“外面有很多人吃不上飯,我如果不出去的話他們就要餓肚子了,阿寧想看他們餓肚子嗎?”傅荀蹲下來很耐心的和阿寧解釋。
餓肚子,阿寧和劉嬷嬷在一起的時候也餓過肚子,很難受,很難受,也沒有力氣,阿寧飛快的搖搖頭,“餓肚子,難受。”
傅荀繼續說道,“對呀,餓肚子難受,所以我要出去給他們飯吃,可是我又怕漂亮的阿寧被他們搶走,所以阿寧乖乖待在這裏好不好?”
阿寧關鍵時刻還是很明事理的,她點點頭,“吃飯,不餓。”
“是呀,阿寧一定要乖乖等我回來。”傅荀把人牽回房裏,翻出這些日子給她玩的一些玩具,“不要亂跑知道嗎?”
“知道。”阿寧把玩具都放在桌上,還是看着傅荀,一看到他打算離開又立刻站起來跟着他,被傅荀一個眼神看着又委委屈屈的坐了下來,眼睜睜的看着傅荀離開。
玩具都是一些很簡單的東西,有拼紙,有小石子,還有那兩只已經變黃了的蜻蜓,阿寧原本一個人對着這麽多玩具是很高興的,可也許是這幾天習慣了夫君陪她一塊兒玩,她對着這堆東西腦子裏卻一直想着傅荀。
這個畫是夫君親手畫的,這個石頭是他陪自己一起撿的,阿寧簡直是越看越傷心了。可是餓肚子又很難受,阿寧也不想別人餓肚子,要是夫君肯帶她一起就好了,阿寧把腦袋放在桌上,手裏随意撥弄着那些小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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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州府這裏地勢高,受損害少,所以許多附近縣裏,村莊無家可歸的人都湧了進來,原來的洲牧是關了城門,阻止他們進來,現在曹休也沒有放他們進來,只是讓人在城外設了粥棚,又尋了個空曠的地方給他們蓋了幾間棚子,把人都安排在了裏面。
曹休這樣的安排是無可指摘的,要是大批難民流入城中,首先安全問題就很難保障,其次就算讓這些人進了城,同樣也沒有地方安置他們,但是這樣把他們安排在城外,每日施粥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現在曹休就是想讓傅荀解決這一群難民。
傅荀這幾日看似什麽事都沒管,但也并非真的不管,這些事他都有所了解,這些難民最好還是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家鄉,而不是聚集在這裏每日等待施舍。
這并不簡單,若是在家裏還活的下去,誰也不願意背井離鄉,因此要勸他們回去,就要保證他們家鄉已經有人在管了,并且還會幫助他們逐漸的把被水沖掉的房子和莊稼都慢慢的恢複過來。
傅荀站在他們那幾間小棚子間說了很久,有一部分人的神色松動了,有些猶豫的和同伴商量着要回去看看,但還是有很大一部分不願意相信傅荀的說辭。他們的家沒了,錢沒了,親人沒了,可是他們的縣令卻不管不顧,他們連飽腹都做不到,他們的縣令卻還養着好幾個小妾,整日大魚大肉,他們不相信當官的,至少在這裏他們暫時有地方住,也有稀粥勉強果腹。
傅荀并不着急,他知道他不可能讓這些人立刻相信他的話,所以他說完之後又返回到粥棚那裏和那裏的衙役一起施起粥來。
百姓們看到京裏來的大官站在這裏給他們一個個派粥,不管相不相信傅荀剛才說的那些話,現在都是一個個誠惶誠恐,嘴裏喊着“青天大老爺。”
傅荀對着他們笑了笑,還走出來扶住了一位差點摔倒的老人家,充分展示了他确實是個親民的好官。
這些難民原本都是整日對着莊稼地的,看到京裏的大官如此和善,不由的就對他剛才的話信了幾分,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哄他們的呢,因此沒有人會在一天之內就下定決心要離開這裏,回到那個早已生存不下去的家鄉。
傅荀沒有再趁機多說些什麽,施完粥後看着他們坐在路邊端起碗就狼吞虎咽的樣子,也沒有露出鄙夷的神情,反而對偶爾擡起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的人笑笑,等确定每個人都喝過粥後才帶着衙役離開了這裏。